第36節
蕭惕一雙眸幽深,卻又閃著細碎的微光,叫人辨不出他此刻情緒,他定眸看著裴婠,目光深重,好似要看進她眼底,看進她心頭去,裴婠莫名心口發窒,竟被他懾住,周遭一時寂靜莫名,裴婠的心不爭氣的快跳了起來。 蕭惕這時才道,“中意之人,是哪種中意之法?” 裴婠聞言一時也不知如何形容,想到蕭筠所言,便道,“就是想待她好,處處合她心意,時時對她關切吧?!?/br> 蕭惕聞言頓時笑了,竟坦然道,“如此說來,我倒是對小侄女頗為中意,合你心意,關切你,你難道不知嗎?” 裴婠聽的這話面上轟然燒了起來,再看蕭惕,只覺他眼底笑意深深,又含三分戲謔,禁不住一顆心狂跳,“三叔對我……乃是叔侄,乃是有親?!?/br> 蕭惕兀自思索片刻,“你如此說倒也尚可,我回京以來,除了這府里的人,也只認識小侄女一個小姑娘,你我既投緣,又有叔侄之親,那我便中意小侄女了吧?!?/br> 裴婠聽的又羞又惱,“三叔你——我所言之中意非你所想,我是說……關乎婚嫁之中意?!?/br> 裴婠被蕭惕這順水推舟毫不在意之語惹得頗為氣惱,蕭惕卻朗聲笑開,神色說不出的溫軟,一雙眸漆黑如淵,像要將她吸進去似的,卻又露恍然之色,“原是關乎婚嫁……我功業未成,還不及思婚娶,如今你非要問我關切誰待誰好,那可當真是小侄女無疑?!?/br> 裴婠面上又紅一層,心底卻似幽曇綻放,見蕭惕眼底戲謔未消,便覺他所言五分真五分假,而蕭惕多半和她一樣也未想過婚娶之事,再想到他入京城不過三月,如他所言,還不認得幾位貴女,哪里有那般多旖念之思,且他口口聲聲說對她最為關切,裴婠一念之間想到蕭惕為她所作諸般,更覺心間漣漪一片。 見蕭惕面紅不語,蕭惕一本正經問,“難道我待小侄女不好?” 裴婠忙點頭,“三叔待我當然好?!?/br> 這般一說,心底又起疑思,蕭惕待她極好,那是因何待她好?胡家公子和蕭筠是表親,從前也待蕭筠極好,如今卻情寄別處,是胡家公子變了心,還是他本就因表親之情才待蕭筠好? 一時又想,蕭惕今日待她好,乃因叔侄之親,改日蕭惕總要迎娶夫人,屆時他待夫人好才是應該,那他和她豈非無法如今日一般? 此念一出,竟有股酸楚直達鼻尖,裴婠喉頭一哽,哪里說的出旁的? 蕭惕見她神色幾變,先喜后愁,一時不知她怎地了,難道他此言還不夠剖白?不由上前一步,“怎么?還因蕭筠發愁?” 裴婠轉身看中庭秋菊避開蕭惕目光,語聲微低道,“不知筠兒該如何辦,那胡家公子從前視她如珍寶,如今卻將她丟在一旁半分不掛念,三叔可覺是人心易變?” 蕭惕失笑,“此事各有各人的緣法,至于人心易變,我倒覺尋常?!?/br> 裴婠當即轉眸望著蕭惕,蕭惕便看著她,“人心之幽微繁雜非你所想,孝悌者或許貪婪,貪婪者或許情專,情專者又或許不仁,人有七情六欲,或貪權力,或戀美色,或好富貴,又或者本就是朝情慕楚之性,萬世紅塵,誘利何其之多,人趨利卻是本性?!?/br> 裴婠聽的心驚,“三叔所言,豈非在說薄情寡性者皆無過錯?” 蕭惕笑開,“非也,我只在說人性本惡,易變是本性,不變卻是選擇,那胡家公子既移情別處,便非長情之人,亦不能算蕭筠之良人了?!?/br> 裴婠聞言這才松了口氣,將人性本惡幾字呢喃一遍,不由唏噓,先不說此四字對錯,卻似乎映射了他前世那活閻王督主的名號,裴婠不由心想,“我倒覺人性本善,你從前都是被那賀萬玄教壞了……” 蕭惕仍看著她,裴婠又道,“三叔和我想的一樣,我亦不覺那胡家公子是筠兒良人,只盼她幡然醒悟才好,莫要錯許于人,遺禍終身?!?/br> 蕭惕只覺她說最后幾個字時語氣莫名低沉,一時亦將他前世痛楚牽了出來,二人一時都不曾言語,片刻蕭惕道,“廣安候府的事你可知道了?” 裴婠一愕,“三叔也知道了?” 蕭惕頷首,從袖中拿出一封信來,“你看看?!?/br> 裴婠不知信中何物,待打開之后,不由得微驚,“這是……” 蕭惕笑道,“裴老夫人不曾處置宋二公子,我便叫人查了查,一查之下果然有些內情,那侍女雖說是那妾室身邊近侍,可這半年來卻和二公子身邊的小廝走得極近,半年前,她家中老母病危,本無力救治,后來卻忽然延請了名醫,雖然后來還是死了,卻也多活了幾個月?!?/br> 裴婠瞬間明白過來,“幫她的不是柳氏?” 蕭惕頷首,“據所查得知,柳氏對下人并不寬宥,應當不會花費重金做這些事?!?/br> 裴婠驚的背脊發涼,柳氏是宋嘉彥親生母親,可宋嘉彥難道在半年之前開始便收買這侍婢?收買親生母親的侍婢,事發之時便將禍端嫁在親生母親身上,如此他便得了安穩,連對親生母親都這般狠毒的人,怎會對兄弟手下留情?! 蕭惕見她眸色驚惶,不由抬手在她發頂撫了下,“我會令人將此消息告知廣安候世子,他和裴老夫人知道怎么做?!?/br> 裴婠頓時抬眸看著蕭惕,她令石竹去查,卻所獲甚微,還沒想到求助蕭惕,蕭惕卻已經幫她查了個清楚,甚至不需要她做什么,消息又會送去宋嘉泓手中,這份妥帖周全,簡直熨帖的裴婠一顆心好似在熱糖粉中滾過。 蕭惕見她眸色動容感激,唇角牽起,“如何?可算合你心意?” 裴婠想起那中意之論,面上又是一熱,忙將信折好放進了袖中,“三叔總能急我所急想我所想,又豈止是合我心意,我實在……” “可別說不知如何報答之語?!笔捥栊闹f什么,當下截斷,又一笑,“誰讓我中意小侄女呢?自當要對你好的?!?/br> 裴婠雙眸水汪汪的望著蕭惕,既仰賴又動容,蕭惕又在她發頂撫一下,“時辰差不多了,三叔送你回去,既說了要待你好,便得做世上待你最好的?!闭f著在她鼻尖輕輕一點,當先出門牽馬去了。 裴婠愣了片刻才轉身,摸了摸鼻尖,只覺被蕭惕點過的地方余溫猶在,且還有些酥酥麻麻的,她有些怔神的緩步朝外去,只見黃昏的晚霞鋪滿了天際,浪涌如海,燦若明錦,而她一顆心早已跌進了斑斕五彩的煙霞中,雙眼更是禁不住的追蕭惕而去了。 雪茶本在遠處等候,見裴婠走過來面上仍有癡怔之色,不由掩唇笑開,裴婠回過神來,無奈道,“你笑什么?” 雪茶扶住裴婠手臂,低聲道,“小姐病了一場之后就添了少年老成之氣,也只有在夫人和三爺的面前稚氣的時候最多?!?/br> 裴婠面色一熱,在元氏跟前稚氣是應該,怎在蕭惕面前也……她邊走邊想,最開始那般驚懼忌憚,之后雖有信任卻依然防備,到如今,她和蕭惕之間秘密無數,她早對他全心信賴,遇事第一個想到他,連兄長也要排后一位,這實在是當日不曾想過的。 到了府門口,便見蕭惕牽馬在她馬車一旁,正等著,見他望著自己,裴婠竟覺那目光熱切明亮,她心慌不敢與之對視,裴婠快步上馬車,放下簾子平復心跳。 一路往侯府而去,蕭惕間或問幾句長樂候府之事,裴婠問才答,不問便不語,反倒沒有剛才與他親昵了,蕭惕策馬在外,望著垂下的簾絡有些拿捏不定。 他最善洞察人心,只要他想,他可以為任何人織下逃不開的網,可他卻又明白,情之一字,非利可比,非謀算可得,因那人什么都不做,便已是他的天羅地網。 到了侯府門前,裴婠道謝,又請蕭惕入府,蕭惕自然緩聲相拒,裴婠看著蕭惕欲言又止一瞬轉身入府,而蕭惕在門口等了會兒方才御馬而走。 侯府中,裴婠卻停在影壁之后不曾入內院,她見過了這般久馬蹄聲才離去,一顆心更是豐足難言,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落成,不過片刻,酸甜苦澀竟都涌上了心頭。 作者有話要說: 蕭惕:這題我會! 裴婠:今天被三叔撩到不能自己。 第43章 回護 兩日之后,宋嘉泓面色沉凝的進了壽禧堂,“祖母,孫兒有一事稟告?!?/br> 說著,眼神落在屋內侍立的其他人身上,裴老夫人坐直了身子,她還是頭一遭看到宋嘉泓如此神色,當下揮手令眾人退下,等堂中只剩下祖孫二人,宋嘉泓低聲開了口。 裴老夫人凝神聽著,聽到一半已是面生驚疑,待宋嘉泓說完,更是驚震的怒目園睜,“你懷疑是他——” 宋嘉泓嘆氣,“眼下人都死了,也并無實證,可此事偶然得知,卻屬實古怪的很,孫兒心底疑惑,這才告知祖母?!?/br> 廣安候府為裴老夫人所掌,宋嘉泓對祖母敬仰有加,遇事自當先告知裴老夫人,裴老夫人瞇了瞇眸子,卻看向宋嘉泓,“你自己如何想?” “自古兄弟鬩墻便是家宅之禍,孫兒自然不愿此疑成真,然而……”宋嘉泓略一遲疑,“然而若是真的,孫兒亦不會豢養豺狼,從前孫兒并不曾對二弟疑心半分,對柳氏也從無不敬,可換來卻是這般結果,無論此事出自他們母子誰之手,從此往后,孫兒要時時戒心,要護著自己,也要護著咱們侯府才是?!?/br> 裴老夫人見宋嘉泓雙眸明亮,心神立振,“泓兒,你的病祖母無論如何都要給你治好,往后這宋氏的擔子祖母只會交給你,你如今有此心,祖母很是寬慰?!?/br> 宋嘉泓自小體弱,性子看著淡漠,卻最是溫厚,從前裴老夫人雖有心教導,卻從不給他看這些腌臜之事,久而久之,宋嘉泓自覺病體難愈,表面看不出什么,心底卻頗有些消沉,如今經此一事,卻反而將他的警惕斗志都激發了出來。 宋嘉泓忙道,“祖母放心,孫兒明白,如今這事雖暫無憑據,卻并非不可探查,那藥從何而來,便還是個謎團,孫兒自會著人查實?!?/br> 見宋嘉泓已有打算,且眉眼間神采若定,裴老夫人頓時滿懷欣慰的拍了拍他的手,只要宋嘉泓的病能好,侯府何愁后繼無人? 傍晚時分,宋嘉彥得了消息從書院歸來,一進府宋嘉彥便紅著眼來給裴老夫人請安,又問及他離府之時柳氏還好好的,為何忽然就暴病了。 裴老夫人嘆了口氣,面上還算和善,“這件事本該瞞你,可你自小便是個好的,祖母將前后因果告訴你,想來你也能明白?!?/br> 宋嘉泓坐在一旁,神色復雜哀傷,裴老夫人話落,當著明氏和宋伯庸,將柳氏害宋嘉泓的事說了出來,宋嘉彥大驚失色,滿眸驚駭似不能置信,想要為柳氏辯解一二句,可對上滿屋子人的或怒或悲之色,卻到底沒敢說出口。 宋伯庸嘆了口氣,“她一時豬油蒙了心,竟然做下此等惡事,你……你從今以后,只當他沒有這個生母吧,此事與你無關,你祖母嫡母哥哥都是是非分明之人,你也放寬心些?!?/br> 柳氏不過一個妾室,犯了此等大罪,如何病亡便不必明言了,宋嘉彥跌坐在地,淚流滿面,眾人見他如此,一時也無人相勸,畢竟是親生母親,自也能理解。 明氏本來對宋嘉彥有些懷疑,見他如此,嘟囔了一句反倒不好發作,良久,宋嘉彥方才回過神來,抹了一把臉,走到宋嘉泓跟前,撩袍便跪,“大哥,她差點害了大哥,我……我……” 見他一臉自責,宋伯庸嘆了口氣,明氏眼底怒色更減一分,裴老夫人望著他不動聲色,宋嘉泓則對他頗為憐惜,“二弟快快請起,此事非小惡,祖母照著家法處置,還希望你莫要怪大哥和祖母?!?/br> 宋嘉彥忙搖頭,“怎敢,大哥不怪我便是大哥寬容,此事事關大哥性命,哎……幸好發現的早,若大哥真的因此有個差池,我真是萬死難恕其罪!” 到了此時,宋伯庸方才安慰出聲,明氏不發一言,裴老夫人看了片刻,倒也開解了兩句,宋嘉泓從來寬容照顧于他,并不會因此事與他生出嫌隙,宋嘉彥壓下心中悲痛,雖不再掉淚,卻到底有些禁不住這道驚雷,一臉渾渾噩噩之態。 他這番模樣,分明是為宋嘉泓而自責,又為生母之行懊悔,亦因生母之死而悲痛,諸般情緒落在他一身,宋伯庸都有些不落忍,一番安撫,令他回去歇下。 宋嘉彥欲言又止,到底拱手行禮退了出去,他腳步虛浮,卻走得極快,仿佛無地自容,悲痛難當,如此情狀看的明氏都心頭微軟,那份嫉恨也散了八分。 一走出壽禧堂的院門,宋嘉彥略佝僂的背脊一下挺直了,他抬手摸了摸眼角,萬般情緒如潮而退,一雙冷眸只余下嘲弄陰鷙。 壽禧堂中,宋嘉泓起身扶老夫人歇下,祖孫二人轉過屏風,裴老夫人輕輕拍了拍宋嘉泓手背,宋嘉泓點點頭,片刻前對宋嘉彥的憐惜亦一掃而空。 …… 時節已入九月下旬,裴婠見廣安候府并未傳來新的消息,方知裴老夫人不曾找到宋嘉彥謀害宋嘉泓的實證,一時懊惱不已,只令石竹繼續盯著宋嘉彥行蹤,卻沒想到宋嘉彥知道生母病亡回府,只在廣安候府待了三日便又往書院而去。 此時已是深秋,草木枯黃,繁花凋敗,裴婠身上也被秋涼沁染了似的瑟瑟發寒,她素有手腳冰涼的毛病,每每到了秋冬便極畏寒,連著幾日不見日頭,她便也窩在蘭澤院中足不出戶,雪茶和辛夷見她甚沒精神,皆小心伺候不敢添亂,可軒窗下的小鸚鵡卻仍然耀武揚威的。 雪茶見狀道,“小姐,不如換個地方養著?您日日在此看書,它也太擾人了?!?/br> 裴婠摸了摸耳朵,目光看過去,見那小東西鵝黃羽冠炸開,仿佛有預知似得撲騰起來,裴婠失笑,“算了吧,有個聲兒也極好?!?/br> 辛夷笑道,“是否因是三爺送的,小姐舍不得放去別處?” 說完辛夷和雪茶意味深長相視而笑,很是精怪模樣,裴婠蹙眉,“雪球整日粘著我,我也沒想送去別處?!?/br> 辛夷和雪茶一臉苦笑,那能一樣嘛! 小鸚鵡適時長喊一聲,“三叔——” 裴婠發愁的撫了撫眉心,那日蕭惕所言浮上心頭,又使的她神思浮動,便轉眸去看雪茶和辛夷,“咱們家來了一只鸚鵡,你們也會學舌了,一個個也和它一樣,不管它是誰送的,我也不會隨便將它送去別處?!?/br> 裴婠說完,仿佛心虛般的側過身去,好似要繼續看書,可手中書頁卻是沒再翻動。 辛夷和雪茶又對視一眼,雪茶走到裴婠跟前,蹲下身趴在榻邊:“小姐,那日蕭家大小姐說的奴婢在外也聽見了,那胡家公子的確不是好的,奴婢聽著聽著,便在想,小姐以后的夫君會是哪樣的,可萬萬不要是那般朝三暮四的?!?/br> 裴婠背對著她哼了一聲,“那又何鸚鵡是三叔送的有什么關系?” 雪茶遲疑一瞬,忽而道,“這幾日看著三爺待小姐極好,奴婢便想著小姐以后……可是奴婢又想,三爺的出身似乎……也不知侯爺和夫人……” 裴婠立刻轉身來,“什么出身?三叔的出身怎么了?” 雪茶被她嚇了一跳,不由弱下聲氣來,“小姐……奴婢并無不敬之意,只是外面許多人都在議論,所以奴婢才這般一提?!?/br> 裴婠擰著眉頭,將手中書在雪茶額頭輕拍了一下,“不知你們小腦袋里整日在想什么,三叔救過我和哥哥性命,又待我那般好,你們瞎想就算了,還敢說他出身不好,以后我們府中誰敢胡亂議論,我且要跟母親告狀重重責罰!” 雪茶還沒見過裴婠為誰如此著惱她們的,當下便縮著肩膀不敢說了,裴婠見二人噤若寒蟬模樣,這才作罷,可心頭卻有一股郁氣悶著。 雪茶說外面都在議論,那便是真的了,想到那般多人因蕭惕出身而對他指指點點,裴婠心底的郁氣便越發熾盛,京中素來以出身論高下,可這些蠢笨之人如何能知道蕭惕之手腕心性,等未來蕭惕權傾朝野,只望他們莫要后悔才好! 裴婠正自悶氣著,忽而有侍婢自主院而來,竟是元氏令她往主院去的。 裴婠微訝,還未至午膳時分,專門來叫她必定是有事,當下不敢耽誤往住院去,待到了主院,剛走進正廳廳門,便見元氏拿著一封家書高興的道,“婠婠,你父親已從寧州出發,再有七八日便可到家了——” 裴婠眼底亦跟著一亮,父親!父親終于要回來了! 第44章 完人 大楚國祚延綿百年,疆土幅員千里,寧州便是西北第一要隘,亦是蠻族入侵大楚的第一道防線,長寧軍世代駐守寧州,從六十多年前開始,連著三代長樂候皆為長寧軍統帥,自寧州回京,快馬也要半月,裴敬原的家書非邊關急報,只走尋常驛站送達,路上花了快十日功夫,因此算起來,收到家書時,裴敬原早已行至中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