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但是這些話并沒有引起郁兮的反感,這就是對方的高明之處,拍馬屁的話也能說的真心實意,不失風度。 郁兮笑笑不語,默領了他的費盡心機,沖著蘇予招招手,“囡囡過來呀,今天怎么怕見生人了?是不是害羞了?” 蘇予慌慌張張跑過來,躲在皇后懷里又看了眼唐二公子,然后抬起頭看額娘,上齒含著下唇,笑出兩個小酒窩,“額娘,他跟七叔叔一樣,真好看?!?/br> 這一路跑的滿頭細小的融發都炸了起來,郁兮聽了笑,撫平她的發鬢道,“囡囡覺得哥哥長得漂亮是不是,二公子來頭可大著呢,是來幫助阿瑪打壞人的?!?/br> 皇后這番話也大有寓意,唐家這個兒子如果足夠聰明,能把她的意思及時傳達到位,想必不久山海關總督就會明白,唐家該用功勞來換取爵位。 蘇予怔怔望向唐弈,“哥哥是來打壞人的么?” 唐弈受了句蘇予對他相貌的夸贊,神情微微有些窘迫,揖手稱是,對面的小姑娘又問,“我做夢會夢到壞人,哥哥能把他們趕走么?” 唐弈甚覺詫異,不解的看向皇后,郁兮也大感驚訝,這還是第一次從蘇予口中聽她講述關于自己的夢境的事,“囡囡,”她忙追問,“囡囡會夢見壞人么?” 蘇予兩只小手揪著耳根,眼瞳耷拉著又什么也不肯說了,這個樣子把郁兮給著急壞了,她靜下神耐心的問:“告訴額娘,晚上囡囡是不是會做夢夢到壞人呀?” 蘇予撅著小嘴,眉眼鼻子都擠在了一起,拱到額娘懷里搖著頭抽噎了起來,把郁兮心里哭成了一片泥淖,她摟著蘇予輕聲安慰,“好了好了,額娘不問了,囡囡不想說我們就不說了?!?/br> 唐弈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但是他沒有雪上加霜去問明原因,而是道:“聽說格格喜歡七巧板?” 皇后懷里的小人掙了掙,朝他看了過來停止了哭泣,臉上還掛著淚珠,細嫩的鼻翅一抽一抽的,見她被自己最喜歡的游戲吸引了注意,郁兮也忙順著話頭對身邊伺候的人道:“去把格格的七巧板拿來?!?/br> 七巧板抱在懷里,蘇予小臉上又洋溢起了笑意,仰起臉吃著涼風說,“額……額娘……囡囡……囡囡想跟哥哥……哥哥一起玩……玩這個……”說完又怯怯的看向那唐二公子。 唐弈一詫,面色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再次低頭向皇后揖手,顯而易見是“恭敬不如從命”之意。 毋庸贅述,唐二公子很清楚自己前來的目的,而且毫不掩飾甚至是刻意暴露出來,他就是代表唐家來表一份忠心,忠心二字描黑丑化一些,等同于說就是來討皇室的歡心。 他的動機在郁兮面前一目了然,奈何蘇予這個心智年幼的小姑娘中了圈套,唐二公子的賣力討好在小格格跟前很能吃得開,郁兮心底無奈的嘆了口氣,她不確信蘇予噩夢的心結是否就此能解得開,不過存在一分可能就值得一試。 皇后用手絹擦去蘇予格格的眼淚,把她往殿門這面輕輕推來,“那就勞煩二公子了?!?/br> 仔細領悟,能從皇后眼神中看到倚重,托付還有多半的警告,唐弈心領神會,默默頷下眉眼,小格格走近面前,笑著拉起他的手拽他起身,帶他出門走進了六月末的蔥郁熱烈中去。 郁兮的手腳在暑氣中卻感到冰涼,心里也有種莫名其妙的情緒,馮英聽到偏殿里傳來的玲玲笑語,為皇后上了杯茶,“奴才瞧這唐二公子挺沖的,但又一副知書達理的模樣,算是個奇人了?!?/br> 一語道破她心中所感,明明知道他意圖強烈,卻又無從駁回,郁兮撫著杯盞,有些沉郁的道:“小小年紀如此,后生可畏呢?!?/br> 蘇予跟唐二公子玩了一個上午,皇后吩咐的有話,任何人不能近前打擾,所以就連格格身邊伺候的人手也不知他們玩耍時談天的內容,但是從那天開始,格格再也不做噩夢了。 蘇予的小腦袋里存著自己的秘密和心事,關于噩夢的起源和最終消失的原因,那張櫻桃小嘴始終守口如瓶,郁兮沒有任何探明的想法,只要蘇予能擺脫噩夢的困擾,這對額娘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至于過程如何那是屬于蘇予自己的掙扎和回憶。 皇帝對此事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只知道唐銘的二兒子整日入宮來陪蘇予玩耍,然后蘇予除了克服了夷人吃小孩的噩夢之外,七巧板在她手里的花樣也越來越多了。 蘇予牽著他的馬蹄袖,小甜嗓更清脆了,“阿瑪,你看,這是沉魚,這是落雁……” 皇帝問:“囡囡,阿瑪的大寶船呢?” 蘇予又用另外一副七巧板拼了個大寶船送給他,“這是阿瑪的!” 皇帝循循善誘,“那沉魚落雁是誰教你的?”蘇予睜大眼睛盯著阿瑪半晌,然后又低下頭自顧自的玩起來了,一句也不作答。 皇帝皺眉看向皇后,“唐弈那小子有那么邪么?單他能套出囡囡的話?” 郁兮把他從羅漢床上拉起來,給剛下朝的他換上常服,“邪不邪的不知道,唐家野心倒是不小,那二公子第一次入園子就知道囡囡喜歡七巧板,看來為了爵位背后是下了不少功夫,萬歲爺說的,誰能治好囡囡的噩夢,就給人家里授爵,不知這話還算不算數了?” 皇帝悻然起嘆,看向床邊的蘇予,“看來唐家吃得起這口糧,遲早的事情朕不會食言,等秋狄結束,等朕的腰包鼓起來,兵馬壯起來,不就是個爵位,朕給?!?/br> 皇帝答應的豪氣沖天,倒了晚上原形畢露,似乎又揭示了另外一層他白天里底氣十足的原因,蘇予可以獨自就寢了,他跟皇后之間就少了那只小小身軀筑起的篷山萬重。 十指交纏,皇帝與他闊別已久的馨香終于再次逢面,面對她時,他總是貪惏無饜,卻也不貪急不貿進,就像墨水在宣紙的朱絲框里點染,需要用心去鉆研藻飾,才能妙筆生花,譜寫出動人的詩賦。 橫豎撇捺,她有多種玲瓏曼妙的身姿供他盡情揮灑歌頌,用詞慷慨淋漓之處,會有絕美的聲樂合之,最后余下三兩聲意境深遠,韻味悠長的嘆息。 收筆合卷,她躲在他懷里微微發著顫,“萬歲爺,等到了南苑,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陪你去騎馬,去射箭好不好?上次你教我抹鞦射還是五年前在磐石那時候,那時的雪好大,從馬上跳下來都沒膝了?!?/br> 皇帝撫著她的背心,把她的下巴扣在自己的肩沿上說好,“等到了南苑,朕帶你去狩獵,去騎馬射箭,在磐石那時候桓桓住灰窩,朕住泥窩,想想也挺苦的,但是又很懷念?!?/br> 郁兮笑道:“因為那時有荔枝雞,有蓮花白,還有萬歲爺扮演的白牝狐?!?/br> 兩人笑著回憶從前的事情,他們一起喝酒吃rou,促膝長談。一起同臺演戲,接受死亡。一起走遍江南雨巷,品味糖食流年。一起應對紛爭的口舌,又一起養兒育女。 就像皇帝最后總結的那樣,“朕與桓桓活在規矩里,又過得沒有那么規矩,想來不也是一段佳話么?” 帶著些疑問,也是肯定的語氣。 歲月迢迢,又仿佛不過是眨眼一瞬。時光翻轉著皇帝案牘前的奏折,磨舊了郁兮額前的九鳳鈿口,把年歲的紋理填充進子彥日漸深邃的眉眼間,蘇予越笑越深的酒窩里。 又一季的盛夏在蟬鳴衰落時落幕,迎來了秋日的天高月明,中秋時太皇太后在長春仙館舉辦了家宴,天上是高處不勝寒的瓊樓玉宇,月下是重檐飛脊擎起的團圓嬋娟。 天上月下,繁葉與云朵相融,被月光澆灑出一片歡聲笑語。佳節過后,太皇太后攜太后回宮修養,其他人又把這份余韻帶往了南苑。 京城的宮城園林尊崇得是“君之門以九制”的規制,南苑這所皇家園囿也按制設有九門,分別按照方位定名,或是臨近的地名稱之。正南曰南紅門,東南曰回城門,西南曰黃村門,正北曰大紅門,稍東曰小紅門,正東曰東紅門,東北曰雙橋門,正西曰西紅門,西北曰鎮國寺門。 其中“紅門”為南苑正宮之門,而又以北紅門最為重要,離宮城也最近,所以圣駕一行旌旗蔽空從此門中打馬穿行而過。 郁兮騎馬伴駕于皇帝身側,瞻望四周,呼吸了一口曠野中的空氣贊嘆道:“云飛御苑秋花濕,風到紅門野草香。玉輦遙臨平甸闊,羽旗近傍遠林揚。說得不就是此時此刻的風景,萬歲爺,南苑果然名不虛傳,這里真的很漂亮?!?/br> “田舍紅門外,揮鞭日影斜。繞村流曲水,壓架剩秋瓜?!被实墼诒奔t門外嘆道:“南苑接近田間市井,朕一直都覺得南苑的氛圍很親近?!?/br> 穿過永勝橋,跨過北紅門外的涼河進入門中,皇帝又道:“北紅門里仲秋天,爽氣游絲拂錦韉。行過雁橋人似畫,踏來芳甸草如煙。朕很喜歡南苑的秋景,也一直想帶桓桓前來,如今朕的愿望總算是實現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十歲的年齡差…… 不知道咋說,就想番外里寫點狗血的點…… 最近就很想寫那種狗血三觀不正的故事……哈哈哈…… 第96章 狎鷗 如詩所言, 南苑風光是處于農舍中的一片廣袤天地, 苑中獵場, 蔬圃,果園, 林帶, 牲畜圈, 馬廄一應俱全, 成片的湖泊草甸相連, 水面上的涼風襲來,瞬間給人一種清醒自在的感覺。 苑內圍繞獵場, 四隅分布著舊衙門行宮,南紅門行宮,團河行宮和新衙門行宮四座行宮, 皇帝架幸南苑選擇帶郁兮居于團河行宮,“團河行宮歷時五年營建, 是南苑最后竣工的殿所,團河為鳳河之源,當初修建團河行宮的目的就是為了涵養團泊水源, 團河經疏治之后,水源旺盛, 出南苑釃流為鳳河東南分支,經過東安,武清境至天津之雙口,與永定河匯, 借以蕩滌永定河的渾濁,又冬至韓家村入大清河歸海。朕私以為團河行宮是南苑中最美的一處園林,所以打算帶桓桓居于此處?!?/br> 郁兮笑道:“誰能想到一所宮苑建筑還與河水疏浚有關呢,萬歲爺帶我居住在此,真的算是有心了?!?/br> 皇帝出行,他的每一樣行為舉止都與政務有關,他駕幸團河行宮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能就近更加方便的巡查團河流疏浚的情況。所有語言形容的美都給不了聞聽之人太多的想象空間,直到身處其中,郁兮才真正領悟到了南苑美在何處。 團河行宮依山傍水,周圍是坡度和緩的山麓,未住幾日,山間的楓葉就紅了,每天晨起后透過一槽坎窗看出去,那大片的紅霧就燃燒至眉前。南苑的各處行宮在建造時考慮到季相的變化,保持終年長青,除了那山間一簇紅,滿山松柏成林,林下綴以繁花,堤岸間種桃柳,湖中一片晚荷香。 床邊板墻上雕刻著水紋罩,松樹罩,住在這里呼吸到的全是湖水山林間天然的氣息。 步入室外,是葫蘆型相連的兩處大水泊,東面小湖稱為東湖,西面大湖稱為西湖,團河水流從西湖西北的進水涵洞流入,經過間橋閘流入東湖,再經過出水閘流出行宮外。據說東湖周圓一百六十二丈,水深兩尺,而西湖周圓二百二十九丈五尺,水深二尺,泥深三尺。兩湖加起來面積比團河行宮還要大上一倍。 第一天入住團河行宮西所第二進院落正殿璇源堂的時候,各處水閘處的水聲嘩嘩鳴響,更顯得殿中清幽寂靜,皇帝把郁兮攬進懷里,額頭抵著額頭,轉過那一道道滿月鑲圓的隔斷,一槽槽朦朧隱約的碧紗櫥。 她在他心尖上發笑,“萬歲爺怎么不說話?” 皇帝在庭苑深處吻她的鼻尖,“朕不想說話,朕就想照眼前這個樣子跟桓桓過幾天清凈日子?!?/br> 郁兮咬著嘴唇,欲語還休的道:“所以萬歲爺才把子彥跟囡囡撂在清懷堂那面不管不顧的么?” 皇帝大言不慚的承認說是,“他們身邊的人能伺候周到的,朕就想跟桓桓關門閉戶過自己的日子,總纏著額娘還怎么長大,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桓桓把空閑時間都給朕好不好?” 郁兮用食指點他的腦xue,“有萬歲爺這樣當阿瑪的么?不是個盡職盡責的好阿瑪?!?/br> 皇帝捉住她的腰,“至少朕知道該如何做個盡職盡責的好夫君,把皇后伺候的舒舒服服?!?/br> 郁兮推開他,撫著鬢扭身:“萬歲爺又要不正經了,我才不要聽你說這些?!?/br> 皇帝把她堵在一扇方窗前,窗欞已被他的胳膊焊死了,牢牢把她圍困住,黃昏來了,大片的熱意涌入,把兩人衣袍上的繡線都燃得發燙,人面桃花,那臉膛灼燒得分外嫣紅,愛意成了習慣,郁兮已經很久未在他面前感到害羞了,這一次在陌生的地方,周圍的環境幽閉曖昧,所有的情愫心緒都被莫名的調動起來,她的萬歲爺,身上剝落了熟悉的氣息,像個陌生人一樣帶著侵略的意圖,抬手撐起了她的下頜,來回緩慢揉搓著。 “這是誰家的小娘子在此散逛?偶遇佳人,不知姑娘可愿跟本公子一敘?” 皇帝好像跟她的感受一樣,陌生的地方玩起了他風流的一套把戲。郁兮摘下他的手,從他腰間的扇套里抽出折扇呼啦一下打開來,遮起了半面容顏,斜倚在窗臺上,嬌音漸起,“公子想與我如何一敘?” 皇帝抬手提著扇邊,把扇子從她手中奪出丟在了一旁,順勢一剝,就剝開了她的領襟,欺身靠過來,在她耳邊低語,“臥房里一敘如何?” 扇下美人大驚失色,娥眉微蹙,“萬歲爺就是個登徒子,是個流氓……” 敢對皇帝疾言厲色的只有他面前的皇后,體貼溫存的滋味固然曼妙,卻不及一點強求,一點索取的感覺刺激。郁兮自幼教養得當,赤/身/裸體/時也是一捧晶瑩玉雪,不會越界跟那些難以啟齒帶著些骯臟齷齪的欲念做周旋,而皇帝,他御案前的世界復雜的多,壓力困擾層出不窮,有壓迫的地方就有欲望滋生。 他珍愛郁兮,不會把她當做宣泄的出口,她是他抒情的筆墨紙硯,雖然他所做的詩篇滿紙荒唐,不干不凈。 他的吻落了下來,撫平她的曲眉,皇帝手中的一切唾手可得,她的一絲不安分,重新給予了他拼命想要求取然后達成目的的沖動。 煙霞落滿她雪白的肩頭,落在唇間是guntang與溫涼交織的口感,細品還有一味獨特的清甜。郁兮卻比他理智許多,惶然環顧窗外,“萬歲爺,這里除了你我還有其他人么?” 皇帝的吻涌上來,淹沒了她眼瞼下的目光,含糊的低吟道:“好像有,幾處水閘上有閘兵駐守,按時收水放水……” “萬歲爺,”郁兮有些慌亂了,“那我們到里面好不好?” 皇帝微微嚙她的唇,哄誘著,“這里距最近的一處水閘也有百丈遠,他們難道是千里眼不成?再者在宮里那時敬事房次次記錄朕跟桓桓行房,別人偷聽到的還少么,這里沒人,桓桓怎么反而害羞了,不過朕喜歡你這個樣子,在這里我們鬧出多大動靜都沒人管?!?/br> 郁兮恨不能投身于窗外的水泊中冷靜一下,皇帝情話動人,可是當他把情/欲完全袒露出來的時候,那些口不擇言的用詞簡直讓她無地自容,今天的皇帝意氣比以往都要野蠻,她倚在窗前,被絢爛低垂的云翳悶得幾乎窒息。 窗格上一聲碰撞脆響,她倉皇回眸,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那根純金扁方落入了窗下的湖水中,她輕輕哎呀了一聲,無限惋惜,“都怪萬歲爺,我的扁方丟了?!?/br> 皇帝捧住她的臉,容她的燕尾在他肘間安營扎寨,“丟了就丟了,回頭朕還你一個更大更純的?!?/br> 就此她散落的鬢發隨著窗外的風飄揚起來,銜接上了那鋪天蓋地的霞光云絲。她的一足,邁過他腋下的玉帶,與他腰身上的云龍糾纏嬉鬧。 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韻味有時確實比黃河遠上白云間的清晰視野更唯美一些,兩只潔白的云朵在綾羅綢緞中波瀾起伏,兩點虹光也隨之微微聳動。若隱若現。 汗意蒙面,郁兮隔著朦朧的水霧望著他,她深深喘息著,把自己完全的舒展開,身后的晚霞扶著她,把她暖暖的圍攏起來,她醉在那一片云海翻騰中,泛著舟兒,唱著歌,飄飄欲仙。 皇帝吻她的醉眼,她的香唇,沖破云層虹光,羽化登仙,煙霧繚繞彌漫又消散,夜色的微涼取而代之。 她躺在他的懷中,睡意恍惚,“萬歲爺,從圓明園到南苑騎了一天的馬,我累了?!?/br> 他緩步輾轉,把她放在塌間,不懷好意的笑,“朕這匹馬好不好使?” 郁兮一巴掌拍在他的臉側也只剩下了柳絮拂面般的力道,氣息微弱的笑,“萬歲爺真討厭,不理你了。等下你哄子彥,囡囡他們睡覺,我不管了?!?/br> 皇帝疼愛的撫撫她的臉廓,“朕看著你,桓桓先睡吧。兩個小娃娃有朕照看呢?!?/br> 他的眼檐低覆下來,為她開辟出一處寬宏溫暖的居所,她閉上眼的一瞬間就能安然入睡。次日醒來,他又不在身邊了,皇帝就是如此一人,手握大權鬧起來時肆無忌憚,對待政務的態度也是百里挑一的認真。各處行宮設置的都有朝房,軍機處,和在宮里一樣例行出早朝,召見隨行官員,決策國事天下事。 郁兮閑時就帶著子彥和蘇予在團河行宮中玩樂,兩個孩子最喜歡的一處地方就是位于西湖西岸的狎鷗舫,舫中有石階與水面相連,可以在此登船泛舟游覽。 行走于煙波浩渺的湖泊上,水面上閑鷗群集,翱翔盤旋,空曠寂靜中聞得幾聲響徹云霄的鳥鳴,會給人一種與世隔絕,與天同游的奇奧之感。 飛翔的鳥羽最吸引的還是兩個孩子的興趣,入南苑沒幾日下了一場秋雨,雨停后哥哥就帶著meimei在蔬圃中掘了幾條蚯蚓,把蟲子帶到船上想要收買鳥鷗們陪他們一起玩耍,后來發現不奏效,還很是失落了一陣。 回到行宮后,郁兮就笑著把孩子們的行為講給下了朝的皇帝聽,皇帝聽了也笑:“說起這狎鷗舫的名字還是先帝取的,皇阿瑪他老人家“偶因乘暇翻唐句,廬杜詩中得狎鷗”,就為團河行宮此景取了這一名字?!?/br> 郁兮稍加思索,笑道:“既然是從唐句杜詩中取的名字,想必是出自杜甫那句“狎鷗輕白浪,歸雁喜青天”了?!?/br> 皇帝頷首一笑,“朕就知道桓桓能猜得到?!?/br> 笑一場,鬧一場,賦詩一場,一場雨過后的南苑秋意更濃了,卻也更加熱鬧起來,八月中旬,按照皇帝的預期,各方人馬先后抵京入駐南苑,皇室攜領的秋狄也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