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郁兮聽了寬慰他道:“這也是萬般無奈之下的舉措,而且應對外敵,身為大邧子民,人人都是有職責出一份力的?!?/br> 皇帝點頭,“朕是這樣想的,大邧境內關口數不勝數,把所有關口總督集議起來商議此事并不現實,朕打算先說服幾個大關的總督襄助,只要有人起頭,那便是一呼百應,屆時朕下發旨意,想來其他人也再無托詞?!?/br> 郁兮問:“想必這些關口的人額萬歲爺已經甄定好了?!?/br> 皇帝頷首,淡笑道:“讓人出錢,總要找一些跟朝中親近的大臣,特別是那些地處咽喉的關口總督。暫時定的是離京最近的山海關,易縣紫荊關,陜西渭南潼關,山西陽泉葦澤關,四川劍門關,四川每年都有大量大木扎筏出省,宮中有些修葺林苑的木材采辦就出自于四川,這當中他們省明里暗里吃的回扣,朕從未計較過,現在輪到他們為朝廷出力的時候了?!?/br> 郁兮笑著拍拍他的胸脯,“萬歲爺腹中當真打的一副好算盤,讓人抵賴不掉呢?!?/br> 皇帝道:“之前朕答應過桓桓許多事情至今都沒有實現,等今年入了秋,朕帶你去南苑除狼暴吧,朕想邀請這幾個總督參與今年的圍獵,借著這樣一個場合商議軍費一事,再者東起戰事,半壁江山內的人心惶惶,北面不能再出現任何不安穩的因素了,朕還會邀請幾個內蒙外蒙的部落的人馬前來,借此也是安撫一下他們的人心,緊要時刻,休要跟朕找不自在?!?/br> 皇帝考慮的很周密,既要籌措軍費,又要團結告誡部落民族,要知道外蒙多年前總是蠢蠢欲動,時而尋釁滋事,頻繁sao擾內疆,也是近些年行為才有所緩和,多半是大邧三公主下嫁外蒙土謝圖汗部的功勞。朝廷受東倭這一方牽制,已經騰不出多余的心神再去應對其他地方叛亂的患禍了。 郁兮摟住他的腰道,微微哽咽道:“萬歲爺辛苦了,萬歲爺承擔的壓力真的是太多了?!?/br> “朕不辛苦,”皇帝拍拍她的背心,寬慰道:“朕是皇帝,朕的職責就是保全大邧的江山,保全子彥,囡囡,我們這個家?!?/br> 郁兮靠在他胸前點點頭,“我相信萬歲爺?!?/br> “朕知道,”皇帝月朗風清的笑,“這些年不都是桓桓支持著朕一路走來的?!?/br> “萬歲爺,”郁兮吸吸鼻子問:“南苑真的有狼么?” 皇帝笑出了聲響:“這些年野狼的數量已經不多了,就像之前在木蘭圍場那樣,獵取的熊,虎豹之流都是奉宸苑設置的禁區專門投放進去供我們用來打獵的,狩獵結束后便又重新捕捉回來,免得傷人。南苑除狼暴不過是一種行圍狩獵的說法。不會真正有危險的?!?/br> 皇帝親政這五年來僅組織了兩次行圍,全部都是在木蘭圍場,邀請伴駕人員一般都是內蒙各部親貴,那里距離內蒙各部更近一些。今年皇帝需要籠絡的人心太多,需要一個能夠聯通南北各方人心的一個場所來實施他的計劃,南苑這所皇家獵場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郁兮口吻變得憧憬起來,“總在宮里吃南苑特產的牛乳餅,這次能帶子彥,蘇予他們去嘗最新鮮的了?!?/br> 皇帝親親她的鼻尖,“桓桓不要總想著他們,自從南巡之后,你一直被孩子們拴著,這兩年朕也沒能帶你出去見識什么風光,這次秋闈,桓桓偷偷懶,也放松放松心情?!?/br> 郁兮道:“我是皇后,身邊那么多人充幫手,子彥,囡囡又那樣聽話,我再累累不過萬歲爺去,兩個孩子有長大的一天,到時候我就清閑了,可是萬歲爺肩上的差事可是要干一輩子的,萬歲爺最辛苦了?!?/br> 皇帝借著月光,把臉枕在臂下,靜靜望著她道:“有桓桓陪著,朕就不覺得累?!?/br> 郁兮彎起了恬淡的眉眼,把唇際的月華渡給背光里的他,兩人默默品嘗著月色,舌尖的甜蜜綻放纏綿,又化作輕言笑語。 那晚郁兮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重回久遠之前的心境,她站在遼東漫無邊際的雪地中,目及之處,是一片蒼茫的白,白的沒有目的,沒有內容。 直到一人前來,從此她的世界有了溫風細雨,草長鶯飛。 第94章 噩夢 端午過后不久, 又迎來了一季的盛夏, 為了方便皇帝圣駕回鑾后直接開啟秋闈, 這一年宮中決定在圓明園避暑。六月初六,先帝忌辰之日, 郁兮帶著子彥, 蘇予隨皇帝前往皇陵叩謁梓宮, 之后便搬入了圓明園她慣用的殿所含碧堂中。 子彥和蘇予出生后, 出于對木蘭行圍的考慮, 前兩年宮里人都是在承德避暑山莊避暑,兩個孩子對那所莊園熟悉一些, 新換了處場所,他們還需要一些時間去適應。 子彥對圓明園的各處景致充滿了好奇,整天纏著身邊的嬤嬤太監陪他四處溜達。蘇予則是出現了不適的反應, 在宮里時還不見端倪,換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小姑娘開始做起了夷人吃小孩的噩夢。 蘇予偶爾深夜醒來后會哭著來正殿中找阿瑪額娘,“壞人來了……壞人要吃娃娃……囡囡害怕……”。 郁兮把披頭散發的小人抱進懷里,心疼又自責的安慰, 半晌才能哄好。最后實在沒辦法,只能讓蘇予跟著她一起就寢。撫著蘇予熟睡的臉蛋, 摘掉小人眼尾的淚珠,再抬頭時自己也是一雙淚眼,“我怎么能如此莽撞,把囡囡嚇成這個樣子, 都是我不好?!?/br> 皇后把她摟入懷中,“桓桓何錯之有,都是內閣那群老梆才危言聳聽才把囡囡嚇到的,往內里追究,是東倭那幫賊人起的禍,將來朕一定為你,為囡囡出口惡氣!” 雖然皇帝如是說,仍是打消不掉郁兮心里對蘇予的歉疚,過了半個月蘇予還是噩夢纏身,夢醒后總要哭一陣緩一緩才能好。 太后看著在太皇太后美人榻上玩七巧板的蘇予,疑惑道:“囡囡看起來并沒有什么不對勁?!?/br> 郁兮絞著手絹,把手指上都勒出了痕跡道:“也是醒來就好了,就是做噩夢發起癔癥來,實在是可憐?!?/br> 太皇太后道:“這樣下去也不是長久的法子,讓煙琢給瞧瞧,看能不能給孩子開兩副藥對付一口?!?/br> 郁兮道:“回老祖宗,早就讓煙琢給瞧過了,可此癥畢竟是從心里長出的病根,給小孩子施那些安神的藥物,對身子是有損害的。只能讓囡囡自己熬過去了?!?/br> “這樣不光孩子可憐,大人也跟著受煎熬?!碧侍蟀烟K予抱進懷里,“這段時間讓蘇予暫跟著哀家住吧,你又要伺候皇帝,又要照看子彥,怎么可能都顧得過來?!?/br> 郁兮忙道:“這怎么能行呢,囡囡夜間鬧起來會打擾到老祖宗休息的?!?/br> 太后嘖了聲道:“我說皇后,這都什么時候了,你也別逞強了。你真當自個是八臂哪吒,什么事都能統領的起來呢?”說著又看向太皇太后,“老祖宗身子要緊,孩子哭鬧起來聒噪到您確實不是回事,老祖宗心疼皇后,子彥又聽話,不如把子彥接到您身邊照管,這樣兩邊的擔子不就平衡了么?” 太皇太后一怔,想了想看向皇后道:“這確實是個不錯的辦法,先就這樣安排吧?!?/br> 太皇太后認定的主意,從口中說出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結果了,雖然郁兮不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分身乏術的地步,也不覺得辛苦,但是長輩們都是出于想為她分擔事務的好心,曾祖母也想要跟曾孫輩親近,郁兮便也只有答應了。 從太皇太后居住的殿所長春仙館告別回到含碧堂,郁兮把子彥叫到自己身邊,她心里忐忑著,唯恐子彥多想,以為是阿瑪額娘對待他跟蘇予的態度有失偏頗?!白訌┫氩幌敫献孀谧∫魂囎??老祖宗要教子彥下圍棋呢,你愿不愿意?不愿意的話……” 子彥沒等額娘把話說完就頻頻點頭,“兒臣愿意!兒臣陪老祖宗畫畫,額娘照顧meimei!” 皇帝對他的評價沒有錯,子彥心里如同一方明鏡,什么道理都衡量的通透徹底,她的重重顧慮剛起就被他打消了。郁兮含著淚,蹲下身把他的腰帶荷包扎束端正,“額娘的好子彥,這么小小的年紀就已經長大了?!?/br> 子彥搬離含碧堂后,郁兮就把全部的精力用來照顧蘇予,晚上小姑娘躺在阿瑪額娘中間入眠,被噩夢驚醒后能夠得到及時的慰藉。 月末的一天夜里,把蘇予哄睡之后,郁兮從床里探過身,吻吻皇帝的下頜道:“萬歲爺讓他們吹燈吧,勞累了一天,你早些休息?!?/br> 燈滅了,皇帝的手從被面上伸過來拉住了她的,反復摩挲著她一手的五指,氣息不斷往她額頭靠近,“桓桓,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郁兮冷冷甩開他的手,低斥道:“萬歲爺,當著囡囡的面,你腦子里想什么呢?” 皇帝的影子軋過來,不依不饒的在她耳邊糾纏,“囡囡一般都是半夜才會醒來,朕算了算,還有段時間,足夠了?!?/br> 郁兮不敢茍同他的算學,“萬一囡囡早些醒來了怎么辦?阿瑪額娘都不在,囡囡多可憐呀?!?/br> 被她一恐嚇,皇帝也不敢冒任何風險了,就是覺得萬分郁悶,只好把卒急冒出來的一絲念想強壓了下去,隨口提了一句政務上的事,“山海關總督唐銘昨日已經抵京,可能這兩日就會入園子跟朕會面?!?/br> 郁兮有些意外,“離行圍還有段時間呢,這位總督因何這樣急著要趕來?” 皇帝用手臂支起頭側臥著,拿著團扇給身旁的妻女扇著風,“唐家世代鎮守山海關,功勛戰績都有,就缺個爵位差個世職,當年三公主與土謝圖汗部中旗可汗的婚事,是唐銘護駕朝中特使在土謝圖汗邊境,一個叫做額爾柯圖的地方把此事談成的。自此朝中與外蒙烏里雅蘇臺各部的關系都得到了緩解。當時先帝就有意要授與唐家世襲爵位,表彰能臣功績。后來又忙于削藩,就把此事延緩了下來,再后來先帝駕鶴西去,這本賬就落進了朕手里,朕不提,唐家總不好逼朕兌現,這次唐家又遇上了立功的機會,如此迫切響應朕的號召急于表現。想來也是為了唐家當年未競的心愿吧?!?/br> 郁兮笑道:“本來就是朝廷欠人家的么,遲遲拖著不履行承諾,萬歲爺反倒有理了?!?/br> 皇帝拿扇子輕點她的鼻尖,“如若沒有東倭在此攪和,唐家的爵位跑不了,現在朕需要翼助,用爵位吊著唐銘的胃口,他才能心甘情愿的為朕出錢出力,先帝是先帝,跟朕談買賣,朕要賺朕的落頭,朕沒有推翻舊賬,就已經不錯了?!?/br> 郁兮奪過扇子,隔著胸口在他心尖戳了一戳,“萬歲爺是只老jian巨猾的狐貍,誰能斗得過你的心眼呢?!?/br> 皇帝被她扇下起的風勾了過來,“老狐貍想吃仙桃了怎么辦?” “討厭!”郁兮用扇面啪地一下蓋住他的臉,“萬歲爺睡你的覺去?!?/br> 皇帝低下頭捋捋蘇予額頭前的劉海,嘆了口氣,“誰能治好囡囡的心病,朕就給誰家授世襲的大勛爵?!?/br> 夜色蒙面,還是能看到郁兮眉眼間的凄涼,皇帝把吻探到她的額前,“桓桓,朕從來都不覺得這是你的錯,你自己也不要多想,跟別人家的吃屎孩子比起來,囡囡又乖巧又懂事,這些都是你培養的功勞?!?/br> “萬歲爺……”郁兮淚水沾襟,“你越這樣說,我心里就越難過,這件事我怎么可能沒有責任?如果能重來,那日我肯定不會帶著囡囡到景運門……” “別這樣說,”皇帝唬起臉,“誰家的孩子自小沒受到過驚嚇,朕小時候在阿哥所,還因太監們講的那些鬼怪軼事嚇得尿過床呢,現在呢?不也好好的。小孩子心智不成熟,時間長了忘了這茬就好了,根本沒有你想的那樣嚴重。朕不允許你責怪自己?!?/br> 他的手探了過來,郁兮枕在在手心里蹭了蹭,抽噎了一下道:“我聽萬歲爺的,不想那些沒用的?!?/br> 皇帝用拇指勾勾她的眼尾,把淚珠挑干凈,“如果能重來,桓桓還要那么做,朕喜歡你大殺四方的樣子,誰家的鐵娘子,巾幗不讓須眉,又彪又颯,朕為你感到驕傲,有這樣的皇后仗腰,朕覺得特別有面子?!?/br> 他的話一向對她的心結有紓解的奇效,他一直都把她放在一個平視的位置上,有時甚至是仰視她。郁兮吸吸鼻子笑道:“萬歲爺把我捧的太高了?!?/br> 他攏著他的臉,拇指刮刮她的酒窩,“桓桓值得?!?/br> 想跟皇帝起爭執是很難的一件事情,他獨創的歪論總能讓她一眼就看穿目的,最后又心悅誠服的聽從他的道理。在他的誘使下,郁兮重負壓心,也能安眠度過一夜。 次日一早,郁兮起身時,皇帝已經離開前往慎德堂處理政務,坐在鏡奩前梳妝時,馮英抬腿邁進殿中道:“回皇后娘娘,慎德堂那面有人來回話說,今日山海關總督入宮來了,等下唐公子會來謁見娘娘?” “山海關唐家的人?”郁兮在鏡中與馮英相視,疑問道:“昨天晚上萬歲爺才跟我提起過,但是唐銘不是有萬歲爺接見的么?他來見我有些不大合適吧?” 馮英忙解釋說,“都怪奴才這張嘴,是奴才話沒說明白,不是唐總督本人,是總督大人家的二公子?!?/br> 出于禮數,在朝官員面圣,隨行家眷拜見后宮主位也是出于常理的事情。郁兮聽后有了思較,“既然唐總督能帶著兒子在任上當差,唐家二公子的歲數應該不算年幼吧?” “回娘娘,”馮英俯下身,“慎德堂那面回的消息不算詳細,這位二公子的名字,奴才們都還沒探聽著呢?!?/br> 慎德堂傳消息,目的是讓皇后做好接待官員家眷的準備,郁兮點點頭,“我知道了,派人去給萬歲爺回話吧?!?/br> 馮英帶了旨出門沒多久,蘇予就起床了,郁兮陪著她梳洗打扮,小姑娘對著鏡子說:“額娘,囡囡想要孫大圣?!?/br> 郁兮就笑著把那支孫猴頭花簪別到她的發髻上,“最近囡囡一直帶著孫大圣,囡囡是不是想七叔了?” 蘇予趴在鏡臺邊,點點頭嗯了聲,“額娘,囡囡想七叔了,七叔去哪里了?” 郁兮起身把她抱進懷里,親親她的小臉蛋道:“七叔去打壞人了,過幾天就回來?!?/br> 提到“壞人”這兩個字時,郁兮心里很緊張,害怕又嚇到蘇予,小姑娘卻甜甜的笑著吆喝,“七叔回來,就能送我鴿子了?!?/br> 覓安從皇后臉上看到了憂慮與失落兼具的神色,格格年紀小,總是在后半夜驚恐不安,白天醒來后仿佛什么都不記得了,皇后提到與格格夢境相關的事物也收不到任何回應,這樣的困境屬實讓人束手無策。 皇后抱著格格到往東偏殿,一起用過早膳,母女二人就在窗前玩七巧板,過了大約有半個時辰,馮英進殿回話說:“娘娘,唐家二公子求見,人來了,就在門外?!?/br> 蘇予好奇的抬起頭,往落地罩外看,“額娘,唐家二公子是誰?” 郁兮笑道:“額娘帶你去見見這位哥哥好不好?” 蘇予即刻扶著圈椅的扶手落下身,蹦蹦跳跳的上前牽起額娘的手,迫不及待的往正堂走去。 有說笑步履的聲響傳出,從門外來客的視角看過去,含碧堂最先露面的不是皇后,而是大邧興祐帝的掌上明珠,小字為“囡囡”的蘇予格格。 她衫袖起舞,從落地罩那面回過臉,年幼的目光坦誠裸露,不懂得迂回,向門外直視而來。同時宮里的孩子很有教養,雖然滿眼的疑惑,也不會當面橫沖直撞的發問,單單只是望著這個陌生的來人,一口靜默。 鳳閣中的姑娘,額眼矚目,幼小一眼探視,也透著尊貴顯赫,還是會讓人感受到一種莫大的沖擊。 皇后看過來的笑眼自不必多說,面圣之后,便知興祐帝那樣赫赫名聲在外的人物并非浪得虛名,面前的女子是對他后位最完美的詮釋。 郁兮對唐家了解甚少,面對唐家二公子,眼睛給了她最直觀的評價,恰逢十四五的翩翩少年,身影頎長,抬眉落眉之間,笑意游刃有余,一斂襟袍俯下身,“山海關總督府唐弈見過皇后娘娘?!庇治⑽⑵沧忝嫦蛱K予,“見過格格,臣給您二位請安了,二位主子吉祥?!?/br> 武將家出身的兒郎,面容溫和俊朗,眉宇間也難掩一股斗志,郁兮留意到他握拳的右手中指結著厚厚的繭,想必是弓弦拉伸所致,言談舉止之間從容不迫,應該是經常走出家府,經過人情世故陶冶出的性情。 作者有話要說: 平安夜快樂呀 第95章 南苑 皇后叫起后請他坐, “二公子多大了?名字中是哪個弈字?” “回娘娘, ”唐弈在下首端穩坐下身道:“博弈的弈, 臣今年十三了?!?/br> 郁兮微微一訝,也在上首坐下來笑道, “二公子個頭長得高, 樣子看上去比年齡還要年長一些。這樣年輕就能在差事上為家中出力了?!?/br> 唐弈笑道:“跟同齡人相比, 個頭是要竄得快一些。出力稱不上, 也就是跟阿瑪出來見見世面?!?/br> 十三歲的少年能有這份進退自如的談吐, 足見其深厚的教養。郁兮對待這個唐二公子的態度也越發認真起來,身邊空空如也, 這才發現蘇予還在落地罩那里站著,半張臉躲在雕鏤后,偷偷打量著殿中的陌生人。 順著皇后的視線看過去, 那半張珠圓玉潤的小臉立馬躲了開來,完全沒入了隔斷后。唐弈望著空隙里蘇予格格的眼睛, 笑道:“方才臣前去長春仙館拜訪太皇太后,見到了大阿哥,當下又見到格格, 弟弟和meimei聰明可愛,將來長大后必會成為皇上, 皇后娘娘這樣的人中龍鳳?!?/br> 郁兮望著那雙笑眼,她甚至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少年的目的,他的奉承話里有私心,絕大成分可能是為了唐家的爵位, 用甚美的措辭來恭維討好她。小小年紀,就有與人心周旋的功底,唐家這個二公子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