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正是陽光明媚的上午,絲絲縷縷的光透過竹簾鉆入花廳中,婀娜的牡丹在光影里翩然綻放,周身似有熒光。 蕭太后淡淡笑了:“哀家還是喜歡這牡丹,旁的花都不及牡丹半分?!?/br> 赤珠趕緊說道:“也就這牡丹國色天香,才能襯托娘娘華貴威儀?!?/br> 此時的南華殿里,李令姝剛臨完一卷法華經。 早幾日琥珀瞧她的字實在不成樣子,便送來了兩卷早先她自己抄的佛經,讓李令姝照著臨。她的字很端方,也很整齊,可就是如此,卻又有些舒展開來的寫意。 怎么看怎么漂亮,李令姝很喜歡,心里也很感激,臨起來更是認真。 赫連榮臻這會兒被掛在廳中,抬頭就能看到認真書寫的李令姝。 他挪動了一下小爪爪,在籠子里反復走了一會兒,然后輕輕咕了一聲。 差不多一個時辰,李令姝應當歇一歇的。 果然,他這邊一有動靜,李令姝就抬起頭看過來。 赫連榮臻努力調整了一下喉嚨,使勁發出一個“釀”的音,費了老大勁兒。 或許是因為李令姝成天跟他念叨娘娘吉祥,娘娘早安之類的話,他對娘這個字倒是有所感悟,今日一努力,竟是說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就聽到自己開口就叫:“釀、釀、釀!” 赫連榮臻:……??? 他不是要叫這個??!怎么對著媳婦叫起娘來了? 但他自己在這震驚呢,那邊李令姝卻特別高興,經書也不寫了,起身就湊到跟前,要求他:“小腮紅,多叫幾聲娘,讓娘好好聽聽?!?/br> 赫連榮臻:害臊不害臊,還是黃花大閨女的,自稱什么娘。 他心里這么嘀嘀咕咕,可是喊出來卻還是:“……釀、釀!” 李令姝使勁答應:“唉!” 赫連榮臻:……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說,反正能會說第一個字,也算是好的。他看李令姝高興了,自己也略微有點安心,又有那么一點點別扭。 今天赤珠一來,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太后肯定沒辦法穩定前朝,才開了選秀的這個口子,但她要選秀,作為皇帝的他卻是重病在床,只能李令姝這個皇后去主持選秀事宜。 這對于一個剛大婚還不滿一個月的皇后來說,其實是一件很打臉的事。 便是普通的世家千金,都不能輕易答應太后這個要求,畢竟這完全是太后為她自己打算,根本沒想過皇后的臉面問題。 所以,赫連榮臻看李令姝一點都沒有不情愿的樣子,也是有些奇怪的。 不過若是結合李令姝的表現來看,或許她真的不是很在意這些也說不定。 但人家能不在意,他作為丈夫,作為皇帝,卻不能不在意。 可他現在這情況,真在意不起來。 于是,赫連榮臻這么想著,也賣力地又叫了幾聲:“釀釀、釀釀!” 這一次,他是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蹦的。 叫聲一出來,李令姝眼睛都睜大了,忙取了瓜子喂給他:“小腮紅好聰明,真棒!” 然后赫連榮臻就不知道為什么,微微挺起了剛吃飽鼓囊囊的小胸膛:“啾啾?!?/br> 相處十幾天了,李令姝大概也能知道一些它的語調。 一般說啾啾的時候,就表示他比較高興,大聲嚷嚷就是不高興。 李令姝喂了它幾顆瓜子,又取了小刀給他切青椒:“今天有新鮮的,就允許你多吃點?!?/br> 赫連榮臻:朕謝謝你了。 作為一只走地雞,一只不怎么活動的籠中鳥,赫連榮臻一天真吃不了多少東西,幾口就差不多飽了,腮囊那里就鼓起來,李令姝就不會再給他吃。 赫連榮臻也不在意,反正每天就這么混吃混喝,竟是越來越覺得安逸,沒有以前那么急躁和迫切了。 不用去面對太后,不用看安親王的臉色,也不用去跟滿朝文武周旋,能得這一段悠閑時光,他竟然還覺得很不錯。 不過,若是將來能回到自己的身體里,他當然不愿意做一只鳥的。 他其實想讓李令姝去乾元宮看看自己,可看她在宮里也沒啥說話的權利,也就換了個念頭,準備將來能飛出去的時候,他自己悄悄過去看。 這么一想,他就更不著急了。 反正著急也么用。 李令姝這邊歡歡喜喜喂鳥,那邊蘇果端了一碟子草莓過來。 “娘娘,剛蟠桃去娶茶點,御膳房叫特地給娘娘準備的?!?/br> 李令姝看了一眼:“這是先給本宮甜棗呢?!?/br> 蘇果頓了頓,看那草莓就不順眼了:“那奴婢拿出去吧?!?/br> 李令姝擺擺手,坐到貴妃踏上,讓她端過來。 “既然人家給甜棗,咱們就受著,反正那棒子也要挨,干嘛跟自己過不去?”李令姝取了小刀切草莓,“再說了,就是本宮不吃,小腮紅還得吃呢,可不能委屈咱們小腮紅?!?/br> 小腮紅·赫連榮臻再次不自覺挺起了小胸膛。 李令姝也不著急吃草莓,先把切好的給它放食盒里,然后就摸了摸它的頭:“都說玄鳳有冠羽,特別漂亮,咱們小腮紅怎么沒有?” 赫連榮臻剛才被夸還挺高興的,現在一聽自己沒有冠羽,就忍不住想用翅膀去蹭一蹭。 李令姝立即制止:“別蹭了,頭上好不容易有點毛,再蹭掉了多難看?!?/br> 赫連榮臻:…… 所以朕還禿著呢? 作者有話要說:陛下:朕什么時候,才能不禿? 皇后娘娘:小腮紅別慌,你就是全禿了,為娘也不會嫌棄你。 陛下:朕……朕謝謝您嘞。 第14章 不過很快的,赫連榮臻就關心不上他自己禿頭的問題了。 下午時李令姝午歇起來,等臨完一卷經書,蟠桃就送過來兩身衣服,叫她挑選。 畢竟要去給太后請安,不能穿的太寒酸。 日常在南華殿自然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可那些常服穿出去就很不像樣子,撐不起皇后娘娘的體統和尊貴。 蟠桃選過來的兩身衣裳,都是顏色很濃的重色。 一身丹紫紅色的繡球織錦衫裙,一身是藤蘿紫四海升平短襖配十二褶馬面裙。 兩身都是尚宮局送過來的算是比較出色的常服,最主要的是顏色都有紫紅一類,顯得極為莊重。 李令姝瞧了瞧,更喜歡那身繡球織錦的衫裙,于是蟠桃也不廢話,直接退下去熨燙衣服。 四喜之前傷了腿,養了十來日可算好了,今日才開始在她跟前伺候。 “娘娘,奴婢今日去尚宮局取夏日用的竹簾,聽到幾個姑姑在那邊嘀咕,說太后娘娘已經下了旨,說要重修碧云宮和緋煙宮?!?/br> 李令姝還沒說話,赫連榮臻就往籠子邊挪了挪,想要聽得更清楚一些。 “怎么,這兩處宮室有何不妥?” 四喜也知道自家娘娘對宮中許多事都不了解,這幾天還在慢慢學宮規,于是便詳細解釋。 “娘娘,咱們長信宮分東西六宮,一般妃位都住東六宮,而嬪位住西六宮,剩下的婕妤昭儀娘娘等都住偏殿,也就沒有所謂的修與不修?!?/br> “而碧云宮和緋煙宮都位于東六宮,如今都說要修,那么太后預備想要選進宮的幾位秀女身份肯定不一般,至少……不是普通人家的閨秀?!?/br> 四喜經過上一次,性子倒是沉穩許多,也能拿的起事。 不過去了一趟尚宮局,就聽到這么多事,又能細細給李令姝分析講解,確實算是很有長進了。 不過,她到底還是年輕一些,許多事沒看清。 蘇果就笑著補充:“也不能單看修宮就這么說,早年先帝后宮妃嬪不豐,現如今也不過只余太后娘娘、德太妃娘娘和幾位太嬪娘娘,因此東西六宮早年間就多有空置,如今便是偏殿也不好住人的,只要搬進人去,就務必得修?!?/br> 四喜若有所思點點頭:“謝蘇果jiejie提點?!?/br> 不過李令姝聽她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想的不是進宮幾個妃嬪跟她這里爭奪“寵愛”,反正皇帝躺在那呢,也不知道是生是死,這寵愛爭了也白搭。 她想的其實是:太后這么做圖什么。 等蘇果和四喜走了,李令姝才對小腮紅嘀咕:“太后娘娘這一看就是想有大動作,但是前朝大臣都是人精,沒點實際好處,人家肯定不肯搭手?!?/br> 赫連榮臻看她肅靜著臉在那分析,莫名生出些孺子可教的感悟。 雖然他什么都沒教過,不過看她一點點成長,竟也覺得很是欣慰。 太后是什么動作,一開始赫連榮臻看不清,直到他遭逢這個大難,他才略有些才猜測。興許是看他這個養子越大越不好掌控,也或許始終覺得隔層肚皮養不熟,總之,太后娘娘已經不想再去費心控制他教導他了。 她或許……想要另立新君。 但是前朝也不是一塊鐵板,被太后牢牢抓在手里。 所以,太后現在是不能讓他“死了”的。 赫連榮臻看李令姝一臉認真,特別想跟她分析一下,結果就聽李令姝說:“這些大臣好奇怪啊,明知道陛下看起來要不行了,怎么還把女兒往宮里送?難道權利和地位就那么重要嗎?這還是給人送進來當小老婆,也不覺得丟人?” 李令姝完全是現代人的思維,覺得這些事很不可思議,她不敢跟蘇果她們吐槽,只能在底下跟小腮紅念叨。 皇后娘娘做夢都想不到的是,小腮紅它其實也不是一只鳥。 她說什么,赫連榮臻其實都能聽懂一多半。 此刻他就很想教她,告訴她大臣們要的還就是權利和地位。要不然他們寒窗苦讀十數年或者數十年才有了今天的一切,為的難道真就是勵精圖治,四海清平?難道還真是一腔熱血報國?不是的。 大多數人只是要改變命運,改變自己的人生。 現在太后給了他們一個通天的梯子,能讓他們成為外戚,便是皇帝早就躺在乾元宮生死不明,這又有什么要緊的? 他們的女兒就是宮妃,他們也就是皇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