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戲臺子搭在花園里,天色雖然冷,但周家一早便細心搭好了毛氈。這般即便此時花園里正在冰天雪地,毛氈里有暖盆烘著,去聽戲也不會覺得冷。此時見宴席吃得差不多,方氏便招呼著女客們都起身去花園。 大公主搭著方氏的胳膊,難得不嫌鬧騰,去湊個熱鬧。說來大公主其實是個戲迷,平素憊懶懶得請戲班子上門,但戲臺子搭好了,她卻十分樂意去聽。 郭滿落后半步跟在兩人身后,出門之時借口飲酒多了要去更衣,與方氏打了聲招呼便帶著雙喜從另一個門走了。方氏不疑有他,囑咐她雪天路滑走慢些。轉頭與周二夫人一左一右扶著大公主與夫人們一并走了。 與此同時,前院里宴席才將將開始。 男人們要飲酒論政,又因太子在場,來客們有心多多展示自己,自然是把心中準備了許久的腹稿拿出來高談闊論一番。太子端坐在主位上,周太傅坐在稍次一些下首,趙煜光聽著幾個新抽拔上來的官員長篇大論,就知道這場宴席不吃兩個時辰不會收場。 他素來是最煩這些酸腐文官的,此時歪在周博雅身邊,神色便有些懶懶。 周公子神色寡淡地聽著,端著杯子一杯接著一杯不動聲色地飲著。那怡然自得醉心于酒的模樣,看得趙煜都以為這廝今日瘋了?他的席位就在周博雅右手邊,一臂之遠。心里好奇,趙小王爺便伸了胳膊去勾周公子桌上的酒壺。 然而手指才將將要搭到壺上,酒壺便被人拎到了另一邊。 “嗯?”趙煜來了興致,坐直了身子,“你喝的什么酒水這么寶貴?勻我一杯?” 周博雅淡淡掀了嘴皮:“你桌上不是有?” “看你喝得盡興,想來你的壺里裝得怕是跟我的不同,嘗嘗你的不行?” 他的當然不同。郭滿一大早就跟在他身后嘀嘀咕咕地不準他飲酒。原本以為她鬧著玩兒,等坐上席才知郭滿認真。周公子鴉青的濃密眼睫下,眸中閃著愉悅的光。他的酒壺是郭滿特地給他調制的,滿口生香的酸甜味兒果飲。 “喝你自己的?!敝茏o食毫無兄弟情義地拒絕。 原本只是好奇,然而見周公子這幅摳搜的模樣,趙小王爺反倒起了疑心。果然酒壺里裝得好東西,該不會是弟妹又搗鼓出來什么好東西給這家伙吃獨食吧?這般一想,趙煜心里莫名涌出一股氣,他非要嘗嘗不可。 趙小王爺于是突然站起來,而后一屁股坐到了周公子身邊。 趙煜周博雅沐長風這三人自小粘在一起,素來關系好。上首太子隨意看一眼,與周太傅笑笑,便專心聽那今年下放去荊州任職州牧的官員提楚河堤壩重修之事。周博雅一心二用地聽,只覺得這人未免cao之過急。荊州去年一年損失慘重,休養生息才是首要。 趙煜便是趁機拿了酒壺給自己斟一杯,拿到鼻下輕輕一嗅,果然周博雅這廝在吃獨食。 且不說周公子冷冷一眼掃過來,這時候一個小廝模樣的下人從后頭繞過來。悄悄地給周公子桌上丟了一張紙。 周博雅眉頭一皺,正想著那個下人這么沒規矩,轉頭那小廝便沒了人影。趙煜小口飲了一口花茶,抬下巴示意周博雅快看看。 打開來看,還沒看到內容,入目便是一排亂七八糟的字跡。周公子還沒看清楚內容便下意識遮住了字面,畢竟這么丑的字,除了他家小媳婦還沒誰能寫得出來。扭頭見趙煜伸著脖子往這兒看得歡實,冷冷一掃他,見他悻悻摸了摸鼻子復又才低頭看起來。 其實就一句話,‘身子不適,水榭等你,滿滿’。 然而周公子看完,眉頭都不皺一下便將紙條捏成一團,丟到了身后的火盆里。信顯然不是郭滿寫得,雖說字跡是一樣的丑,但沒丑出郭滿的風格。 方才他遮掩得急,但趙煜眼尖,方才驚鴻一瞥全看到了。心想這么丑的字是誰啊,就見周博雅從他手邊拿回了酒壺,將一壺蜜水喝光。趙煜忍不住罵了他一句小氣,就見周公子坐了會兒,卻還是皺著眉起了身。 “我有事離開一下?!敝芄拥纳ひ舻h下來,轉瞬人就消失在門前。 他人一走,廳堂角落里一個小廝飛快地跑出去報信。 落在席位上的趙煜卻低頭凝視著眼前的空酒壺,滿滿顯然是個女子的閨名。腦中倏地閃過一張嬌美小臉兒,以及那雙烏黑的大眼,趙小王爺莫名嚇出一身冷汗。他心里猜測著這個‘滿滿’是誰,居然能教好友這般冷淡的人著急。趙煜覺得不可能是郭滿,畢竟在自己家,身為妻子若找周博雅只需派個下人遞句話就行,遞紙條一看就是旁人手筆。 琢磨了半天,他好奇心被鬧起來,就很想去看熱鬧。 于此同時,水榭這邊,蘇婆子接到趙琳芳的信兒,又重新燃起了水榭里的火盆。藥粉撒進去,一股子嗆人的味兒冒出來,蘇婆子捂著口鼻又多添了極快銀霜炭。起身放下四周的簾幕,才掛著鄙夷又猥瑣的笑退了下去。 趙琳芳此時縮在蘇婆子的屋里,捂著口鼻,嫌棄的直皺眉。 這屋里好大一股子魚食味兒,腥臭難聞。然而外頭又在下雪,這個院子沒有多余的屋子夠她避風,此時只能屈尊降貴。趙琳芳立在窗邊,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水榭入口,恨不得下一刻周博雅的身影便出現在那。 而前院的宴席上,太子趙宥鳴感覺腹部有些漲漲的,留下一句“孤乏了,你們隨意?!?,與周太傅打了聲招呼便起身去了恭房。 等紓解了一番出來,見著屋外雪色正好,想著水榭那處此時怕是景致最好。他于是擺手示意護衛莫跟,一個人又繞去了水榭。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趙琳芳怕是怎么也沒想到,她躲蘇婆子屋里沒等來周博雅, 卻等來迎頭一棒。謝思思此時滿面緋紅的, 似乎一身酒氣實則十分清醒地一腳踢在倒地不醒的趙琳芳身上。小楓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呆了,一時間都忘了驚呼。 謝思思居高臨下地一掃蘇婆子, 錦瑟琴音立即上去把兩人給綁了起來。 “姑娘,”錦瑟堵上了小楓的嘴, 心中卻十分惴惴。她們如今算是周家的客人, 在別人家做客對主人家的姑娘出手,就是再尊貴的身份也挺不直腰,“周家表姑娘與您無冤無仇, 您這樣傷她, 是不是不太好?” 琴音于是一樣的惴惴,臉都白了。 “無冤無仇?”謝思思差點就嗤笑出聲,她跟趙琳芳的仇,說不共戴天都不為過, “你們懂什么!叫你們做就做!” 錦瑟琴音這一年被謝思思給折騰得都不敢忤逆她了。見她臉一黑, 當下就閉了嘴。 謝思思心里記掛著水榭,但卻到底恨死了趙琳芳。此時看趙琳芳無知無覺地倒在自己面前, 任打任罵, 她跟被壓住了似的對著趙琳芳的小腹就是一頓猛踹。女人最脆弱的地方是哪兒, 謝思思再清楚不過,她非得將趙琳芳給踹廢了不可! 錦瑟琴音快被她這股狠厲給嚇得半死, 哆哆嗦嗦半天, 臉色刷白。 謝思思就這般狠狠出了一通氣, 才想起來莫誤了大事。她最后又補了一腳,匆匆跑去了窗邊盯著那水榭看:“把她綁起來,眼睛也綁上!” 琴音哆哆嗦嗦地把痛得差點從昏迷中醒來的趙琳芳綁起來,謝思思就正巧看到水榭那邊,一個高大的華服男子進去了。其實輪身形,趙宥鳴也是半點不差的,這般遠遠看著,情緒不穩中的謝思思愣是沒看出來不是周博雅。 她興奮得身子抖,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勉強收拾住激動的心情。 再等一等,稍等片刻,等博雅的藥效發作,她屆時再過去。謝思思心里這般安撫自己,生怕自己毛躁的性子會在關鍵時刻壞了事兒。這般自我暗示了好一會兒,謝思思才扯開了領口,露出雪白的脖子以及胸口一小片肌膚,搖著細腰往水榭走去。 腳步邁出屋之前,她冷冷吩咐錦瑟琴音,不論發生何事都不準跟過來。 錦瑟琴音對視一眼,整個人猶如被雷劈中,臉上血色全部褪盡。姑娘這是要做什么?好好的正妻不做,效仿那等自輕自賤的女子‘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么? 那從前院出來的周公子,想了想,去了花廳。 他身高腿長,即便下雪天路難走,也不到一刻鐘就到了花廳外。本想著都是女客,他一個男子進去不方便,便在花廳的門口站了會兒。廊下掃雪的下人看見他的身影,匆匆跑下來。等周博雅知郭滿沒去花園聽戲,反而從長廊另一頭走了,眉頭就皺起來。 想了想,他又轉身往西風園去。 不管紙條上內容是不是真,提到了郭滿,周博雅心里就有些在意。周公子無奈地搖頭,小媳婦兒底子太差,實在病不得??傄扔H眼看到人才能放心。 雙葉匆匆趕去前院就得了個公子一炷香前就走了的消息,當下就急了。 雖說并沒鬧清楚郭滿這兩天在琢磨什么,但雙葉清楚自家姑娘必定是出于什么考慮。她還是馬不停蹄地趕回去找郭滿。大雪天兒的,路實在難走。雙葉匆匆跑回來,正好半道上遇上了郭滿與雙喜兩人。郭滿一看她這臉色,心里就是一咯噔:“怎么了?” 雙葉狠狠喘了幾下氣,才急忙說前院沒尋到周博雅的人。 郭滿心里不由得有些慌。自從劇情展開,郭滿發現這世界跟見了鬼似的不合理起來。郭滿一直沒說,其實心里總是在擔憂。畢竟上輩子被網絡套路毒害頗深,她真心怕了什么所謂的‘女主光環’?自己這么盯著,還把人盯丟了,心中不免就有些慌。難不成因為謝思思是女主,這破世界還想把劇情搬回正軌不可? 眉頭蹙起來,郭滿二話不說,帶著雙喜雙葉往水榭趕去。 而與此同時,趙煜真心煩透了酸腐文官的自吹自擂,有空空談抱負,不若多做一件兩件利國利民的實事兒。于是一拍屁股,他便也從宴席上跑出來。左右閑來無事,趙小王爺心里頭惦記著水榭那有熱鬧可瞧。施展了輕功,優哉游哉地往水榭掠去。 就說此時水榭,太子趙宥鳴喝了一肚子酒水本就暈暈乎乎。歪在亭臺看了一會兒錦鯉,才感覺渾身漸漸燥熱了起來。 他心道酒水飲多了,此時怕是酒熱,想著水榭四下里清凈,便半靠在欄桿上假寐。 等他察覺到身上不對勁之時,神志就有些模糊起來。不得不說,趙琳芳花了大價錢從暗巷弄來的無色無味的助興藥,效果可非同一般。此藥初初吸進身體,癥狀不明顯,并不太能叫人察覺。等中藥之人察覺到不對,身子里早已燒成一團猛火。 此時趙宥鳴就是這個猛火的狀態,眼睛都燒紅了。 謝思思無知無覺,搖曳著腰肢一臉醉態地走進來。她的纖纖素手挽起簾幕,妖嬈的體態才擠進水榭里。亭臺另一邊的趙宥鳴便迅速撲了過來。謝思思背對著亭臺,感受到身后刮起一陣風,腰間迅速就箍著一個鐵臂。 她臉頰緋紅,仿佛受了驚嚇,裝模作樣的就是一聲嬌啼。 趙煜不知何時蹲在橫梁之上,俯瞰著下面干柴烈火一般的男女,嘖嘖地搖頭。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誰成想不過是看一看熱鬧,就看到這么一出大戲。只見素來端方的太子此時恍若一只吃人的野獸。上去便將謝思思的衣裙撕了個粉碎,那謝思思也不是個好鳥,驚呼一聲,分明就是在欲拒還迎。 等她那副充滿誘惑的身子露出來,上下無一塊遮羞布的謝思思摔倒在地。然而上身趴在地上,臀部卻正對著男子,恍若不經意地翹了起來。這明擺著是個叫人輕易得逞的姿勢。閱女無數的趙小王爺一眼就看出來的小伎倆,只覺得鄙夷。 這個姿勢一露出來,太子果不其然就發了狂。 趙小王爺蹲在橫梁上,一雙昳麗的狹長鳳目愉悅地瞇著,仿佛一只心眼壞的冒黑水的狐貍。他一面看著下面人激烈地戰在一起,一面鄙夷著謝家的教養。這個謝四,還好博雅休得早,否則就這幅風sao做派,還不得亂了周家的血脈。 有那么一瞬神智是模糊的太子,其實并非全然迷糊的。然而他也不知怎么回事,沾了謝思思的身子,他整個人都癲狂了起來,并且無可自拔。 這趙煜看得津津有味,半點沒有身為臣子避一避的自覺。一邊看著兩俱白花花的身子激烈地交纏在一起,他一邊心里點評。一會兒覺得太子器物大小不如自己,一會兒又嫌棄太子的技巧不如自己,最后還覺得太子的身材也不如自己…… 這般點評著點評著,趙煜臉上的笑意僵硬了,再笑不出來。 他娘的,大意了,這水榭里空氣有古怪。趙小王爺沒想到,自己居然有陰溝里翻船的一天。水榭四周沒墻,只有不當用的簾幕擋一擋。里頭沒香爐沒茶水,他便大意了。蓋因上演的大戲太好看,他看入了迷,不知不覺竟然待了半個時辰之久。 眼看著下面謝思思與趙宥鳴沒完沒了,趙煜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狼狽,昳麗的臉瞬間黑若鍋底。 骨子里的躁動冒上來,趙煜知道不能再待了,一陣風地就想往外掠去。然而這藥物吸入的太多,他此時眼前已經有些模糊,根本就是要發作了??! 該死!該死!該死??! 趙煜紅著眼睛,輕功都難維持,跌跌撞撞地在假山雪地之間飛掠。 非常不湊巧,郭滿穿過了院中小路從廊下匆匆趕過來。大雪天兒路實在難走,主仆三人走得越快越容易摔跤。郭滿冷著一張臉,好難得趕來了水榭院子的角門。突然想起之前安排了人在此處等著,看見周公子進去便與她稟報。 她火急火燎的一口氣突然愣住,那人沒來稟告,難不成周公子沒進去? 這般一想,郭滿趕緊把那下人招來。下人正在小屋里避風,一看到郭滿,急忙就屈膝便要給郭滿行禮。郭滿叫她起身,雙喜急性子,張口便問了有沒有人進去。 那下人一愣,有啊,但是:“少奶奶不是說……看到大公子進去才稟告么?”以為自己先前沒聽明白郭滿的意思辦錯了事兒,當下面上露出了忐忑。 郭滿一看她這表情心里就一咯噔。 雙喜最受不了溫吞,急匆匆又問她:“大公子進去了?” 下人搖了搖頭,表情不由得更忐忑:“奴婢以為少奶奶只要奴婢看著大公子進沒進去,旁人就不必稟告,所以……” “哎喲,你要急死誰!你只需說,大公子進去沒?” “沒,”下人被她嚇得一抖,有些語無倫次地說,“不過表姑娘跟謝家那位進去了?!?/br> 雙喜沒明白她什么意思,郭滿卻是聽懂了。不過謝思思進去她可以理解,趙琳芳居然也在里面?書中可沒提趙琳芳,她進去要做什么? 郭滿眉頭皺起來,心里有些沒底:“雙喜你在這兒等著,雙葉陪我進去看看?!?/br> 雙葉一聽這兩個人,再聯想郭滿這兩天的舉動,差不多猜到郭滿在琢磨什么了。原來趙家這個表姑娘還惦記著她們姑爺么?雙葉眼神頓時就凌厲了起來,怪不得總覺得表姑娘不懷好意,原來癥結是在這兒。 雙葉恍若被激怒的母雞,這就把趙琳芳給記恨上了。 郭滿不知她心里所想,回憶著書中的劇情,突然覺得有什么關竅被她忽略了。主仆二人心思重重地從角門進去,正在思索得入神。雙葉就感覺手里突然一空,然后懵了。手憑空抓了抓,臉色刷白……她們家姑娘人呢? 而同樣懵逼的郭滿被人壓著抵在假山上,一臉空白地盯著臉紅成胭脂色的趙小王爺,香軟的唇舌以及將要出口的驚呼盡數被他給狂放地吞進了肚子。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趙煜只覺得口中甜香快要被他魂都勾走,他吸吮著, 越吮越不夠, guntang的舌頭得寸進尺地妄圖撬開郭滿的唇齒。郭滿被這突然的變故嚇蒙了,等回過神來, 趙煜的舌尖已經不客氣地伸進她口中。 趙煜這個人看著秀美昳麗,行動卻反倒放肆得恍若窮兇極惡之徒。郭滿反應過來, 一口小白牙就狠狠咬下去。一股劇痛從舌尖傳來, 神情迷醉的趙煜陡然清醒了。 耳邊是漸漸平靜的寒風,不遠處的回廊上雙葉急得慌忙跑出去。懷中是香香軟軟的人兒,氣息該死的香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將自己的眼睛從她紅唇上挪開, 發現郭滿正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趙煜猶如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弟妹……” 郭滿的唇都腫了起來,冷聲踢他一腳, 喝道:“放開我!” 趙煜這才發現自己還欺身壓著她,某處更是劍拔弩張地抵著她。連忙放開她, 素來不可一世的趙小王爺頹喪地低下頭。然而忽然一股沖動涌上來,眼看著郭滿的臉都綠了。他卻沒法解釋,狼狽地松開郭滿就落荒而逃。 紅影一閃, 方才還飛不穩的人, 眨眼就消失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