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小楓已然習慣了自家姑娘這模樣,一聲不吭地攙著她。 自從去歲一見到周博雅的人起,趙琳芳私心里便將這位天神一般的表兄當做自己的囊中之物。滿心沉浸在喜得良人的喜悅中,趙琳芳一直拿周公子當做不食人間煙火不沾□□的人來看,忘了她的這位表兄身旁還有個不起眼的表嫂在。 如今冷不丁被一盆冷水潑在臉上,趙琳芳指甲不禁深深摳進了小楓的rou里。小楓疼得臉都鐵青,卻一動不敢動。 顧廊下都是人,小楓不敢聲張,愣是硬撐著一聲不吭地回了西廂。 進了西廂的里屋,趙琳芳狠狠甩開丫鬟的胳膊,氣鼓鼓地跑進內室抓起了榻上的引枕就丟到了地上。屋里的大件兒她不敢動,每一樣都是稀罕物,能糟蹋的就只能是這些褥子引枕。 此時她紅著眼,腳下狠狠地踩著。 屋里靜悄悄的,除了咚咚的踩踏聲兒,趙琳芳撒氣都沒聲兒。一股子壓抑的氣息從她身上泄出來,小楓捂著胳膊瞧瞧覬著趙琳芳鐵青的臉色,半個字都不敢說。 趙琳芳也是終于意識到,若想嫁給表兄,得先除掉郭滿這個攔路虎這個事實。此時躲在晦暗的里屋撒氣,她恍若一場美夢被強行驚醒,秀美的臉都扭曲成一團。小楓知道她怕是氣狠了,呼吸都不敢使勁兒,怕被遷怒。 守在一邊,小心翼翼地等著趙芳琳自己開口說。 “小楓,你說這表嫂是個什么性子?”撒了半天的氣,總算把胸口那股子郁悶給壓下去。意識到失策,趙琳芳終于想起來打聽起郭滿。 什么性子?小楓哪里知道。 她一個寄居在周家的表姑娘的下人,接觸周府少奶奶的機會少之又少。連身為主子的趙琳芳都不清楚的事兒,她自然就更不清楚。 于是實誠地搖了搖頭,“奴婢不知?!?/br> 說來周公子郭滿夫婦從荊州回來也快十日了,這段時日,郭滿時常來福祿院請安。趙琳芳與她打照面的次數不算少,然而此時回想半天,她愣是想不起郭滿長什么樣?;蛘哒f她從未將郭滿看在眼里,光記得她一身極寒酸的襖子。 趙琳芳自然不覺得是自己有錯。想著既然自己見過那表嫂那么多次,都不曾記得她的樣貌,想來這表嫂應當長得十分不起眼。這么一想,她心里的這口氣又順了些。 小楓看她臉上變幻莫測,心里就更怕了。 低著頭,胳膊上生疼生疼的,她都不敢動手撫一下。就在她躲著腦袋,趙琳芳突然冷冷一眼風掃過來:“傻站著作甚?不曉得就去打聽!光搖頭有什么用!” 小楓被她嚇得一激靈,忙不迭地就跑出去打聽。 趙琳芳看著她莽撞的沖出去,不由得一股子郁氣又涌上來。屋里轉了兩圈,她琢磨著,什么時候去拜會一下那位表嫂。 …… 這頭趙芳琳終于意識到郭滿的存在,郭滿本人黑甜一覺,睡到了午膳前夕才醒。 醒來屋里沒人了,她癱在榻上,只覺得渾身骨頭都被重組了一遍。從上到下,沒有一處不算疼。喉嚨里好似火在燒,郭滿艱難地爬起來。身上最疼的其實不是骨頭,而是被嚴重磨損的某處,這么動一下蹭,到就火燒火燎的疼。 郭滿齜牙咧嘴地爬起來,經歷過洞房花燭夜,郭滿總算看透了斯文公子的本質。她艱難地爬下榻,準備找點水喝。然而才下榻就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她恨恨地垂床。 什么溫文爾雅?什么不食人間煙火?全都是狗屁!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捉蟲) 天方大亮, 屋里屋外都靜悄悄的。 昨夜鬧到了四更天, 依照郭滿往日的作息少不得要睡到午膳之后。雙喜雙葉顯然沒料到郭滿會這個時候醒,此時正窩在西次間的耳房,聽管蓉嬤嬤悉心教導她們消除酸疼的按捏手法。 管蓉嬤嬤是略懂一些岐黃之術的。早年在宮里的時候, 她就是專門貼身照顧大公主身子的宮人。有些她琢磨出來伺候大公主的手法, 就是蘇太醫瞧了都表示過欣賞。 雙喜雙葉聽得十分認真,屋里郭滿捂著咕咕直叫的肚子,快餓死了。 游魂似的滿屋子轉, 一個人都沒有。 雪粒子沙沙地敲打著窗棱, 屋外又在下雪了。今年的雪似乎特別多, 天兒也格外冷。不過屋里地龍燒著, 郭滿只穿了單薄的褻衣也并不覺得冷。昨夜有人替她清理過,除了渾身酸疼跟餓之外,倒沒什么別的不適。 周公子進來,就看到她恍若咸魚一條癱在桌案上。 濃墨一般又厚又密的頭發鋪在她的后背上, 有些撒下來攏在胳膊兩側,襯得人格外嬌小。身上只一身單薄的褻衣,鞋子也沒穿, 半趴在桌子上,臉側著看門口。露出的一小截脖頸, 白生生的,上面留下的紅印子格外鮮亮。 周公子不自在地咳了兩下, 緩步走進來。 “醒了?”攜著一身寒氣, 周公子眉目舒展, 心情可見晴朗,“怎么不穿鞋?” 郭滿抬起了眼簾,頭還枕在桌上,撒嬌地朝他伸出兩只胳膊來。 周公子一愣,眉頭蹙了起來有些不解:“嗯?” 這又是做什么? “疼,好疼好疼,磨一下就疼死了!”該撒嬌的時候她絕不浪費機會,郭滿憋著嘴,特別的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說,“抱抱~” “……” 后知后覺反應過來的周公子,耳朵蹭地一下燒了起來。 郭滿整個身子仿佛液體一般柔軟地癱者,下巴抵在桌面上轉來轉去,肚子適時配合地叫出了聲。清晰地咕咕聲在安靜的屋里響起,周公子眼里染上了笑意,這么餓啊…… 他走過來,掀了衣裳下擺直接在她的身側坐下。他一坐下,身上獨有的氣息便縈繞在郭滿鼻尖。周博雅真是個雅人,一個大男人身上獨有的氣味好聞得不得了。才從外頭回來,似乎還夾雜一種雪與梅花混在一起的香味兒。 郭滿忍不住貼到他身邊,兩只胳膊還朝他伸著。 周公子今日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平常想抱就抱的,今日他格外矜持。忽略了郭滿要抱抱的動作,他左顧而言他:“肚子餓了?” 郭滿胳膊伸了半天他不抱,嘴巴就嘟了起來。 心想著這不明擺著么!咕咕叫,那么響亮的叫聲都聽不見? 感覺昨晚吃了大虧的郭小滿,此時格外的想作妖。她這人在周博雅的跟前素來隨意慣了,此時也沒想那么多,當著周博雅的面兒,直接掀了褻衣的下擺。肚兜也掀了起來,露出雪白的肚子,手啪啪拍著自己干癟癟的肚皮給周公子看。 周公子冷不丁的被她這舉動給驚了下,眼睛倏地就是一閃。 若是往常,郭滿這動作一出來,立馬周公子定然會狠狠呵斥她。就算不呵斥,也該面紅耳赤地打她一頓屁股。然而今日她肚子都拍半天了,周公子什么反應也沒有。郭滿心下奇怪,抬了頭去瞄他的神情。就見周公子抿著嘴,神情有些古怪。 郭不要臉昂著頭看他,故意又把肚兜往上掀了一點點,在作死的邊緣試探。 然而周公子安靜地垂著眼瞼,依舊沒動。 郭滿又往上掀了一點。 白皙的腰肢纖細而膚質細膩,上頭留下不少鮮紅的印子。越是白越是紅,此時瞧著著實叫人臉熱。不盈一握的小腰側扭著,擰成麻花一般,旁人都擰不出這個姿勢來。周公子偏過頭,心里有些異樣。想著它生得有多軟,沒人比親身經歷的周公子心里清楚。 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念頭閃過,他終于有反應了。 喉嚨動了動,故作鎮定地端起茶杯。手下沒注意,他也忘了,徑自端起了桌上一個杯子便喝了一口。 然后一口咽下去,才意識到這是郭滿方才喝剩下的,冷不丁地就一口水嗆住。周公子捂著嘴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他伸出兩根如玉的手指,捻著衣角不慌不忙替郭滿蓋上,把頭扭一邊:“……餓了就說,莫要鬧脾氣?!?/br> 是的,郭滿是在鬧脾氣,他看出來了。 鬧得什么脾氣,他自然也心里知道。無外乎生氣他太過分,不管不顧地欺負她。周博雅回想起來難得俊臉繃不住,并非他私心里不曉得憐惜滿滿,實在是他自己也沒料到是這結果。 想著郭滿說疼,他也不再矯情,彎腰將人抱回了內室。 說到底,滿滿的年歲還是小了些。 身子將將成熟的少女,怎么也床榻上伺候慣了的女子行起房來皮實。加之他這人本錢比一般男子厚重許多,伺候他本就辛苦,昨夜確實是他有錯。當初謝思思前車之鑒,雖說昨夜碰小媳婦兒時候他很克制沒太莽撞,但到底物件兒磨人,郭滿身子才好,細皮嫩rou的當然受不住。 “從太醫院拿了藥來,治外傷見效十分快,”周公子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碧青的玉瓷瓶,放到郭滿的手邊,“滿滿莫氣了,在傷處仔細抹一回就能好……” 說著這話,周博雅羞恥得差點咬到舌頭。 東西放下來他就想往外走,然而胳膊被郭滿抓著了。 周博雅心里一動,回了頭:“又怎么了?” “……”郭滿一看他這眼神就無語了。 經歷昨夜,這個人他已經欲了,八匹馬都拉不回頭。郭滿沒好氣搖頭表示不是那個意思,她指了指肚子,讓他自覺。海螺姑娘浪也是有分寸的,什么時候能鬧什么時候別作死必須要拿捏得恰當,這時候還負傷在身,找事的爪子就該收回來。 抓著周公子不讓他走,是因為她肚子實在餓了:“……要雞湯面?!?/br> 郭滿看著他,周公子低頭回看她,兩人靜靜對視。周公子的眼睛不自覺地就落到郭滿因這個動作而散開的領口,神情頗為有些意味深長。 郭滿順他的視線看下來,默默攏好衣領,“……” 他沒救了,欲了的周公子已經沒救了。郭滿很自覺地明白這一點,她決定明日起,明日起她就把鍛煉重新拾起來。 周博雅自幼習武,自然從來不是個文弱書生。當初在沐家,沐將軍可是拿最嚴苛的標準訓練他的。雖說如今不像以前那般勤勉,但他每日都要練劍一時辰,身體素質好得可以隨時上戰場。體力更不用說,好得簡直到了令人惱火的地步。 再懶散下去,怕是她往后沒好日子過。 男子素來對那些事兒的熱衷,自古以來都是一樣的。別的男人什么樣郭滿是不清楚,但周公子這個人要么端著端到死,要么一旦放棄了節cao,下手就非常人的狠辣。 親身經歷了一番教訓的郭滿如今心有戚戚,領口攏得嚴嚴實實。她很自覺,身子還沒好前,決不再作大死。 周公子:“……” ……這丫頭突然這么自覺,他莫名有些遺憾。 雞湯早就在灶上溫著,李管家家的一聽是公子要,立即下了一大碗。后廚幫廚的幾個走不開,于是叫小丫頭送來。 周公子見著陌生的下人進來,眉頭就皺了起來。 郭滿的屋里從去歲嫁進門起就只有雙喜雙葉兩個伺候。如今兩人一不在,小媳婦兒就跟沒人管的小可憐似的,連碗湯面都難吃上熱的。于是尋思著,不能大事小事都依賴雙喜雙葉,得再叫母親送來兩個丫鬟來伺候。 說來,滿滿在豫州帶回的那個丫頭,還在管華嬤嬤那兒受教,改日也把她調過來。 這般想著,他坐一邊眼看著她郭滿用食。眼看她將一大碗全塞下肚,周公子沉吟了片刻,又提起一件事。 他是與郭滿想到一處去,但他的態度比郭滿要堅定堅決得多。郭滿這丫頭的身子骨如今調養好確實是調養好了,但這一年多來拿補藥那藥膳喂著,她實則也是被雙喜雙葉給養廢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動個既下就氣喘吁吁,這樣是絕不行的。 “明兒起,你晨間起身與為夫一起去梅林?!?/br> 大半年前郭滿就提過一回要跟他習武,當時他是抱著小姑娘要嬌養,郭滿練了一兩回怕累,她便也沒勉強她??勺蛞挂贿^周公子就不這么想了,他改了主意。鍛煉是必須要鍛煉的,累也要練,他絕不允許郭滿再偷懶。 道貌岸然的周公子宣布了這個決定,并希望郭滿回應。 郭滿擰著小眉頭心里十分糾結。張嘴問了周公子的計劃。周公子張口便說了他的安排,郭滿聽完不想說話:“……不如咱們以后再說?” “明日就開始?!?/br> 郭滿:“……”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自從自己跨過生死線不用死,郭滿就就沒這么逼過自己。她抬頭看了眼周博雅,周博雅堅定并且堅決。嘟了嘟嘴,郭滿覺得周公子這血氣方剛的,過個十幾年怕是都不會慫,某些需求就不能隨意敷衍。她如果不能自己應付了周公子,就等于在給別的女人三自己機會。 糾結來糾結去,她干脆一咬牙,練!再苦也要練! 且不提周公子說到做到,郭滿接下來幾日,日日五更天被他扯起來去梅林砍樹樁。就說平靜了許久的周家又起了波瀾。說波瀾其實是嚴重的說法,換言之,就是謝府的那個姑奶奶又來沒事兒找事兒,招惹周家了。 說來當初謝思思與周公子和離,嫁妝還留在落霞院,這事兒本來不合理。但周謝兩家的大家長有別的打算,商量了一下,謝思思不愿拿走就隨了她心。 如今再提起,這才發現這是樁事兒。 初十這日早上,謝府就來人,說是要把謝四姑娘留在周家的嫁妝全挪回去。周家幾百年的底蘊,嫁妝單子也都在,自然沒人動謝思思的那點子東西。 謝府的人進門直奔了落霞院,進去院里頭轉了一圈卻什么都沒說,又風風火火走了。 方氏心下就覺得怪異,但一想謝思思心里想什么她自來就沒猜準過,也就懶得管。東西她想搬走隨便她搬,本來就不該留。一直這么不清不楚地留在周家算個什么事?怪叫后來的新媳婦兒面上難堪的。 謝家下來了又走,就這么一點交代沒有,來來回回了周家三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