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容常曦想了想,道:“那,那好,不強求你一定要做到什么,但與之相關的事情,你得全力配合,譬如……華景策宴上,若你們要出去,無論去何處,都得帶上我?!?/br> 容景謙卻是朝她走近了一步:“皇姐何以曉得,我們那日會離開華府?” 容常曦一愣,隨即涌起深深的憤怒和無力。 色胚,一群色胚!早早就定下了要去那種地方……真是……真是! 容常曦惱怒道:“本宮就是知道!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容景謙道:“那皇姐還要為此費盡心思?” “好歹華君遠是你們這群臭男人中比較不那么臭的!”容常曦失去理智,胡亂說道。 容景謙被罵成臭男人,內心大抵十分無言,他微微后退一步,頷首:“好,我會配合?!?/br> 這五件事,容景謙一樁樁地答應下來,容常曦不由得心頭大悅,見容景謙要走,她露出個頗為詭異的笑容,道:“景謙,我還有最后一件事要勸你——葉姑娘這樣的好女子,可遇而不可求,既然她對你印象也十分好,你年紀也尚小……” 她還沒說完,容景謙便打斷了:“請皇姐不要再亂點鴛鴦譜了。還有,二皇兄那邊,皇姐打算怎么做?” 容常曦摸了摸下巴:“亂點鴛鴦譜?我明明都說準了,你不承認就罷了……至于容景祺,哼,他差點殺了本宮,還真指望本宮就這么算了?只是現在還要用他的名義歸還顥然牧場,先留他一條狗命,公主報仇十年不晚?!?/br> 容景謙淡淡道:“那么二皇兄,想必也不會這樣算了?!?/br> *** 二皇子忽然將顥然獵場和牧馬場歸還,此事將引起多大震動,容常曦不用想都知道,故而第二天早朝后,容常曦縮在屋內慢悠悠地喝著尤笑讓小廚房給自己準備的茶奶,這茶奶是胡達那邊傳來的法子,容常曦喝不慣羊奶,嫌腥,也不愛喝茶,覺得普通地飲下太苦,按流行的喝法加什么辣子陳醋更加古怪,但這兩者交融,再加上一些上好的蜜,竟格外好喝,尤其到了冬天,來一盞熱乎乎的茶奶,幾乎可以管上一整天。 她在等容景興容景昊咋咋呼呼地沖進昭陽宮,跟她呼天喚地說二皇兄竟如此豁達,不料等了半天,等來的卻是敬貴妃和容景祺。 聽到通報的時候,容常曦愣了愣,想到昨日容景謙所說的,還真是一語中的。容常曦又想起自己險些死在容景祺手下,便很有幾分膽戰心驚,但這面勢必要見,她擺擺手,到底是讓人進來,但沒遣走尤笑,讓她在一旁守著,也不顧地龍燒著,將門打開,方便外頭的侍衛隨即沖進來救人。 桌上還擺放著一小盆白白的羊奶,而比羊奶更白的是容景祺的臉色與唇色,他垂著腦袋,跟在敬貴妃后進了??档?,一進門,敬貴妃也不管里頭還有好幾個宮女伺候著,筆直地便要壓著容景祺同容常曦下跪。 這倒是出乎容常曦意料,她反應迅速地站了起來,容景祺和敬貴妃后頭的下人也立刻配合地扶住敬貴妃與容景祺,嘴里喊著殿下,娘娘,使不得,使不得! 敬貴妃一把推開那下人,道:“別妨礙本宮!出去!” 容常曦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茶漬,道:“敬貴妃娘娘和二皇兄這是唱的哪一出???有話大可好好說,千萬別行此大禮,折煞常曦了?!?/br> 敬貴妃再抬眼,一雙微微上挑的眼睛里逐漸積了些眼淚,容常曦內心鼓掌,恨不得讓她與蘭妃來一場比賽,就比誰哭的最快,眼淚流的最多。 再看旁邊的容景祺,也是一臉懊惱與悔恨,但半天也沒憋出一顆眼淚。 容常曦心中發笑,面上還是驚訝地道:“到底怎么啦?” 敬貴妃看了一眼容常曦身后的幾個宮女,容常曦會意道:“她們都是我宮里的人,什么都聽,娘娘與二皇兄不必介意?!?/br> 容景祺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敬貴妃按住他,也不坐下,輕輕拭去眼角眼淚,輕聲道:“常曦,這次是景祺不對?!?/br> 容景祺大約是之前就與敬貴妃排演過一遍,立刻道:“常曦,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時失智!” 容常曦仍是故作懵懂地道:“二皇兄和敬貴妃娘娘到底在說什么呀?聽說二皇兄將顥然獵場與牧馬場盡數歸還國家,我真是佩服得緊呢,不知二皇兄如此豁然,何錯之有呢?” 敬貴妃道:“常曦,你不必如此,事情究竟如何,你清楚,景祺清楚,他也都盡數告訴了我?!?/br> 容常曦挑了挑眉,不語。 敬貴妃深深地嘆了口氣:“我真是沒想到,景祺這孩子竟愚蠢如斯!還好,還好你沒事,否則我真不知如何對皇上交代,如何對皇后jiejie交代……” 容常曦最煩人家在這種狀況下提她母親當擋箭牌,立刻道:“二皇兄既已上交顥然牧場和獵場,我也守信地將昨日的事都忘記了,不知敬貴妃與二皇兄,此番前來,究竟所為何事?” 敬貴妃看向容景祺,容景祺低聲道:“常曦,我是來同你辭行的?!?/br> 容常曦疑惑:“二皇兄要去往何處?” “顥然牧場?!比菥办鞯椭^,看不清表情,但光聽聲音,就知道他不是那么愉快。 容常曦更加困惑:“顥然牧場?二皇兄不是將那兒歸還了嗎,為何……” 敬貴妃輕聲道:“這倒要多謝景謙了?!?/br> 說是說謝,那語氣實在算不得友善。 容景祺陰惻惻地抬起頭,道:“景謙想的,永遠是如此周到?!?/br> 容常曦這時候才知道,今日早朝上,皇上將容景祺歸還顥然牧場獵場的事說了出來,大臣們自然是震驚有之,稱贊有之,甚至附和者也有之,都表示要將名下獵場歸還家國,用以駐兵。但也有人提出疑問——這獵場改兵營,說的是輕松,該如何實施? 容景謙這時候翩翩出列,說是昨夜提前得知了二皇兄的想法,徹夜難眠,思索出了幾個條例。 首先,牧馬場的馬歸騎兵,但若有不宜戰者,以市價販售,用以維系一切開支,以現在馬匹的價格,即便不是良駒,也是一筆可觀的收益。 而顥然獵場是一整片山地,其中平地自然易安寨扎營,但山腰之所,卻沒有必要強行改為營地,可單獨劃分出來,仍叫顥然獵場,改為公用獵場,但凡是愿意如二皇子一般,上交獵場與牧馬場者,皆可來此春獵秋獵,并設獵榜,每季前三會有極大的獎勵。 還有,抵達獵場的士兵應輔助獵場舊人將獵場整改,勤加練習,挑選馬匹者為士兵及將領,而管理馬場收支之人,需是朝廷派去的中央官員,與兵將區分開來,兵不見錢,而官不見馬,以防有人從中狠狠撈一筆油水。 最后,近日邊塞又發寒災,不愿歸還獵場、馬場的王公貴族,需按占地上交所獵之物作為御寒物資,若無法上交,便折為錢財,具體該交多少,該折多少,則要等三日后出詳細的單子。 除了最后一件事,是容景謙早年間便在呂將軍和皇帝面前提過的,其他的容常曦聞所未聞,昨夜兩人聊天,容景謙也絲毫沒向容常曦透露。 但他想的如此周到,想必從來就沒打算讓這個顥然牧場落在二皇兄的手里,而他畢竟不是神仙,不可能算到自己最后會誤打誤撞逼容景祺就范,所以他一定也有他自己的法子…… 容常曦瞥了一眼容景祺,心想或許是自己救了容景祺,否則讓容景謙出手,容景祺肯定不只是歸還馬場這么簡單了…… 容景祺說完這些,嘴唇還輕顫著,容常曦大概也能想到是怎么回事——容景祺原本還能想點辦法從顥然馬場里撈油水,現在是連根草都撈不到了,就連多出來的山腰獵場部分都要充公給那些上交獵場的人當公用獵場,誰不要稱贊容景謙想的仔細? “父皇聽了他說的,龍顏大悅,直說可行?!比菥办鞯男Ρ瓤捱€嚇人,“又說……這獵場初初更改,想必有諸多不便,獵場原本歸我,所以由我帶著景興景昊去處理此事?!?/br> ☆、爭執 容常曦登時坐直了:“什么?!景興景昊?” 難怪他們今天沒來找她! 容常曦的這個反應, 容景祺顯然很是滿意,他笑了笑:“可不是嘛, 我呢, 去顥然獵場那個倒是無所謂,反正我連更糟糕的地方都去過了, 去顥然獵場待上三月半載的, 也不算個事兒,只是景興景昊此前從未離開京城辦事, 這么一來,卻是辛苦他們了?!?/br> 何止是辛苦! 要對付新來的將士和士兵, 要和之前的鄭親王的人打交道, 此事事關重大, 想必朝中許多人都在關注,稍有不慎便是犯下大錯…… 容常曦道:“父皇好端端的怎么會要他們兩人去?!” 容景祺冷笑道:“自然是下朝以后,我說怕難以獨自擔此重任, 希望有人幫忙,但我還沒說要誰來幫忙呢, 景思便說,景昊年歲漸長,正好也可以借此機會歷練歷練, 景興一聽,便嚷嚷著他不放心景昊,也要一同隨行?!?/br> “三皇兄……好端端的,他怎會讓景昊……” 容景祺道:“這我就不清楚了, 不過即便他不說,我也會讓景興景昊陪我一起去的?!?/br> 他微笑地看著容常曦,神色堪稱得意,容常曦算是明白了,他和敬貴妃先是一通狀若陳懇的道歉,實際上卻是告訴容常曦,容景興與容景昊如今都在自己手上,起碼在顥然獵場的這段時間里,容常曦千萬別想什么幺蛾子來借機報復自己。 至于等他從顥然獵場回來,如他所言,肯定過了個三月半載的,且是功勞一件,屆時他也要正式搬離皇宮,他要殺容常曦的事情又過去了那么久,已不足以傷到他分毫。 敬貴妃理了理衣袖,道:“景祺,這次的事情是你不對,是你太過糊涂!常曦素來與景興景昊交好,這一路上,你可千萬得護著他們些?!?/br> “敬貴妃娘娘此言差矣?!比莩j貜淖畛醯捏@訝里緩過神,笑了笑,“景興與景昊也是二皇兄的皇弟,什么叫與我交好呀,他們同二皇兄,關系難道就不好了嗎?” 敬貴妃愣了愣,抱歉道:“自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景祺這孩子老是做一些糊涂事,連我也管不著他,只能在出行前多啰嗦兩句,免得平生意外?!?/br> 這就幾乎是赤裸裸的威脅了——你也曉得你二皇兄是個瘋子,誰管的了他,只能避著些啊,常曦。 容常曦涼涼道:“二皇兄的舅舅不是賀州的駐軍指揮使么?此番調兵去顥然獵場,想來也有從賀州去的,既是二皇兄舅舅的部下,想來總不至于為難你們。能有什么意外呢?!?/br> 容景祺是可以發瘋,但這發瘋若是牽連上了洪家,只怕敬貴妃的腦袋都保不住,容景祺不再笑了,陰狠地盯著容常曦,像是恨不得直接將她殺了一般。 敬貴妃看起來卻仍是很淡定,她輕輕嘆了口氣,道:“你有所不知,軍中兵痞甚多,總有那么幾個添亂的,不過景祺應當可以處理好,我是相信他的,只要……無人從中作梗?!?/br> 容常曦看向她,不明白這說的是誰。 好在容景祺又道:“你我落子后,景謙能這樣快的收拾殘局,想來心中打算頗多,常曦,我最后勸你一次——莫要同他多加往來了?!?/br> 容景祺甩下這句話,便似再也不想見到容常曦的臉一般,憤然離開,敬貴妃蹙了蹙眉,又對容常曦溫和地笑了笑:“景祺同你說這么多,無非是擔心你罷了,他雖一時糊涂,但畢竟血濃于水?!?/br> 說完,敬貴妃也匆匆離開,留下一個容常曦一頭霧水——什么血濃于水?這些皇兄皇弟,莫非有哪個同她不是血濃于水的嗎?容景謙? 容常曦心頭一跳。 可她很快又否定了這想法,若容景祺與敬貴妃當真發現了容景謙不是皇帝的親生皇子,茲事體大,他們絕不可能會替容景謙將此事遮掩,必要鬧的天下皆知。 送走兩人,容常曦便匆匆去了容景興與容景昊那兒,兩人果真都在收拾包袱,見容常曦來了,容景興才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了后悔,說不想離開京城,容常曦根本懶得理他,只問容景昊可知道為何三皇兄好端端的會讓他陪容景祺去顥然獵場。 不料容景昊卻對容常曦深深地鞠躬:“常曦,這回的事謝謝你了,只是送她去西靈山,只怕她會有些傷心……” 容常曦莫名其妙:“什么?” “三皇兄與姚姑娘的婚事沒成,我都知道了?!彼p聲說。 容常曦并未將這兩件事串在一起,聞言不由得呆了許久,與容景興哭喪的樣子截然不同,容景昊收拾著東西,就差哼個小曲了——他要去顥然獵場沒關系,反正姚姑娘不會嫁給三皇兄了,且要去西靈山待個一兩年,到那時他想必也累計了不少功勞,可向父皇求娶姚姑娘了。 雖然被容景昊那么一說,容常曦內心也隱隱有了一番猜測,但她沒料到,容景思竟也在??档畹戎?。 容景思的內監江永站在??档钔?,向容常曦行禮,殿內,容景思負手而立,他聽見了外頭聲響,也并未回過頭,直到容常曦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道:“三皇兄?!?/br> 容景思像是這才知道她來了一般道:“常曦,你回來了?!?/br> “三皇兄你何時來的?”容常曦疑惑道,“怎么也不坐著等我?” “主人不在,我怎好貿然入座?!比菥八嫉匦α诵?。 容常曦心頭咯噔一下,面上裝著傻:“三皇兄別亂說,??档钅惝斎皇窍胱妥鴩D,是不是哪個下人在你面前胡說八道了,我去把他揪出來,狠狠打一頓!” 容景思搖搖頭,隨容常曦往里走了兩步,容常曦坐下,又扯了扯容景思的袖子,容景思看了她一眼,在她身側椅子上坐下。 容常曦道:“三皇兄,你到底怎么了?看著心情很不好的樣子?!?/br> 容景思沉默片刻,道:“常曦,我一直以為,你對我還算喜歡與尊敬?!?/br> “三皇兄這話是什么意思?”容常曦這下是真的有點迷茫了,怎么能扯到這上面去呢。 容景思道:“我并未想到,你會為了景昊,做出這樣的事情?!?/br> 容常曦道:“三皇兄是說姚筱音?這件事和景昊有什么關系!” “景昊對姚姑娘有意,此事我早已知情,你不必裝作不明白?!比菥八加行o奈地看著容常曦。 容常曦怒道:“我沒有裝作不明白!是,景昊是同我說過他喜歡姚筱音,但那又如何?你覺得我同父皇說,不讓你與姚筱音成親,是為了讓姚筱音與景昊成親?做夢!景昊同我說的那一天,我便告訴過他,不管是他還是你,都不能娶姚筱音?!?/br> 容景思不贊同地皺起眉頭:“姚姑娘究竟哪里讓你如此不喜歡?她還是你的表姐!你竟要送她去西靈山!” “一表三千里,皇兄難道不知道?”容常曦心中不快,語氣自然也變得不好,“她不是什么興夫旺子的好女人,我不想她嫁給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br> 容景思搖頭:“那你覺得我應當娶誰?” 容常曦張了張嘴,又頓住,她本想說葉瀟曼,又怕平白讓容景謙和容景思關系惡化,接著想說自己其實在讓容景謙幫忙物色人選來著,但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也不曉得容景謙會物色上什么人,于是只能道:“反正不能是姚筱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