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我哥送我的?!睖照f。 湯小年疑惑地問:“他怎么會送你手機?” “上個手機摔壞了?!?/br> 湯小年擺弄著湯君赫的新手機,點開通訊錄一看,里面只有一個條目:哥哥。 “你們兄弟倆的關系倒還真好,”湯小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半路來了個哥哥,連你媽都不要了是吧?” 湯君赫從書桌前直起腰,見湯小年正翻到通訊錄頁面,他有些不自在地拿過手機說:“你的號碼我都記住了?!?/br> “哦,那你背給我聽聽?!?/br> 湯君赫張口便來:“137*********?!?/br> 湯小年無話可說,但她心里的不適感卻沒有完全消褪。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對著當年情敵的兒子親親熱熱地叫“哥哥”,這讓她有些接受不能。 *** 馮博被開除的消息一經公布,就在全校范圍內引起了震動,自開學以來就備受矚目的理科三班立時站在了話題的風口浪尖。元旦當晚在場的十幾個學生更是覺得不可置信,他們目睹了游戲的全過程,但除了應茴,誰也沒想到那支煙會藏有貓膩。 一開始,跟馮博交好的幾個人都對此緘口不言,后來王興淳忍不住趁課間來找了楊煊:“煊哥,馮博那件事真的沒有回轉的余地了嗎?” 楊煊靠在走廊的窗臺上說:“已經公布了,學校也是要面子的?!?/br> “唉,怎么就搞成這樣了,”王興淳嘆了口氣說,“我真的沒想到那支煙會有問題?!?/br> 他話音剛落,應茴也走了過來,看向他們說:“你們在說馮博的事情嗎?” “那晚他和我說了,所以那件事我也有責任?!睏铎咏又跖d淳剛剛的話說。 聽他這樣說,應茴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也不能這么說……”王興淳語塞了一下,又說,“說起來馮博自己也不想回來上學吧,畢竟他已經打算好不參加高考了?!?/br> “兩碼事?!睏铎诱f。 王興淳一時不知該怎么接,他看向應茴說:“應茴,你是不是找煊哥有事???那我先回教室了?!?/br> 王興淳走后,應茴看著楊煊說:“其實你也不需要太自責,即使那晚你沒有拿那支煙,他也會有別的辦法的。那支煙如果在他手里,比在你手里要危險得多?!?/br> 楊煊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說:“回去吧?!?/br> “那個,楊煊,”應茴這才有些猶疑地表明來意,“你想考哪所學校???或者申請哪所國外的大學……”見楊煊看向她,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你不想告訴我也沒關系……” “我沒想好,”楊煊眉頭微皺,見應茴面露沮喪,他又問,“你覺得未來是什么樣的?” 應茴怔了一下,盡管不明白楊煊為什么這樣問,但她還是很認真地想了想,說:“我也想不出什么特別的,就是考大學,找一份還不錯的工作,然后就結婚吧,兩個人互相扶持……大多數人的生活不都是這樣的嗎,為什么這么問???” “但我想象不到我會過這樣的生活?!睏铎诱f。 “???”應茴聽他這樣說,眉眼間的沮喪更明顯了,“也是,我也想象不到你會過這樣的生活……”她繼而有些迷茫道,“可是不這樣的話,那還能怎樣呢?雖說大家的生活都是這樣的軌跡,但其實放在單個人的身上還是會不一樣吧……” 楊煊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br> 在兩點一線的高強度學習下,不到一個月,馮博的事情就被學生們遺忘在腦后。 潤城的雪終于消失在草長鶯飛的早春三月,cao場邊的玉蘭花結了含羞待放的花苞,高三學生的大課間跑cao伴隨著氣溫的回升如約恢復。 各大高校的自主招生考試開始了,湯君赫報考了國內最好的兩所大學,他的在校平均分很高,又有奧數成績加持,很順利地通過了學校的初審。 而就在他參加學校初試的那個周末,楊成川的手機上突然收到了一條令他火冒三丈的短信。 短信上說,他的兩個兒子正在搞同性戀。 作者有話說 爸爸的態度我覺得還是很好猜的……為防引起恐慌,提前說明一下,暫時還沒到破鏡的部分…… 第六十九章 楊成川一陣惱火,當即就將電話撥了回去,但那邊卻遲遲沒有接聽。 掛了電話,楊成川怒火中燒,在辦公室里來回走動。令他惱火的并不是“兩個兒子搞同性戀”這件事本身,恰恰相反,他壓根就不相信這條短信中的任何一個字。他覺得這條沒頭沒腦的短信是無中生有、惡意誹謗、荒唐至極!這條短信讓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和污蔑。 然而,楊成川這股怒火只持續了半小時不到,電視臺有記者過來采訪今年潤城的防汛工作,對著鏡頭,他臉上不見絲毫怒意,又變回了一貫的溫文爾雅的公眾形象。等到晚上回家,那條短信的內容在他腦中就只剩下些許殘渣,已經威力全無了。 但一坐到飯桌上,看著面前的兩個兒子,那條令人生惡的短信又不失時機地在他腦中冒了出來。楊成川嘴上對這件事字句不提,但卻忍不住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自己的兩個兒子。 沒想到這一觀察,還真讓他看出了一些端倪。 小兒子一直比較親近大兒子,這是楊成川一直以來都有所察覺的,但直到今天他才注意到,湯君赫對楊煊的態度,那簡直不叫親近,說“在意”或許更恰當一點。從坐到飯桌的那一刻起,湯君赫的眼睛就有一下沒一下地瞄向楊煊,他的眼睛很大,眼珠又黑,眼神藏也藏不住。 楊成川吃過晚飯,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湯君赫的眼神讓他想起了當年的湯小年。二十歲出頭的湯小年曾經就是這樣看著他的,眼神純真又熱切,藏不住的喜歡像是要滋滋地朝外溢出來。 楊成川忍不住對湯小年旁敲側擊地問:“你覺不覺得君赫有點太依賴楊煊了?” 湯小年一聽就來氣了,罵道:“還不是你自己造的孽!” 楊成川自知理虧,一提到當年他就識趣地不吭聲了。但盡管嘴上不說,他腦子里卻沒停止琢磨。小兒子也許有些問題,但對于大兒子楊煊,楊成川確是絲毫沒有懷疑。 “剃頭挑子一頭熱”,楊成川一早就用這句話跟陳興形容過兄弟倆之間的關系。雖然小時候的楊煊的確挺寵這個弟弟,但自打楊煊長大之后,尤其是他母親去世之后,他的性格就變得愈發不冷不熱。先前為了改善楊煊對于湯君赫愛搭不理的態度,他還不止一次地找楊煊談過話。若說楊煊對于湯君赫有什么超出兄弟情誼的感情,楊成川是斷然不信的。 楊成川不止自己琢磨,還特意就此事問了陳興:“你覺得楊煊和君赫的關系最近是不是變好了點?” 陳興覺得有些奇怪,他半個月也不一定能見到兄弟倆一次,楊成川天天都能見到自己的兒子,怎么還來問他這個問題?但他還是笑呵呵地答:“小煊越來越有當哥哥的樣子了,君赫嘛,就一直就像個小孩兒,上次送哥哥去機場的時候,還過去牽著手一起走,兄弟倆的關系真是越來越好了?!?/br>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要說以前,就算親眼目睹了兄弟倆牽著手一起走,楊成川也只會為兩人之間關系緩和而感到欣慰,但現在,一聽陳興這樣說,他臉色大變,心臟陡然沉了下來,怒道:“真是胡鬧!” 陳興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火氣嚇了一跳,趕忙問:“怎么了?” 楊成川語氣不佳道:“這么大了還在街上牽手,丟不丟人!” 陳興誠惶誠恐,面上竭力自然地勸道:“嗨,君赫一看就是小孩,沒必要用大人的眼光去管教他,我覺得還挺可愛的?!?/br> 楊成川不以為然,聽不進任何勸。先前從警察那里得知湯君赫有偽造證據的嫌疑后,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在心里卻是更加篤定了湯君赫心理有問題這件事。 上一次意圖偽造正當防衛現場,這一次又聯系毒販偽造證據,正常的17歲孩子哪有這樣的?!楊成川怒不可遏地想,湯小年一直不同意他給湯君赫找心理醫生,這下好了,連同性戀都搞出來了,還看上了自己的哥哥! 楊成川滿心只有一個念頭,必須得制止這件荒唐的事情,否則不僅自己的大兒子可能會被帶歪,自己的仕途也可能毀于一旦! 至此,他才開始重視起那條短信來。發短信的那人是誰?是怎么得知的這件事情?發給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官場險惡,保不準有誰在背后伺機訛詐。如今他背后沒有了岳父撐腰,全憑自己的人脈和功績上位,稍有不慎可能就會落人把柄,不得不做到萬事謹慎。 思及此,楊成川開始考慮一個穩妥的處置方式:他要將楊煊盡快送往國外。 將楊煊送出國并不是什么難事,他的護照和簽證都很齊全,還有姥姥姥爺可以照顧他。更何況,就算現在不出去,幾個月之后,楊煊也肯定是要被送走的。提前幾個月出國,說不定楊煊還能在當地申請到更好的學校。 盡管有些不舍,但考慮到種種因素,楊成川還是當機立斷地下了這個決定。 當晚,楊成川吃完晚飯,踱步走到楊煊房間門前,抬手敲了敲門:“楊煊,到書房來,我有事跟你說?!?/br> 等到楊煊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楊成川開口問了他幾個申請學校進度的問題,然后步入正題道:“最近你跟君赫都一起上下學?” 楊煊“嗯”了一聲。 在大兒子面前提及這個連他自己都覺得荒唐的“同性戀”話題,楊成川覺得有些難以啟齒,他又開始旁敲側擊:“君赫還是挺膩著你的?” 楊煊并不正面回答,抬眼看著楊成川問:“怎么了?” 楊成川斟酌措辭道:“我覺得君赫有點太依賴你了,一個17歲的男孩子,得學會獨立一點?!?/br> 楊煊不置可否地看向窗外,似乎對這個話題并不感興趣。 楊成川拉回他的注意力:“你有什么看法?” 楊煊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吊兒郎當道:“總不能依賴你吧?!?/br> 楊成川皺著眉,臉色沉下來道:“我跟你推心置腹地談正事,你不要總是耍少爺脾氣,你們兄弟倆哪個不依賴我?不依賴我,你們現在只能去大街上要飯!” 楊煊笑了笑問:“那您又是依賴誰呢?”言外之意很明顯,楊成川能有今天,自然是仰仗著自己家底豐厚的前妻,和德高望重的岳父。 楊成川被自己的兒子踩到痛處,一時火氣上涌。但縱使心情不快,他也沒忘記此番談話的主題,壓著火氣道:“你先別扯別的。過年的時候你姥姥催我送你去國外,這幾天我想了一下,現在國外的學習環境對你更有利,申請學校也更便利,你這幾天就準備準備,下周就去你姥姥那里吧?!睏畛纱ㄕf完,還不忘試探地問一句:“你覺得怎么樣?要是不想現在走的話,給我個理由,我也可以考慮考慮?!?/br> 沒想到楊煊毫無異議,點頭道:“求之不得?!?/br> 這個態度在激怒楊成川的同時,也令他感到了一絲如釋重負——楊煊如此輕易地就答應了下周出國,這說明他跟湯君赫之間并沒有發生什么“同性戀”,這一點,在楊煊身上起碼是可以肯定的。 對于書房發生的這場談話,湯君赫一無所知。當晚,他拿著高考詞匯拓展去楊煊的房間,正當他要打開記憶的時候,坐在書桌前的楊煊忽然轉動身下的轉椅面向他,并且罕見地開口主動問:“今晚背什么?” 湯君赫坐在床邊,將單詞書立在腿上,把封面露出來給楊煊看。 楊煊朝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過那本書來看。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湯君赫只要伸長胳膊就能將書遞給他,但他還是從床邊起身,拿著書走到楊煊跟前,把書遞給他。 楊煊接過書,卻并沒有翻看,只是隨手放到書桌上。湯君赫站在他面前,楊煊坐在轉椅上,后背靠著椅背,他向來不喜歡用仰視的方式看人,便伸長手臂將湯君赫拉近自己,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楊煊難得在不做|愛的時候這樣抱著自己,湯君赫便自覺地朝他懷里湊了湊,他湊近了去親楊煊,柔軟的舌尖探進那兩片微涼的薄唇之間。楊煊不避開也不主動,只是由著他親吻自己,直到他用手觸碰自己身下的時候,他才伸手捉住湯君赫的手腕攔住他。 楊煊伸手撥開湯君赫額前的頭發,露出幾個月前磕出的那一小塊疤,它很早就愈合了,但是疤痕卻遲遲不肯消掉。 湯君赫微張著嘴唇,有些氣喘地看向他。他覺得他哥哥今晚跟平時不太一樣,于是他敏感地問:“哥,發生什么事了?” 楊煊松開手,幫他把頭發撥回去,看著他說:“楊成川知道了?!彼穆曇粲行﹩?,但臉上卻并沒有什么表情。 湯君赫愣了一下,他一向很聰明,可是聽到這句話后卻傻了,他傻愣愣地問:“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會引誘你哥哥?!睏铎诱f,看著湯君赫驚愕的表情,他笑了笑,伸出拇指按著他弟弟那片嫣紅的下唇說,“但應該還不知道你哥哥把你上了?!?/br> “那、那怎么辦……”湯君赫一時懵了,結巴道。 “他要把我送走,”楊煊說,“下周?!?/br> “下周……”湯君赫機械地跟著重復道,隨即眼神里閃過一絲惶恐,“那什么時候回來呢?” “下個夏天吧?!?/br> 湯君赫睜大眼睛看著楊煊,不敢置信似的:“可是這個夏天不是還沒到嗎?” 楊煊轉頭看向窗外,嫩芽初發的樹枝看上去尚且光禿禿的,要等到它們在雨水和陽光的澆灌下枝葉繁茂,再等到它們在秋風和初雪中一一凋落,然后再長出茂盛而密實的葉子,下個夏天才會到來。 見楊煊不說話,湯君赫又遲疑地問:“那……哥,那我們怎么辦呢?” 楊煊這才回過頭看著他,他放低了聲音,語氣幾近誘哄:“有一個辦法?!?/br> 湯君赫迷茫地,定定地看著他。 楊煊勾起唇角笑了笑,說:“我可以帶你走啊?!?/br> 第七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