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沈云殊耳聰目明,腦袋轉得更快,并不需要許碧說第二次,就掐著她的腰把她整個兒舉起來轉了半圈。兩人四目相對,許碧覺得他的眼睛亮得跟兩團火似的:“這會兒……” 許碧下意識地往窗外看了一眼。這會兒才中午呢。按這個時代的說法,叫做白晝那什么什么。 但沈云殊明天就要走了,他今天晚上應該好好休息,所以就算白晝那什么什么了,又能怎么樣呢?反正門外守的是她的心腹丫鬟,而人人都知道沈云殊受傷臥床,她每天都要花很多時間在房里陪他的…… 繡著瓜瓞綿綿圖案的帷帳落了下來,把外頭明亮的光線遮去了大半。 這帳子是新換上的,但事實上,從許碧嫁進來,她床上的帷帳就一直用的是類似的圖案,什么葡萄、葫蘆,總之都是這種“多子”的吉祥圖案,看得許碧都有些眼暈。 不過這會兒,她卻忽然覺得這圖案真挺不錯的,那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瓜,在葉片下面探頭探腦,而瓜蔓纏繞著,居然被她看出一種纏纏綿綿的意思來。 綿綿。許碧已經有點燒起來的腦袋昏昏然地想,這個詞兒真好啊——如果前面加上瓜瓞二字,就是多子多孫,如果不加,就是纏纏綿綿。夫妻就應該是這樣啊,纏纏綿綿,多子多孫…… 許碧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將暮,帷帳有一條縫隙,從那里看出去,可見看見窗外的天空一片緋紅。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合適出門。 許碧輕輕地嘆了口氣,頭頂上立刻傳來沈云殊的聲音:“怎么嘆氣了?” 許碧仰起頭,才發現他倚著床頭坐著,正在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身上只搭了件中衣,衣襟敞開,露出淺棕色的胸膛,跟腹部纏著的白布形成鮮明的顏色對比。 “是不是傷口扯到了?” 許碧立刻就發現那白布換過了“沒有?!鄙蛟剖鉂M不在意地說,俯下身來,“覺得怎么樣?” “騙人!”剛才那么折騰,不可能不扯到這些白布,但現在白布仍舊裹得特別整齊,這明顯是換過了。 沈云殊笑了起來:“你怎么——”圓房之后女子不都是應該害羞的嗎?以前在西北,有同僚成親,當天他沒趕上,等人家回門之后才去道賀。那會兒新婦在同僚眼前都一臉羞答答的模樣呢,怎么他的小妻子才一睜眼就兇巴巴的,絲毫不見嬌羞呢? 許碧這會兒才想起來的確應該害個羞的,不管來不來得及吧,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嘛,于是把被子往上一拉,隨即就忍不住抽了口氣——渾身上下骨頭都像要散了,不動的時候還好,這一動就覺得好辛苦啊…… “起來沐浴吧?!鄙蛟剖饪丛S碧勉強也只把被子拉到了下巴,不由得笑出聲來,“餓不餓?” 很餓??!中午她還沒吃飯就先滾了床單,能不餓嗎? “你出去?!彪m然這害羞有點后知后覺,但有總比沒有好吧? “我不?!鄙蛟剖夥炊F鹳噥?,“我抱你去沐浴?!?/br> “你省??!”許碧頓時就不想害羞了,“你還想把傷口再扯開嗎?到底怎么樣?” “又兇起來了……”沈云殊露出一臉的無奈,“其實里頭已經長好了,不過是稍稍有些滲血,并無大礙?!?/br> 許碧這才放了心:“你就不該——”做一次就算了,還要做兩次!現在好了,她仿佛一個被拆了的布娃娃,沈云殊也扯裂了傷口,真是兩敗俱傷啊。 雖然她沒把話說完,沈云殊也知道她在說什么,嘿嘿一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br> 許碧臉色一下就變了,呼地坐了起來,既沒注意身上疼,也沒注意胸前一涼:“胡說!什么死不死的!”難道這是最后的晚餐——午餐嗎? 許碧這一坐起來,真是春光泄露,沈云殊正準備再飽飽眼福呢,就見妻子粉撲撲的臉一下子就發白了,頓時半點綺思都沒了,連忙抱住她:“我胡說的,我胡說的?!?/br> 許碧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下:“不準胡說八道!都沒個忌諱嗎?”她現在真是越來越迷信了。 沈云殊咧了咧嘴,順手把手伸進被子,撫摸著妻子光潔的背部:“好好好,我再也不說了,以后一定注意?!?/br> 許碧把臉貼在他堅實的胸膛上,雙手圍著他的腰,低聲說:“你一定能好好回來,我等著你?!?/br> 第98章 良配 沈云殊才走了兩天, 許碧就覺得自己想他了。 九煉照例是留了下來,然后每天都被許碧拎來問一問有沒有沈云殊的消息,真是苦不堪言。 主要是因為, 前線確實沒什么好消息。如今大股的海匪打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都縮著脖子不怎么露面。袁家畢竟海戰嫻熟些, 敢于向外搜索,偶爾還能找到點散兵游勇,沈家對海情不熟,即使現在多統了一部分兵, 也還是搜索無果。于是整個二月里都只聽見袁家的捷報,顯得沈家后繼乏力, 漸漸就沒了消息。 這種情況下,讓九煉怎么回話呢?只能次次都說大少爺平安,因為暫時沒仗可打。 只是這次, 許碧聽著這樣的消息, 心里卻一點都松不下來了。 沈家的探子如今緊緊盯著袁府,可是卻再也沒見那個晚霞出過門兒。越是這樣,就越表明袁家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沈家往里跳了。真要是如此, 那即使沈家已經猜到了袁家的陰謀,也會十分被動。 就這么焦躁著, 到了董家三姑娘的及笄日。 許碧這會兒才知道,原來及笄禮并不是一定要在生辰當天辦,而是要選個吉日或是有特殊意義的日子。 袁家到現在都沒辦花宴, 董藏月的及笄禮倒成了女眷們交際的機會,許碧跟著沈夫人到了知府衙門后門的時候,只見車馬紛紛,著實熱鬧。 沈家已是董家板上釘釘的姻親,董家還邀沈云嬌做董藏月的有司,故而來得也早,正跟知府下屬的官員太太們撞在了一處。 董家并未另設府邸,就住在知府衙門里。前衙后府,到底是官制,地方略小了些,后門更不夠寬大,女眷們都得在此處下了車馬進去,故而便有些擁擠,縱然有人有心給沈家讓地方,也騰挪不開,只得等著。 這么一等,沈夫人才下馬車,就聽后頭車輪聲響,卻是袁家女眷也到了。 袁大少奶奶這還是過年之后第一回露面,挺著尚未顯形的肚子扶了丫鬟的手下馬車,再過去伺候自己的婆婆下車,惹來旁邊的丫鬟們一陣小聲驚呼:“大少奶奶小心些——” 如今杭州城里誰不知道袁沈兩家正在摽著勁兒,這會兒在門口撞上,實在是有些尷尬。在門口迎客的是董家兩位奶奶,董大奶奶連忙上前,向沈夫人笑道:“三姑娘一早就念叨著府上二姑娘了,這會兒怕不等急了?!倍棠虅t直奔了袁大少奶奶去,一邊自己去扶袁夫人,一邊叫丫鬟來攙扶袁大少奶奶:“瞧大少奶奶這氣色,必定生個結結實實的小小少爺呢?!?/br> 董家兩個庶子雖都記在董夫人孟氏名下,但卻是那妾室蘇氏養大的。那會兒蘇氏正得寵,董夫人再板正,丈夫偏袒著妾室,口上說著兒子們過了六歲就挪到前院去讀書,其實晚上還時不時地跑回去與蘇氏親熱,對嫡母卻是敬而遠之。 只是后來兒子們都大了,要娶妻之時,傳出去說是養在姨娘身邊的,這名聲難免就要降一等。董大人剛升上杭州知府,正是意氣風發之時,卻發現杭州這邊兒的讀書人窮講究,對他家的記名嫡子竟并不看好,反是對董夫人教養出來的女兒頗多追捧,這才有些后悔起來。 初時他被蘇氏吹了一耳朵的枕頭風,只想著往那高門世家里去尋兒媳,碰了幾回釘子才曉得此事不易。且此時靖王做了太子,董夫人也就跟太子妃梅氏家里成了姻親,她那位嫁到梅家的meimei還特地寫了信來。 董大人此人,要說還是頗有幾分才干的,不然一個寒門出身的,也不能在四十歲上就做到知府??墒悄茏龅胶贾葜?,就不全靠才干了——這可是個好缺,不是誰都能撈得著的——他靠的是有眼色,會鉆營。 有眼色的董大人迅速地改變了策略,把找兒媳的事兒全交給了董夫人。事實證明他的主意很正確,董夫人挑中的兩個兒媳雖出身不是多么顯貴,卻都是賢淑明理之人。長媳大方能干,次媳伶俐溫和,妯娌兩個相處十分和諧,各自還把自己院子里的事打理得一清二楚。 不過,蘇姨娘是很不滿意的。首先她嫌兩個兒媳出身不夠高貴,長媳的父親不過是五品官兒,次媳更是某書院山長之女,連個官身都沒有呢。 其次,也是最要緊的,就是兩個兒媳對她不親近,見面也不過是叫一聲姨娘,反是在董夫人面前口口聲聲地喚母親,做足了十分的恭敬。 為這,蘇姨娘不光在董大人面前哭訴,還在兩個兒子面前挑唆了好幾回,的確挑唆得兩個兒子跟兒媳都不親近了。 可惜她的挑唆也只在知府后衙里才有用了。董夫人在杭州呆得越久,賢良淑德的名聲就越盛。更何況靖王由太子而皇帝,梅氏一族也跟著水漲船高,愈發地受追捧了。 董大人如此有眼色的人,這會兒還要借著妻子的光呢,哪敢在外頭貶低董夫人?且兩個兒子跟兒媳不和,連個嫡子都沒有,難道是什么好事? 別看男人偏寵妾室,可嫡子的份量是不同的。董大人自己沒個嫡子,心中也不無遺憾。若是兩個兒子也都沒嫡子,一家子全是庶出,外頭的名聲可好不好聽呢? 更有一樁。董大人自己是少年登科,兩個兒子卻似乎都沒繼承到他的才學和努力,到現在還只是秀才,連個舉人都沒考中,要到哪年哪月才能中進士?董夫人挑的次媳,娘家父親是一院山長,學問是極好的,手下教出了不少舉人進士,這是多好的資源??? 結果次子呢?非但不好好利用,反而跟妻子生疏起來,真是白瞎了董夫人這番苦心。 雖嫌董夫人太過板正又不如蘇氏貌美,可董大人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得出來,要掌家理事相夫教子,還得靠董夫人這樣的。且兩個庶子雖跟她不親,董夫人挑兒媳的時候卻是毫無私心,完全為了董家著想。就是叫他自己去尋,也未必尋得來更好的了。 這么一來,董大人是狠狠教訓了兩個兒子一頓,連蘇姨娘那里都冷落了幾天。于是董家兩位少爺又憋憋屈屈回去跟妻子和好,而兩位董奶奶依舊還跟從前一般敬著嫡母,對生事的姨娘婆婆更沒好感了。 這件事兒鬧得怪厲害的,董夫人雖然管家甚嚴,但架不住蘇姨娘連著兩個兒子都糊涂,自己在外頭不收斂著些,倒把后宅的事兒傳了出去,弄得杭州城里消息靈通的人都知曉了。這會兒看著兩位董奶奶處事得當,不由得都有點兒替她們惋惜——這么好的媳婦兒,偏有人不識貨。 雖說暗地里較著勁兒,但無論是沈夫人還是袁夫人,都不會在面兒上露出來什么針鋒相對的意思,仍是一團和氣地寒喧,且因為袁大少奶奶有孕,話題倒是多了。董家兩位奶奶暗暗松了口氣,便也就著這話題說下去,一時也并不冷場。 袁大少奶奶是滿面春風,嘴里卻叫苦:“頭一回,也不知道怎的就這么纏磨人,每日里只想吃些古怪東西,倒攪得全家都不安寧?!?/br> 這話顯然是在炫耀,旁邊自有人接話道:“若這樣鬧騰,八成是個小少爺了?!?/br> 沈夫人暗嗤了一聲。鬧騰那說的是胎動頻繁,這口味多變跟是男是女有個屁的關系?,F在只管奉承,等生下來是個閨女,那時才叫好看呢。 不過她面上當然不會露出來,只管點頭笑道:“口味變了也是常有的事兒,橫豎不管想什么,你婆婆總會給你弄來不是?” 袁大少奶奶便笑起來:“可不是?!蹦抗夂鋈宦酉蛟S碧,“沈少奶奶別急,等你有了,沈夫人必也要這般cao心的?!?/br> 剛才她就發現了,許氏的目光時不時向她這里投過來,想必是羨慕嫉妒恨呢。本來她這是頭胎,又是將將才滿三個月,該在家里養著才是,可是近來袁家如此一帆風順,她就是想來扎一扎沈家人的眼。 許碧沖她怯怯地笑了一笑:“借袁少奶奶的吉言……”其實她根本不是在看袁大少奶奶,她看的是她身后的一個丫鬟。那丫鬟身上穿的是細棉布褙子,又站得遠,該是個二等丫鬟??墒侨绻龥]看錯,那張臉跟司敬文畫出來的十分相似——那是晚霞,就是那個曾經喬裝奔喪跑去海邊的晚霞! 要說司敬文的畫技還是不錯的,雖然中國畫并不懂面部陰影什么的,但司敬文畫出來的也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顴骨和下頜的角度把握準確。且晚霞左眼尾下方有一顆淚痣,瞧上去真是楚楚可憐,有這個標志在,許碧覺得她沒認錯人。 袁勝玄的通房丫鬟,卻穿著二等丫鬟的衣裳出來了。聯想到這些天沈家的人死死盯著袁家,許碧心里就冒出個念頭來——袁家這是要動! 正如袁家一定有人盯著沈家一樣,袁家必定也料到沈家同樣會派人盯著他們。一個人從袁府出去不容易隱去行蹤,可是今日董府這般熱鬧,各家女眷都帶了丫鬟來,進進出出之間多一個少一個又有誰會注意到呢? 難怪袁家也來得這樣早呢。若依著規矩,身份越高的人來得越晚些,沈家是因為與董家有姻親,袁家卻大可來得晚些,還能避開門口的擁擠??墒乾F在,這擁擠卻成了她們的掩護了。 果然才進二門,袁大少奶奶就仿佛想起來什么似的,一摸身上:“呀,我那個香囊忘在馬車上了,快給我取過來?!闭f著抱歉地向董大奶奶一笑,“這些日子總還覺得胸悶,郎中開了些藥,叫帶在身上時常聞一聞,果然暢快些?!?/br> 許碧用眼角余光看去,果然晚霞和另一個丫鬟已經轉身往外走了,她便一把抓住了知雨,壓低聲音道:“你出去告訴九煉,那是晚霞,他知道?!?/br> 袁大少奶奶其實并沒有用什么香囊,就連今兒說的這句話,也是小叔子身邊的心腹小廝長庚來傳的。雖不知怎么回事,袁大少奶奶卻是不敢不聽這位小叔子的,叫她帶他的通房出來她就帶出來,叫她說這句話,她就說唄,橫豎都是一家子,總歸是為了袁家好。 沈袁兩家女眷再加帶進來的丫鬟不少,退出去個把并不惹眼,絲毫也不影響熱鬧的氣氛,當然也就沒有人注意,袁家出去了兩個丫鬟,卻只回來一個,倒是知雨回來的時候,沈夫人瞧了她一眼:“做什么去了?” 許碧就伸出手來,手心里放了一枚鑲貓兒眼的水滴耳墜子:“這個落在馬車上了,竟沒注意,走了幾步才覺得耳朵上空空的……” 沈夫人看一眼那耳墜子,心里就不自在。赤金底子上,那貓兒眼碧綠通透,中心的一道光金黃閃亮,活像真正的貓眼一般。當初給沈家的聘禮她都看過,雖也有幾顆貓兒眼,顏色卻沒這個綠,至于公中打的首飾更沒這樣東西,顯然后頭沈云殊得的,又新給許氏打了首飾。 沈夫人當然也從沈大將軍那里得過東西,可沈大將軍也只是給她這些珠寶,從未管過她究竟打什么樣的首飾。許氏在后宅,若是自己拿了這些東西去打首飾,她總會知道的。如今半點兒消息都沒聽見,那必是沈云殊經手的了。這份兒用心,可就不一樣了。 再則,沈夫人其實也很喜歡貓兒眼,但說過兩回,沈大將軍拿回來的珠寶仍舊多是紅藍寶石,許氏這里卻多了貓兒眼的首飾,可見這東西是都被沈云殊拿去了。 只是這些話卻不能拿到外頭來說,沈夫人憋了一肚子的不痛快,只能教訓道:“怎的這般大意,耳墜子落了都不知道?幸而是發現了,若不然叫人看見,少不得說你粗心大意,丫頭也伺候得不周到!” 許碧便低下頭,連忙把耳墜子掛上,抬起頭來的時候,順便對饒有興味注視這邊的袁大少奶奶露出一個有些羞窘的笑。 之后董三姑娘的及笄禮,許碧就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了。既記掛九煉能不能跟上晚霞,又怕袁家別有安排,九煉等人著了道兒。好容易挨到禮畢,董家又擺了一場小宴,等回到沈家的時候,已然將近黃昏了。 然而九煉是直到天黑之后才回來的,一回來就直奔了許碧的院子:“少奶奶,出了點事……那晚霞她,她……您能過去瞧瞧嗎?人在花園子里?!?/br> 許碧二話沒說就擱下了筷子:“走?!?/br> 雖然料想到是事情不順利,但許碧看見晚霞的尸身時還是驚了一下——她滿嘴是血,血液已經干涸,變成了紫黑色,看起來尤其可怖。 “咬舌自盡了?!蔽葑永锸巧蜃?,許碧還是頭一回見到他,“九煉,你給少奶奶說說?!?/br> 晚霞的確是借著出去取香囊的工夫,坐上了一輛不知什么時候趕過來的普通騾車,就往杭州城外去,半路上還接上了長庚。在確定沒有別人加入之后,沈卓出手,輕輕松松就把人拿下了。 拿下很容易,但后面的事就很麻煩了。 “沒搜出書信來?!本艧捗碱^皺得死緊,“還是長庚那小子說的,并沒有書信,要給那些倭人遞什么消息,全由這晚霞轉述。而且——是用倭語?!?/br> 當時他們拿住了人,把兩人從頭搜到腳,卻沒搜出一字片紙來,且兩人一口咬定是出城往袁家的莊子上去查賬,什么通倭之類概不承認。 若不是他們從晚霞身上發現了紋上去的印章,怕還真就要被糊弄過去了。 “就紋在這里?!本艧捝焓窒崎_晚霞的衣袖,只見小臂內側紋著個朱紅圖案,正是當初王御醫和他的藥童合力偷出來的那封信末尾印的銘章,大小筆劃絲毫不差。 一個通房丫鬟,沒事兒在身上紋這個做甚?若說沒原因,那真是鬼也不信了。 當然,長庚和晚霞自是仍舊咬死了不認,長庚說他全不知情,哪有小廝看少爺通房身上有什么印記的?晚霞卻說這是進府之前人牙子紋的,防著他們逃跑之用。 這兩人如此嘴硬,不過是仗著自己是袁家人,想著無憑無證沈卓也不能將他們怎樣。沈卓素來是做這個的,焉能看不出兩人的意思,淡淡一笑吩咐道:“既然沒什么用,處理了便罷?!?/br> 這就是要殺人了。長庚頓時就有些慌了。先還硬挺著,只當沈卓是嚇唬他,及至后來兩人脖子都套上繩索,要被吊在路邊的樹上,這才想明白了——沈家如今將他們兩個殺了,袁家同樣是無憑無證,死也白死。 生死關頭,到底還是自己的命更要緊些,長庚便招了。原來袁勝玄早幾年就叫晚霞學了倭語,如今跟那邊的倭人傳遞消息,說定了都叫晚霞出面,便以她小臂上紋的印章圖案為信。至于消息內容,為防走漏,并不用書信,皆由晚霞口述,且必說倭語,若用盛朝話,則必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