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楚天素也有些不確定,“你試試看,能出聲么?” 鐵面人緩緩站起了身,輕輕咳嗽了一聲,微不可見的頷了首道:“嗯?!?/br> “……” 這么惜字如金的,在這檔口解不解xue的對他來說也沒有什么區別吧。 長陵生怕這祖孫倆再墨跡下去,轉身拉動斷崖下的樹藤:“有話都先憋著,等逃出去再說?!?/br> 他們都是懂武功的人。 哪怕一老一傷還有一個不能施展內力,攀藤越壁這事對他們來說還不算太過費勁,也就花了小半個時辰的功夫,他們已爬至山腰處。 前頭的崖壁越來越陡,足下難尋支點,要登頂全得仰仗臂力,這種時候上了歲數的難免露出疲態。鐵面人見狀快攀幾步翻上了頂,再奮力把楚天素拉上來,等他想要再拉長陵的時候,長陵手腕用力,一個倒躍,輕輕松松就落上了地。 長陵:“要不是擔心你們手滑,我早上來了?!?/br> 鐵面人頓時覺得臉上罩著個罩子倒也挺好。 斷崖之上,冷風呼嘯。 前方小路蜿蜒而上山頂,頂峰便是通往鹿鳴山的鎖橋。 三人方邁出幾步,長陵突覺不對,眼睛瞄向前方,“慢,有埋……” “伏”字音未落,卻聽鐵器之聲大作,一群官兵從黑漆漆的樹叢中嘩啦啦的鉆出,亮出寒光閃閃的箭弩,霎時將他們圍堵個水泄不通。 有兩個人自人群中踱了出來,一個是身著黑色鎧甲的中年人,身邊跟著的,正是在雁回山腳用弓.弩射傷阿舟的年輕人。 那中年人長劍在握,眼神瞇了一下,楚天素將鐵面人護在自己身后,不可置信看著他道:“蒼云……你怎么會在這兒……” 那個叫蒼云的嘴角挑起一絲殘忍的笑,“楚婆婆,好手段……”他看了身旁那個年輕人一眼,“若非是陶風洞悉,讓我等趕至此處,保不齊真就讓你們逃出去了?!?/br> 陶風的面無表情道:“堡主過譽,陶風不敢居功,一切皆是賀公子神機妙算?!?/br> 原來此人便是傳說中的墓王堡堡主。 長陵眉心微微一皺。 這話中的賀公子,與牢中那人提及的“賀瑾之”難道是同一人?就不知她們這臨時起意的逃獄,那所謂的賀公子是如何“神機妙算”出的。 蒼云掃了他們一圈,最終把目光落在鐵面人身上,“我沒想到,有一天你會淪落到我墓王堡來,明月舟?!?/br> 鐵面人默然片刻,開了口,“我也沒有想到?!?/br> 這是長陵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見他說話,雖然嗓音略略沙啞,卻是出乎意料的好聽。 只是明月舟這個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我若早點知道,定煮著你的rou烹著你的湯喝?!鄙n云說著血腥的話,嘴角仍是笑著,“不過遲一點喝,也沒有關系?!?/br> 明月舟聞言警惕的退后一步,一手背在身后,對著長陵打了一個“你們撤”的手勢,長陵與楚天素微微一驚,明月舟看了陶風一眼,對蒼云道:“當年的蒼云好歹也是大雁名將,怎么,如今倒成了東夏國的狗了?!?/br> 蒼云聞言一笑,“只要能殺了你,成為誰的狗又有什么關系?當年你殺了我兒子,我便對天起誓,此生你若不死我絕不罷休?!?/br> 明月舟:“令郎為一己私欲屠村,我還嫌他一人之命難抵百名無辜村民性命?!?/br> 蒼云當即大怒,“明月舟,死在你刀下的亡魂也不少罷,你敢說他們個個都是大jian大惡之人?你也殺人,我兒子也殺人,都是殺人,何來貴賤!” 蒼云此話一出,令長陵渾身一凜。 十一年前,伏龍山下,曾有一人對著尸橫遍野的越家軍,也是用這般語氣對她說道:“你們用刀殺人,我們以謀殺人,都是殺人,何來貴賤?” 長陵怔怔看著蒼云,眼前這面目猙獰之人與當年的沈曜居然莫名的重疊在了一起,不由自主捏起了拳頭,那顧埋藏在心底的恨意難以自持的溢了出來。 這世上的好人總是良善的千變萬化,但如這般無恥陰毒之人卻是千篇一律的令人作嘔。 明月舟見長陵與楚天素渾然沒有離開之意,心中一急,向長陵投去迫切的眼神。 蒼云見有異狀,唯恐錯失良機,終于不再廢話,抬手示意身后的士兵開弓上弦,然后對著明月舟猖狂的笑了起來,“我本有心留這千嬌百媚的小姑娘一命,看你對她著實緊張,那就送你們一塊兒共赴黃泉吧!” 說罷長臂一揮,剎那間,千箭勢如疾風,密密麻麻的飛射而來! 如此密集的弩、箭,任誰在場都躲避不過,何況他們匆匆夜逃,手中連半個可以抵擋的兵器也無。 正當此刻,正當此時,忽有一人凌空越起,猶如乍然卷起一道颶風,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擋在跟前。 仿佛山風為之停滯,星辰為之凝定,長陵袖拂萬丈狂濤,展臂一揚,霎時間,千箭逆轉而回! 作者有話要說: 來!看到這兒和我一起喊! 江湖我陵姐,—————?。ê竺嫖鍌€字你們來接) (皮埃斯:知道大家焦急男主出場,我也是。只是這個故事屬性為武俠言情輕權謀,寫的時候我很盡力寫好非言情劇情了,盼讀者們能有良好的閱讀體驗,能看到我的用心啦,當然當然,你們還是可以催的,只要不因男主還沒有立刻蹦出來不開心就好咯~(#^.^#)比心) 第九章: 明月 誰都沒能料想明明是射出去的箭怎么會在倏忽間堪堪調了頭。 不及驚呼,無數個箭身帶著勁風倏然扎入他們的軀體,當先一撥士兵紛紛倒地,其余的更是驚慌失措的連連倒退。 蒼云連忙拔出長刀以抵擋,陶風亦旋身避開,兩人都算是反應及時躲過一劫,但面上均流露著震驚之意。 這小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有如此驚世駭俗的功夫! 未等緩過神來,蒼云只覺得眼前一花,懸崖邊的人都徒然失了蹤影,陶風回過身去,指著前方的山林路口道:“堡主,他們往山上去了!” 蒼云眼睛一瞇,咬牙切齒:“追!” 山路猙獰,兩邊都是深丘險壑,一個不留神,都極有可能葬送于此。 方才危難之際,長陵顧不得許多,為截箭陣出了一掌“山呼海嘯”,這是“釋摩真經”的第四層,招式雖無出奇之處,但卻能在頃刻間使勁氣區域拓寬數倍,從而牽引挪移敵方之力,借力打力。 若是在以往,長陵必會毫不容情的對敵陣頭領痛下殺手,擒王之后再主導局勢。然而此時她擅用內力,只覺得內腑翻騰,眼見不宜逗留,她旋身點足,落回到明月舟身側,一手托著一人拽著他們迅速往山峰處撤退,不給敵方一絲反應的空間。 自然,別說敵人,連自己人都被她劈天蓋地的功夫給震呆了,明月舟看著前方領路的長陵,她的個子雖然比自己矮上幾分,卻莫名給人一種壓迫感,就像一座無法翻越的高山,一時之間他心情有些復雜。 楚天素看長陵額間布滿密汗,心知大事不妙,搶在她跟前一步:“你這般使用內力,不快施針,怕是要遭到反噬……” 長陵:“來不及,他們趕上來了?!?/br> 楚天素驟然回頭,見蒼云與陶風已追至身后不遠之處,這吊橋雖近在跟前,可若三人皆踏上橋梁,蒼云他們只稍斬斷鐵鏈,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的結局。 長陵看向明月舟:“你先過橋?!?/br> 楚天素微微一訝,明月舟卻是搖了搖頭,他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哪有讓女人斷后的道理。 “你輕功不如我們,若不先行一步,只會扯我們的后腿,”長陵平靜看著他:“那個叫什么白云蒼狗的,還不是我們的對手?!?/br> 明月舟心里隱隱覺得哪里不對,但他才見識過她的身手,心知她所言不虛,咬了咬牙道:“好?!?/br> 他看了楚天素一眼,張口想要說什么,猶豫一瞬,只道:“你們小心,蒼云老jian巨猾,留心著了他的道?!?/br> 言畢轉身就攀向了鐵索橋,他輕功不佳,但雙手并用,仍能勉強渡橋。 楚天素見外孫兒已走,暗自舒了一口氣,她見長陵已有些站立不穩,知她是在強撐著替明月舟爭取時間。 這時蒼云與陶風已趕至索橋之前,距她們三步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蒼云見明月舟已攀出一段距離,但看長陵攔截在前,心有余悸不敢貿然動手,卻道:“姑娘,我雖不知你是如何進的墓王堡,又與這二位有何瓜葛,但姑娘既非墓王堡囚犯,我等本無意為難,可若姑娘執意要劫走他們,就算僥幸逃了出去,今后上天入地的通緝,只怕就不安生了?!?/br> 蒼云客客氣氣的說的這番話,是在試探長陵究竟知不知道明月舟的身份,哪想長陵一聽,根本不介意他的話,道:“那又如何?” 蒼云一怔,長陵道:“要是夠膽量,就上前來戰,要扯談,就恕不奉陪了?!?/br> “你——”蒼云見這小姑娘傲慢無禮,涼颼颼的看了她一眼,“是你敬酒不吃吃罰……” “酒”字音未落,一邁步間,長陵已搶先一步直劈蒼云頭頂心,蒼云大驚,以刀相擋,“?!钡囊宦?,刀鋒嗡然而震,險些就要脫手而出,蒼云詫異看去,只見她握在手中的兵器,居然是一根樹枝。 長陵旋身倒躍至他身后,尖端精準無比的指向他心口,蒼云如臨大敵,忙錯開身,眼見明月舟越攀越遠,他心中焦急,踏前一步朝長陵揮刀而出。 這一刀帶著極為凌厲的破空之聲斬落而下,長陵微微側開,刀鋒貼著她喉部呼嘯而過,但蒼云還未及使出第二招,竟見那刀背處被樹叉牢牢卡住,長陵輕蔑一笑,就著他收刀的勢頭轉了一個弧度,那長刀就跟不聽使喚似的迅捷地向蒼云脖頸而去! 蒼云面色劇變,不得不倒下腰去躲開自己的刀尖,長陵舉起手中樹枝,正待貫氣而下,周身氣血忽呈倒施逆行之態,她眼前一糊,看不清蒼云所在,只好收斂心神,暫退兩步之外,蒼云見她似乎有恙,趁機攻伐而上,長陵手中無利器可擋,一時間只能聽聲急避,只守不攻,心神難免受擾。 適才蒼云被長陵的浩大聲勢所驚駭,以為她有通天的本事,眨眼睛兩人對了七八招,覺得這小姑娘身手雖是不凡,勁道卻愈來愈弱,與方才判若兩人,幾個回合下來,對方明顯就已落于下風。 蒼云心下大喜,不再瞻前顧后,連人帶刀撲向長陵空門。 原本長陵還想拼著最后一絲內勁除掉蒼云,但沒想到自己動了真氣后身子會如此不堪一擊,如不是她元氣未復,想必蒼云已被她手中枯枝穿胸而過。她好容易鎮定下來,得以重新視物,但雙手使不上力,除了天花亂墜的耍會兒功夫拖延時間,也確實沒有更好的法子。 蒼云看明月舟已過到橋中央,又知自己一時三刻勝不了長陵,朝陶風大喝一聲:“斷橋——” 陶風聞言,立即朝往鐵索橋邊去,楚天素轉身掠到陶風面前,手微微揚起,指尖夾著極細小的東西瑩然生光,待陶風看清那是幾枚銀針時,針連著絲線朝他飛射而出,陶風險而又險的翻身避開,這“袖中絲”看上去只是針與線,但威勢之猛,叫人防不勝防。 陶風眼見不敵,連忙退出幾步,見另一番正打的如火如荼,忽然將手中弓、弩瞄準長陵,扳動機關,弩、箭勢如疾風! 楚天素叫道:“小心!” 為避弩、箭,長陵心神一分,右肩卻被蒼云長刀劃傷,手中的樹枝亦被削斷。蒼云再度舉刀,楚天素指尖針線一彈,只聽“?!钡囊宦暣囗?,那南華銀針生生攔住了刀風的去路,長陵趁隙抽身,落回到楚天素身側,她胸口真氣沖撞,再也忍不住,當下一口血吐了出來。 蒼云見狀,不禁哈哈大笑:“我還當是哪里的高手,原來不過爾爾!” 墓王堡跟在后邊的士兵也已趕了上來,長陵冷眼看著前方密密麻麻的箭陣,心知今日難逃此劫,抬袖拭去嘴邊血漬,左手負在身后,隱隱握拳聚攏體內殘留內力,對楚天素道:“婆婆,您先過橋?!?/br> 她心中作何想,楚天素焉能不知? 這越長陵是打下半壁中原的第一名將,如今一夢醒來淪落于此,怎會不心心念念著出去報仇雪恨? 但她讓自己先過橋,那是把絕無僅有生機讓給自己了。 或許對長陵而言,楚天素救她一命,她還她一命,本就不容置喙,無可厚非。 楚天素心底卻沒由來的一軟,她有些心疼這個看似剛強的小姑娘,明明還只是個小姑娘,卻比普天之下許多大好男兒都懂得信義何貴。 只是世事無常,人心不古,她孤身一人,縱身懷絕世武功,又如何應對這世道的許許多多卑鄙無恥之徒? 楚天素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好孩子,你能陪我祖孫倆走到這兒,婆婆心中已極是歡喜,這蒼云害死我的孫兒,我留在墓王堡等的正是今日,你尚有血海深仇未報,豈可輕易豁出性命?!?/br> 長陵聽出她話中的訣別之意,詫異轉頭,那蒼云冷笑一聲,橫刀撲來:“今日你們一個也逃不掉!” 楚天素猝然橫出一只手,引無數銀針而出,漫天飛灑,橫七豎八的釘在周遭樹干之上,猶如織了一張巨網,橫在兩方之中,那絲線發著幽幽熒光,顯是猝了劇毒,蒼云臉色一變,倒退兩步。 就著對方一剎那的猶疑,楚天素以銀針刺入長陵脊背之中,封住她周身幾處大xue,使她內力一時之間難再流轉,心脈處氣血得以存息。 長陵驚疑未定:“楚婆婆——” 楚天素看向遠方的長空,悄聲道:“可惜不能再看你師父一眼,他日你見到他,替我向他道一聲好,那便夠了?!?/br> 說完,長陵覺得胸腔間突然襲來一股勁力,她身子一輕,被凌空舉起,楚天素揪緊長陵的衣襟,將她朝鐵索橋上用力一甩! 長陵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都被這股長虹之氣帶離蒼穹之頂,她施展不了內力,情急之下只能拽住一根鎖鏈,勉強吊在橋心中央。 明月舟本已快攀至終點,見索橋大肆晃動,回頭時才發現了這兇險的一幕,心下大駭,連忙折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