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龍氏實在找不出理由苛責,只咬緊牙關緊緊扯著帕子:“你說聽到公主回去了,難道她就沒對你說什么?” 楚楚搖頭。 頓了頓,又道:“公主是直接回的屋,我一開始不敢去打擾。也是我疏忽,當時并未想到這一層。下頭的人叫我出宮的時候,我也沒有懷疑?,F在想來,若我當時鬧一鬧,興許能知道點什么?!?/br> 等楚楚回完了話,屋里頓時陷入了沉默。 龍氏難受極了:“老爺,那咱們就只有在這里苦等消息嗎?” 盛敏中亦是凝重,亦是無奈:“除了等,也沒有別的法子,除非召見,外臣是無法入宮的?!?/br> 哪怕是衛國公,也只能在宮外候著。 可一個夜晚的時間如此漫長,元寧莫名其妙沒了消息,誰知道等到天亮會發生些什么。 哪怕早一刻,都多一分希望。 “老爺?!?/br> 龍氏的手一直緊緊抓著盛敏中,情緒尚能自持,但眼里已經悄無聲息的流了下來。 元慈看在眼中,一面拿出絹帕為母親拭去眼淚,一面細細琢磨著爹爹剛才的話。 未經召見不得入宮……除了住在宮中的人,還有誰能出入宮廷……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驀然抬起頭。 “有一個人,他是可以隨意出入宮廷的?!?/br> “誰?”龍氏問。 盛敏中和盛元康卻同時想到了:“陸行舟?!?/br> 提到這個名字,屋中所有人的心中都燃起了希望。 陸行舟有隨意出入宮廷之權,又有“少年神探”之名,他與盛府有交情,從前也救過元寧,若他今夜入宮,一定能帶回元寧。 再不濟,也能帶回些消息。 “可他今晚沒有留在盛府,此時要去哪里找他?” 元康卻很有把握,“他在京城最要好的人就是常云,不在我們家肯定就在常云家,我現在就出門去找他?!?/br> “康兒,那我就交給你去辦了?!?/br> “二叔放心,我一定把寧兒找回來?!痹嫡f完,便飛快地出了門。 龍氏的心中,總算燃起了希望,想了想,對盛敏中說道:“阿寧的事千萬不要透給元禎,他還在養病,要是知道這事,又得傷心了?!?/br> 眾人都點頭稱是。 …… 盛元康找到常云的時候,已經過了子時。 常云花天酒地慣了,這個時辰了還沒休息,跟一幫紈绔子弟摟著歌姬聽著小曲兒正在興頭上。 盛元康一把將他揪起來,讓他去找陸行舟。 一聽說是元寧出事,常云立馬帶著他一路跑進陸行舟的小院,推開門,便見陸行舟穿著寢衣坐在榻上,面色不虞的看著常云。然而,當他看到常云身后焦急的盛元康時,登時目光一凝,脫口問道:“出什么事了?” “是阿寧,阿寧出事了!她今日一早進宮,到現在都沒回家?!?/br> “留宿在公主那邊了嗎?” “不是的。怪就怪在這里,楚楚早上跟著她出門的,阿寧去了撲蝶會,楚楚沒去一直在公主那邊等著,但公主回去了,阿寧還沒回去,她就被人送出了宮?!笔⒃碉w快地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進宮?!标懶兄燮鹕?,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伸手拿了架子上的外袍,一邊穿一邊往外走。 常云和盛元康跟在他的身后,他們也能感到,這次的事情不一般。 “馬已經備好了?!?/br> “嗯?!?/br> 寥寥數語間,便已走到了門口。 盛元康見他翻身上馬,還來不及說點什么,一人一馬片刻間就飛馳到街的盡頭。 他只覺得一陣無力,身邊的常云察覺到他的表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撫。 “小常,你說元寧還活著嗎?”盛元康問。 他知道發問沒有任何意義,可他還是想問。 常云沉默。 這個問題他實在無法回答。 他殺過很多人,所以他明白,人命其實是很脆弱的,何況是元寧那樣嬌滴滴的人兒。 再說,他的回答也沒有任何意義。 只是在眼下,他必須回答。 常云如他慣常那般咧嘴一笑。 “放心,我從沒見過他失過手,何況,這還是他的媳婦?!?/br> …… 陸行舟進了宮,便直奔司禮監。 這個時辰,宮中各處都已經熄了燈,只有這邊還亮著。 掌印太監魏錦和兩個秉筆太監此時正將內閣議過的奏折一一批閱、加印。 有小太監上前通稟。 “魏公公,陸行舟來了,求見您老人家?!?/br> 魏錦放下手中的印,微微嘆了口氣,放空了片刻。 “叫他進來吧?!?/br> 沒多時,陸行舟便走了進來。 “這么晚了,怎么還進宮?坐下說話吧?!?/br> 陸行舟沒有坐,只靜靜看著魏錦:“這宮里沒有能瞞住公公的事,公公知道我為何而來?!?/br> 魏錦的臉上頗為無奈,重重的嘆口氣。 “公公,我只想找人?!?/br> “找了,一直在找,從知道出事東廠就一直在找。那么好的一個孩子,難道陛下就不心疼嗎?報上去的時候,陛下就讓我帶東廠的人找?!?/br> 陸行舟默然片刻。 “公公,我想跟東廠的人一起找?!?/br> “這不合規矩?!?/br>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br> “我只是個閹人,只能聽命行事,誰也幫不了,誰也為管不了?!?/br> “公公,在這宮里,我能找的人也只有您。若您也不肯幫我,我便只能用自己的方法?!?/br> 魏錦聞言,頓時一愣。 “行舟,不要亂來?!?/br> “公公,敢問陛下的旨意是什么?” “找人?!?/br> 只是找人,并沒有下旨查案。 這個答案陸行舟并不意外。 “我想的與陛下一樣,只想找人,找到了人我立即離開。找不到人,我也無話可說。公公放心,我知道自己什么身份,我有分寸?!?/br> 魏錦沉吟許久,對身旁的人吩咐道:“把小德子喊進來?!?/br> 小德子叫范德祥,是魏錦的干兒子,如今是東廠的首領太監,沒多時就從外面跑了進來,恭恭敬敬的站在魏錦身邊。 “干爹,有何吩咐?!?/br> “松陽縣主找到了嗎?” “還沒有,兒子已命人徹夜打撈?!?/br> 魏錦指了指陸行舟,“行舟與你同行,他辦過不少大案,該怎么找,你聽他的?!?/br> 范德祥聞言,頓時愣住了,只是魏錦的吩咐,他不敢不從,忙點頭稱是。 陸行舟也微微有些意外,他望向魏錦,鄭重的行了一個大禮:“公公大恩,行舟銘記在心?!?/br> “去吧,記住你的話,注意分寸?!?/br> 眼見得陸行舟轉了身,魏錦忽然又說了四個字。 “不能殺人?!?/br> 初春的深夜,仍殘留著冬夜的寒冷。 陸行舟的臉色比這寒夜還要蕭瑟幾分。 魏錦死死地盯著他,非要他給一個保證。 “可以?!?/br> 陸行舟的回答只有兩個字,卻字字如冰針入骨,寒徹人心。 魏錦得了他的保證,這才揮揮手放他們離開。 陸行舟與范德祥一齊出了司禮監,心知范德祥不會輕易聽他差遣,便跟在范德祥身邊落后半步,不與他爭先,兩人都是練家子,步伐很快,片刻便走到了雁池邊上。 數十名東廠長衛提著燈籠站在岸邊,將雁池四周照得透亮,湖中飄著五六艘小舟,有人站在舟上,四處拿網搜尋。 范德祥走到湖邊,背著手望著湖面。 陸行舟上前,輕聲問:“請問廠公,今日在撲蝶會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范德祥見他還算識趣,只冷哼了一聲,“撲蝶會上都是貴人,周圍有我們東廠的番役守衛,那是固若金湯,能有什么事?是那小丫頭自己與榮國公府的小姐跑出了,落了水,與人無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