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不錯,明珠,是何事情?你不妨說出來,朕替你做主!”皇帝怒道。 這個問題,明珠在來時的馬車上,便已經想好了答案。私生子一事,真假不明,她當然不敢說,她早已另外想好一個借口,一個能給三皇子帶來致命打擊的借口—— “回稟皇上,三皇子說,他已經收買了禁軍侍衛,打算弒君謀反?!泵髦樘ь^,神色凜然。 第44章 惡果 明珠一句話,便震驚了在場所有人。 每個人都向她投來復雜的目光。太子和吳國公交換了一個眼神, 二人雙雙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幸災樂禍。左安依舊站在原處, 頭也不抬, 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五皇子則暗中捏了把汗。這種事若沒有真憑實據,一定會惹惱父皇, 他眉頭緊鎖, 暗中籌劃著如何替明珠脫罪。 惟有凌宗訓, 面色平靜如水,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看上去對明珠的話并不意外。 “你,你說什么?”皇帝仿佛不相信一般, 不由得倒退了兩步, 被身邊的小太監扶住。 “三皇子說,他想當皇帝, 號令天下, 可是有皇上和太子在, 他一點機會也沒有。過去他是王爺, 又是當今皇后的兒子,身份尊貴,一旦太子有事, 他便隨時可以接替太子。然而自從皇帝削了他的爵位, 他便只是一個普通皇子了,皇上不喜歡他,說不定過不了多久, 就會被太子害死,或者被趕出京城。三皇子對皇上懷恨在心,于是決定鋌而走險,收買禁軍侍衛,將皇上和太子一同害死,這樣就沒人敢跟他爭了?!泵髦槔潇o地道。 今日之事,她早已想清楚。三皇子是以“太子要加害凌宗訓”為開頭,借自己的關心,引出了“凌宗訓是皇帝私生子”一事。既然要隱瞞下私生子一事,自然也不能暴露出太子已知曉這件事。太子的目的是徹底整垮三皇子,與自己目標相同,所以今日只能將火力都集中在賀延雄一個人身上,盡最大可能爭取太子,這樣才能聯合東宮勢力,除掉賀延雄。明珠知道,賀延雄雖然好色,素為皇帝所不喜,然而這種事往大了說,也不過是私德有虧,行為不檢點,要不了他的命。惟有將他在政治上的種種卑劣行徑抖落出來,才能讓皇帝徹底下定決心,除掉這個逆子。 別的事明珠不敢說,然而上輩子,皇帝就是死于禁軍之手。當時他體弱多病,賀延雄帶著一隊侍衛沖了進來,連太監宮女都沒放過。禁軍肩負著保衛皇族安全的重責,素來被皇帝看中,賀延雄若非下了大力氣經營,絕不可能策動禁軍謀反。這種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明珠憑借自己對他的了解,賭他現在就已經有了賄賂收買的行為,只要認真去查,絕不可能一無所獲。于是明珠大膽地說了出來,企圖將他一下子釘死,再無翻身的可能。 “父皇,兒臣冤枉,冤枉??!”三皇子跪行到皇帝身邊,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訴道:“父皇,楚明珠滿口謊言,欲置兒臣于死地不可!父皇,您要為兒臣做主??!兒臣可是您看著長大的,從小接受圣人的教誨,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豬狗不如的事情來?退一步說,兒臣就算起了歹念,這等關系生死的事情,怎會告訴楚明珠這么一個小女人?她是能幫我沖鋒陷陣,還是能給我出謀劃策?我腦子進水了不成,把掉腦袋的大事告訴她?” “你告訴我這些,是因為想逼我配合你??!”明珠厲聲道,“三皇子忘了嗎?你親口說的,靖陽侯手握鄴國精銳之師,又一向對皇上忠心耿耿,如果不除掉他,你就算弒君成功,也不能順利登上皇位,靖陽侯一定會為皇上報仇雪恨的!所以,你才把計劃告訴我,讓我利用身份,毒死靖陽侯!這樣就沒人敢反對你登基繼位了!” “你、你……”賀延雄氣得臉色慘白,站起身,沖過來就要掐死明珠,卻被凌宗訓擋在身前,一腳踹倒在地。 “父皇,兒臣冤枉,冤枉??!”賀延雄又爬到了皇帝腳下,不停地磕著頭,“父皇,您千萬不能聽信她的一面之詞。您想,兒臣就算真有賊心,真想利用這個女人置靖陽侯于死地,我也不會將弒君謀逆的計劃和盤托出??!我可以想個別的借口,比如嫉妒凌宗訓得寵之類的,誘騙楚明珠去殺人。為什么要把弒君這種驚世駭俗的大把柄交到對方手里呢?這不是傻嗎?” “因為你說,你愛我??!”明珠繼續添油加醋,“你還說,全天下的姑娘加一起,都比不上我的一根指頭。若我乖乖聽你的話,大事可成。你君臨天下,我鳳袍加身。你之所以把這么詳細的計劃都告訴我,就是為了表示真心和誠意,你說這天下早晚都是咱們兩個人的……” “夠了!”凌宗訓突然暴喝一聲,震得所有人心里發毛,一齊怔怔地看著他。凌宗訓回過神來,立即跪在皇帝面前,冷冷地道:“皇上,賀延雄大逆不道,人神共憤!這種人宜早做處置,以免將來遺禍無窮!” “凌宗訓,你真是卑鄙小人,落井下石!”賀延雄怒罵一聲,乞求地仰望著皇帝,道:“父皇,那個女人心腸惡毒,她的話,您萬萬不能相信!您看兒子的手,這傷是被她咬的,差點將兒臣的手指咬掉。胸前的傷,是她用暗器割的,稍微再使幾分力氣,便要刺穿兒子的心臟了。還有,她還在兒子的傷口上撒了綠礬油,簡直心如蛇蝎,惡毒到了極點!” “這恰恰說明了三皇子欲對郡主無禮!”凌宗訓怒道,“皇上,三皇子剛才口口聲聲說并無非禮一事,那么試問這身傷是怎么來的?他二人若無近距離的肢體接觸,郡主一介弱質女流,怎會有本事傷得了武功高強的三皇子?還有,三皇子張口閉口就說郡主惡毒,用綠礬油傷人,其實根本就沒這回事。若真的被綠礬油所傷,早就燒掉一層皮了,還會是現在這副樣子?” “不錯?!泵髦榭聪蚧实?,道:“我為了嚇唬三皇子,才謊稱那是綠礬油,其實不過是鹽水而已?;噬先羰遣恍?,可以派人檢查,只怕他手上現在還有鹽漬呢。綠礬油燒在皮膚上,可不會這么簡單?!?/br> “父皇,兒臣有話要說?!蔽寤首淤R延修出列跪下,從懷中取出兩封書信,“父皇請看,這是當日在清江郡,從三哥手下的女刺客身上搜出來的信件。一封是命令他的殺手不惜一切代價害死孩兒,栽贓給太子;另一封是栽贓靖北王和徐長澤一家聯合起來,盜竊府庫錢糧,意圖謀反。白紙黑字,寫得一清二楚,請父皇御覽?!?/br> 說完,賀延修將信件呈給太監總管,太監總管又遞交了皇帝?;实劭床坏絻尚?,便暴跳如雷。 “皇上?!背聊税肷蔚淖蟀埠鋈还蛳?,道:“卑職左安,是吳國公府上侍從。第一個發現三皇子對郡主不軌的人,正是卑職。當時卑職路過那所小屋,見到郡主的仆從在門外守護,在下一時好奇便想過去看看,誰知卻見三皇子的侍衛突然出現,將二人迷暈。卑職心知不妙,便走過去將那個侍衛打暈,強行沖進屋內,正巧撞見三皇子面目猙獰,要去脫郡主的衣服,郡主拼命掙扎,用刀片劃傷了三皇子的衣襟。卑職沖上去立即制止了三皇子,這便是上午發生的一切,卑職親眼所見,不敢說謊。那個打傷郡主家人的侍從,已經讓卑職綁起來了,送交京兆府,隨時可以提審?!?/br> “父皇,你不能相信左安??!京城誰人不知,吳國公為太子效力,鞍前馬后,忠心耿耿。太子做夢都想除掉孩兒,吳國公豈有不知之理?他的仆從,說話辦事自然要順著他的意思。這些都是無恥的陷害,栽贓!”賀延雄扯著嗓子,怒吼道。 沉默多時的太子忽然開口,嘲諷地道:“被害的郡主告你,你說栽贓;目擊的證人告你,你說栽贓;兩封書信,鐵證如山,你也說栽贓。人證物證都被你推翻了,你那些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的片面之詞,反倒是事實不成?” “是不是栽贓,空口無憑,一查便知?!眳菄蛳碌溃骸袄铣家詾?,別的事猶有可說,收買禁軍之事實在不能置之不管。是不是栽贓,只要去查一查禁軍便是了。誰跟三皇子走得近,誰收了什么禮物,誰莫名其妙地成了富翁,多了許多薪俸買不來的東西,這些都是可以查的。請皇上下旨吧?!?/br> “請皇上下旨?!北娙水惪谕暤氐?。 “好!”皇帝憤怒地道,“將賀延雄押入刑部天牢,著京兆府會同大理寺,徹查本案一切相關事件,務必查個水落石出。若這個孽畜果然有大逆不道的心思,那就休怪朕國法處置!朕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罷!” “父皇圣明?!碧訋ь^高呼。 “皇上圣明?!北娙司o隨其后。 明珠看著這幾個在朝為官的人,心里不禁好笑,拍馬屁果然都是好手??!她悄悄看了一眼凌宗訓,發現凌宗訓并沒有跟隨眾人頌圣,一雙冷峻的眼眸正徘徊在自己身上,久久不肯離去。明珠受不了他的目光,便又低下頭,不去看他。 “皇、皇上……”殿外,一個小太監畏畏縮縮地進來通傳,“穆陽侯次女桓婉婉求見。她說,有急事要稟報皇上?!?/br> “不見!”皇帝心煩,不相信一個大臣的女兒,能有多大的急事。 “桓小姐說,跟三皇子有關?!毙√O哆哆嗦嗦地道。他也知道,皇上心緒不佳,然而桓婉婉給了他不少好處,讓他務必報出“三皇子”的名號。 “那就叫她進來吧?!被实哿⒓锤淖冎饕?。 “是?!毙√O松了口氣,立即出去通傳。 不多時,桓婉婉款款地走上了龍極殿。 “小女子桓婉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被竿裢襁蛋莸?。 “起來吧?!被实鄣哪樕珮O是難看,“你有何事,速速說來?!?/br> “回稟皇上,婉婉此番前來,是替明珠郡主抱屈來的?!被竿裢矜偠ㄗ匀舻氐?,“今日本是家姐出殯的日子,婉婉卻因傷心過度,當場暈倒,而沒能送家姐最后一程,這是婉婉心中莫大的遺憾。婉婉醒來的時候,心中傷心自責,便躲到了一個背人的角落里偷偷哭泣。誰知不多時,便看見三皇子帶著明珠郡主,也來到了這個背人的小屋旁。二人進了屋,不知要做什么。婉婉心里奇怪,便偷偷跟了上去,趴在側窗上窺視。誰料竟看見三皇子對明珠郡主動手動腳,還堵上了郡主的嘴,不讓她喊出聲來??ぶ鲓^力掙扎,卻哪是三皇子的對手?婉婉心里害怕極了,雖然因為jiejie的事怨恨過郡主,可婉婉也知道,這種事關女孩子名節的大事,是容不得遲疑的。我想出去找人求助,便從側窗下走出來,走到了院子里,正巧看見門口有兩個婢仆守著,我本想喊他們趕緊沖進去解救郡主,誰知外面來了一個人,不知拿了什么東西,將二人迷暈了。我心中更加害怕,立即縮回了身子,躲在房屋側面,不敢冒頭。誰知不過眨眼的功夫,又沖出來一人,將那人也打倒了,接著他便沖進屋子,救出了郡主?!?/br> 言畢,桓婉婉抬起頭,見到左安,大吃一驚,“皇上,就是這人,是他救了郡主?!?/br> “桓婉婉!”賀延雄恨得咬牙切齒?;讣沂撬ο胍创畹膶ο?,沒想到事到臨頭,竟然被這個丫頭擺了一道。他心里恨,早知如此就應該早點把這個賤女人據為己有,消遣兩日,再殺了她。 桓婉婉繼續道,“婉婉想,郡主畢竟是個姑娘家,這種事情未必好意思開口對人講。那三皇子豈不是得不到應有的懲罰?這太不公平了!婉婉打算進宮來,將這事報告給您,替明珠郡主說句公道話。誰知剛一入宮,就被皇后娘娘截住了。不知娘娘是怎么得到了龍極殿的風聲,她聽說皇上您要處置三皇子,于是便收買婉婉,讓婉婉作偽證?!?/br> “作何偽證?”皇帝沉著臉,問道。 “皇后娘娘說,事情發生在婉婉家里,婉婉最有資格站出來,替三皇子開脫。她說,讓婉婉告訴皇上,不小心偷看到三皇子和明珠郡主在我家偷情,郡主是自愿委身于三皇子的,二人早就勾搭上了,只是礙于皇上將郡主賜婚給了靖陽侯,迫不得已,才要這般偷偷摸摸。二人借口吊唁,在我家碰頭,趁著家中大部分人都去送葬的機會,隨便找個無人的暗房,便可以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了?!?/br> “豈有此理!”皇帝怒聲吼道。他原本就不太喜歡這個皇后,只是礙于她資格最老,才在嫡妻去世后將她扶正,沒想到她竟如此蛇蝎心腸。 “皇后娘娘說,只要婉婉做了這個偽證,她便力保婉婉當上太子妃,以作酬謝。她還立下了字據,請皇上過目?!?/br> 太監將字據呈給皇帝,皇帝看了一眼那一般人模仿不來的幼稚筆體,恨恨地從嘴里吐出兩個字:“廢后!” 第45章 溫情 “父、父皇……”已經被宦官架弄著即將離殿的賀延雄,聽到這聲“廢后”, 忙不迭地甩開身邊的人, 奔回皇帝面前, “父皇,您不能聽那些jian小之徒的一面之詞。母后二十年來管理后宮, 兢兢業業, 任勞任怨, 何曾有過半分懈???這個賤婢說的話未經查證,憑什么信她?” “未經查證?那這字據是哪來的?你母后的字, 天下還有第二個人能仿寫不成?”皇帝咆哮道,“你們還等什么?還不把這個孽障帶走?” “是!”一群人沖上來, 不由賀延雄反抗, 強行將他帶離了龍極殿。 “明珠和婉婉先行退下,其余人等隨朕前往勤政殿議事。來人, 傳召越國公勤政殿覲見?!被实鄹呗暦愿赖?。 “是?!笨偣芴O躬身應道, 連忙吩咐身邊小太監傳旨。 明珠和桓婉婉行禮告退, 離開前, 明珠瞥了一眼凌宗訓,他也正看著自己,眼中充滿了無奈。 這一召見還不知要多久, 明珠頗有些幸災樂禍, 調皮地沖他使了使眼色,便離開了。 走出殿外,桓婉婉親熱地拉起明珠的手, 容光滿面,“郡主,之前多有得罪,都是婉婉的錯,給你賠個不是。還請郡主大人大量,別跟婉婉一般見識?!?/br> 明珠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尷尬地看了一眼桓婉婉,只見對方眼中頗為真誠,便禮貌地笑了笑,道:“多謝婉婉姑娘仗義執言?!?/br> “不必謝我,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被竿裢裥Φ?,“今后若有機會,還想跟郡主多親近親近,郡主萬勿推辭?!?/br> 明珠笑笑,不知說什么好,桓婉婉見她不說話,知她心中芥蒂未消,當下也不多言,笑著又寒暄了幾句,便退下了。 明珠看著她的背影,怔怔地想著,她該不會吃錯藥了吧?思索半天,不得要領,索性撂開手,徑自離宮,上馬車回府去了。 回到府中已是未時了。她一早便去了桓府吊唁,之后發生了這么多事,折騰到現在,肚里早就空了。好在何嬤嬤已經預備下了一桌美味佳肴,明珠飽餐了一頓,又在花園里遛了一回彎兒,逗了逗鸚鵡,太陽便落山了。 夜色初上。明珠回房,丫鬟點了燈,陪她燈下看書。明珠翻著書頁,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這么晚了,凌宗訓一直沒來找她,看來事態嚴重了。她知道,勤政殿是皇帝和重臣商議朝政的地方,皇帝還特意叫上了皇后的兄弟、三皇子的舅舅越國公,應是下定決心連越國公也一起徹查了。賀延雄這人,平素做事小心謹慎,暗中勾結了不少朝廷重臣,這次要將他的黨羽一起連根拔起才好。 明珠隱約記得,當年自己進過賀延雄的書房,無意中發現了墻上的暗格,只可惜沒等她仔細研究暗格里的東西,便被隨后趕來的賀延雄狠狠地罵了一頓,還差點動手打她。從那以后,賀延雄便禁止自己靠近他的書房半步。想來那個暗格里定然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說不定就有他和黨羽的往來書信。若是見了凌宗訓,定要提醒他,想個什么辦法,把賀延雄的家抄了才好,不怕搜不到他謀反的證據。 關鍵還是看皇帝對他的態度,能強硬到什么程度了,可別被人說說情,心軟了才好。 明珠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提起毛筆,胡亂地在紙上練著字。寫了一會,終究沒什么意思,看看天色越來越晚,便吩咐丫鬟服侍梳洗,早早睡了。 丫鬟為明珠掖好被角,吹熄了燈,轉身離開,關上了房門。明珠忙碌了一天,此刻終于放下紛亂的思緒,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間覺得被子微微掀開,她以為是丫鬟進來給她蓋被,便含糊不清地吩咐了一句“這里沒事,下去睡吧?!?/br> 然而她并沒有聽到回答,只覺得床上似乎突然多了什么東西,她伸了伸手,冷不防摸到一個人。明珠嚇了一跳,頓時睡意全無,蹭的一下坐了起來。 清冷的月色隔著紗窗照了進來,明珠睜大了眼睛,發現自己的床邊竟然多了一個男子,嚇得她抱起被子,張口欲呼。 那人一把捂住她的嘴,沉聲道:“是我?!?/br> 明珠聽得分明,那是凌宗訓的聲音。她心頭一松,拉下臉,道:“大半夜的,嚇死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鬧鬼呢?!?/br> “夜深了,睡吧,有話明天再說?!闭f完,凌宗訓便躺了下來,順手扯住明珠的手腕,將她拽到自己身邊。 明珠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躺到了他的身側。黑夜里,她看到凌宗訓的眼睛,晶亮而溢滿了柔情。 “等等?!泵髦閽昝撍氖滞?,道:“誰許你睡在這兒的?這可是我的地方。拜托你別給我惹麻煩了行不行?還沒成婚呢,讓人知道像什么話?!?/br> “我翻墻進來的,沒人知道?!绷枳谟柹焓謹堖^她的小蠻腰,微一用力,兩人便拉近了距離,面貼面地躺在一起。 “沒人知道就可以這樣嗎?”明珠不滿地朝外間挪了挪身子。 “別鬧?!绷枳谟柾蝗粡埍?,將她勾入懷中,“才放任你離開我半天,就發生了這種事。你說,我還怎能放心讓你溜出我的視線?” “這只是個意外。我是替鄭貴妃去吊唁的,桓家的人都不敢把我怎么樣,誰知道賀延雄的膽子比天還大?算了,放眼京城,也就他這么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兒,別人也不敢把我怎么樣。你別想太多行嗎?不至于連晚上睡覺都要住我這兒吧?我會不習慣,旁邊多個人,我會睡不著?!泵髦榭棺h道。 感受著懷中女子如蘭的氣息,凌宗訓不禁心猿意馬,半晌,他才定了定神,溫聲道:“再有四十天,我們便是夫妻了,你要習慣我的存在?!?/br> “那是以后的事?!泵髦槠擦似沧?。 凌宗訓忽然翻了個身,將她壓在床上,低聲道:“你告訴我,今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賀延雄那個畜生,到底把你怎么了?” “沒怎樣?!泵髦榕ゎ^,不想直視他帶著怒意的眸子。她怕一句說錯,便會激起他更深的憤怒。 “看著我?!绷枳谟柊膺^她的臉,嚴肅地問:“他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字不漏地告訴我?!?/br> “他說……”明珠心念一轉,試探地道:“他說,你是皇帝私生子?!?/br> 凌宗訓怔了怔,忽地笑起來,要不是顧忌著夜深人靜,他幾乎要忍不住大笑出聲。 “到底是不是???”明珠催問道。 “當然不是?!绷枳谟枏娮詨阂种σ?,“你見過哪個皇帝把親生兒子丟到邊荒戰亂的地方,一扔就是二十幾年?我生在邊陲小鎮,也長在那里,連你父親都知道,怎么可能搖身一變,成了皇上的兒子?” “可賀延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他還說,連太子都知道這事,所以他恨不得立刻要你死,怕你搶了他的太子之位?!泵髦榈吐暤?。 “小傻瓜,他是騙你的。太子恨我不假,但肯定不是這原因。我想多半是拉攏我不成,惱羞成怒吧?!绷枳谟栞p輕攏了攏明珠鬢邊的碎發,突然心疼地道:“賀延雄就是用這個理由,騙你到了那間偏僻的屋子?” 明珠不語,默默點了點頭。 凌宗訓忽然覺得胸口沉悶,仿佛被巨石壓住一般,他心疼地看著明珠,認真鄭重地道:“以后不管發生什么事,不管別人用什么樣的借口,哪怕是以我命來威脅,你都不要隨便把自己置于險境,知道嗎?答應我?!?/br> “這我可不敢保證?!泵髦閼醒笱蟮氐?,“看我心情?!?/br> 凌宗訓對她的態度很是不滿,見她一副慵慵懶懶、漫不經心的俏模樣,又是氣惱,又是心動,一時情不自禁,吻上她的檀唇。 這一吻輕柔輾轉,小心翼翼,仿佛懷中的人兒便是這世間最無價的珍寶,弄疼了她都是莫大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