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世上絕大多數問題,只有越早發現,才能越早開始改變。 呼……喬皙輕輕呼出一口氣,推開面前已經看了一整晚的法語課本。 雖然還是有些吃力,但她今天給自己定下的學習任務好歹算是完成了。 因為還是假期,除了奧數夏令營在上課的那層樓,其他教學樓都是八點關門,而圖書館是十點閉館,所以學生們大多選擇了來圖書館自習。 人一多,便容易覺得心浮氣躁。 喬皙出去打了次水,回到座位后發現自己還是沒心思背單詞,于是索性收拾書包出了自習室。 圖書館的五路是校史館,人少清靜。 喬皙之前來過一次,發現電梯背后有一個很隱蔽的小露臺,她在這里背過好幾次單詞,從沒遇見過其他人,清靜又自在。 天氣好的傍晚,站在這里甚至可以遙遙望見西山。 不過……才享受了幾分鐘愜意的晚風,喬皙放在書包的手機便低低的震動起來。 是盛子瑜,喬皙的新室友。 電話一接起來,便聽見盛子瑜在那頭哇哇大叫:“皙皙!快回宿舍!打麻將三缺一!就差你了!” 喬皙:“……” 她的這位新舍友,千好萬好,唯一的缺點就是……精力太充沛了。 見她不說話,電話那頭又撒潑耍賴起來:“你不回來的話,我們三個人就坐在你床上等到你回來!” 喬皙:“……” 她看一眼手表,已經快九點了,反正她也看不進去書了,不如早點回去。 于是她答應道:“好?!?/br> “我們等你!”電話那頭少女的聲音元氣滿滿,“噢對了,你回來的路上順便幫我買一盒雪糕!摸摸大!” 喬皙笑得溫柔又無奈,“好啦,給你買?!?/br> 只是,等回到宿舍,喬皙才發現宿舍里只有兩個人,盛子瑜和隔壁宿舍的一個女生,林冉冉。 一見她,盛子瑜先發制人,氣鼓鼓的開口道:“你看!你回來得這么晚,麻將搭子都跑了!” 好在喬皙已經習慣這位新舍友的行事風格,當下也不生氣,只是將雪糕遞給對方,然后一邊給她順著毛:“那對不起嘛?!?/br> “沒關系?!笔⒆予ず俸傩α藘陕?,然后從身后變出了一副撲克牌來,“三個人正好斗地主?!?/br> 喬皙扶住額頭,欲哭無淚,“你……真的不怕老師來查寢嗎?” “咦?”盛子瑜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你這個人好奇怪啊,麻將都敢打,還不敢斗地主嗎?” 喬皙很無力的辯解:“我沒有打麻將……” “好啦!”盛子瑜動作迅猛地洗了一遍撲克牌,然后往喬皙手里塞了一張,“快拿牌,別磨嘰!” 雖然向來很少玩牌,但沒想到喬皙今天一上手就連贏了好幾把,手熱得不得了。 只是沒過一會兒,盛子瑜就先不干了! 連輸七把,感覺自己受到了幸運女神的制裁,盛子瑜滿腔委屈的將手里的紙牌一扔,“什么手氣!我不要玩啦!” 盛子瑜是真的生氣,整個人都已經氣成了一只氣鼓鼓的河豚。 喬皙忍住笑,一本正經道:“我說了不玩,是你逼我的?!?/br> 盛子瑜愣了兩秒,然后反應過來:“哇!你怎么也和那個明屹一樣算牌!數學好了不起是不是!” 明屹…… 聽到這個名字,喬皙愣了愣。 一見盛子瑜吃癟,林冉冉也伸手捏了她的腮幫子,“可以了啊你,明師兄制裁你的時候怎么不見你有這么多牢sao?!?/br> 說著林冉冉便興致勃勃地同喬皙科普起來—— 原來他們幾家的大人間熟識,還是前幾年過年的時候幾家聚會,盛子瑜他們拉人打牌,結果煩到明屹頭上去了。 明屹被他們吵得不行,答應了一起玩,但卻是要玩帶賭注的。 結果就一個下午,明屹將盛子瑜他們幾個剛到手的壓歲錢全都贏走了。 打那以后,他們這個小圈子里,就再沒人敢叫明屹來打牌了。 聽到這里,喬皙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真兇殘。 *** 同一時刻,八百米外的明屹毫無預兆地打了個噴嚏。 手邊的咖啡,因為他剛才的動作被碰倒,半杯咖啡潑出來,全數灑到了旁邊放著的那本書上。 明屹趕緊將那本書提起來,抖落了幾下,卻是于事無補。 封面已經被染上了大片的棕褐色,里面的書頁也未能幸免,被浸得半濕,空氣里都彌漫著咖啡的苦味。 剛才明屹來的時候書就在這兒了,大概是上一個人落在這個露臺的。 書被咖啡泡成這樣,自然是廢了。 明屹再次將書提起來看了一眼,大大的“葦間風”三個字印在封面上。 他上網搜了搜,發現這本書還是八年前出版的,各大網站早就斷貨了。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明屹回過頭,發現來人正是江若桐。 這里很少會有人來,而這會兒圖書館馬上就要閉館了。 明屹反應過來,“是你的?” 江若桐愣了愣,顯然是沒反應過來。 明屹將那本詩集舉起來,在她面前晃了晃,“抱歉,被我弄臟了?!?/br> 書是已經斷貨了,沒等明屹想出合適的賠償方案,站在他對面的江若桐突然開口了—— “明師兄,你也喜歡葉芝?這里面你最喜歡哪一首?” 第9章 哪怕是曾令整個華北地區聞風喪膽、瑟瑟發抖的奧數大魔王、哪怕是一度在國家集訓隊內占據了長達半年時間統治地位的滿分蠱王——rou眼可見這一統治地位還將持續下去…… 但明屹還是如同他這個年齡段的絕大多數男生一樣,在詩歌文學上的審美修養近乎于零。 他對葉芝的全部了解,也就僅限于,愛爾蘭詩人的名字,要比俄國詩人的名字好記一點。 因此,當下他便毫無心理負擔的答道:“不喜歡?!?/br> 聽他這樣說,江若桐也只是笑笑,并未感覺到被冒犯。 女生的聲音清脆,“明師兄,我最喜歡的一首是《under ben bulden》?!?/br> 這首詩的中文名大多被翻譯成《班磅礴山麓下》,作成于葉芝的晚年。 葉芝死后,這首詩的最后一句成為他的墓志銘。 江若桐輕聲開口,像是說給他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cast a cold eye, on life, oh, horseman, pass by!” 對生、對死。 擲以冷眼。 騎士,向前! 明屹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又將手里那本已經不成樣子的詩集拿起來看了一眼。 他將書遞還給江若桐,聲音里帶了幾分歉意:“我賠你一本?!?/br> 江若桐將那本詩集接過來,輕輕摸了摸封面,模樣很是心疼。 過了好幾秒,她才抬起頭來,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不用啦……是很早以前出版的書了,應該買不到了?!?/br> 沒等明屹回答,江若桐又搶先開口了:“明師兄,要不這樣吧……” 她指了指明屹放在一邊的那本《泛函分析》,笑盈盈的開口:“你把這本書借給我看一個月,可以嗎?” 聞言,明屹也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江若桐說的這本《泛函分析》是切斯科洛夫的那一版,國內沒有引進翻譯,國外也早已絕版。 明屹手里的這本,還是專門托了他那個在國外大學教書的小舅舅從圖書館里弄來的影印版。 “拿去看吧?!泵饕僦苯訉⒛潜緯闷饋磉f給對方,語氣很隨意,“不用還了?!?/br> 反正他也已經看完了。 *** 喬皙從浴室里洗完澡出來,已經是十點多了。 宿舍里盛子瑜正躺在床上看動畫片,而喬皙的書桌前正坐著江若桐。 一見喬皙出來,江若桐便道:“我剛才去圖書館五樓看了,沒有。你是不是忘在自習室了?” 剛才喬皙回來后收拾書包,發現那本爸爸送自己的詩集不見了。 思來想去,她覺得最有可能的就是她將那本詩集落在了那個小露臺上。 圖書館馬上閉館,她再趕過去肯定來不及。 她想到自己離開的時候江若桐還在圖書館里自習,所以才打了電話讓她幫自己上五樓去看一眼。 喬皙輕輕的“啊”了一聲,顯然是十分懊惱。 她小聲嘟囔道:“我記得我放進書包了的呀?!?/br> 江若桐也是滿臉無奈的聳聳肩,“那我就不知道了?!?/br> “……好吧?!眴甜恼Z氣很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