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偌大的機場內頓時人聲鼎沸,怨氣沖天。 宋冉站在外圈,職業病地拿手機拍攝,匆匆記錄后,她嘆了口氣?,F在回去肯定打不到車了,不知地鐵是否還運行。 她拖著小登機箱,想穿過擁擠的人群。突然間一片嘈雜,有旅客跟地服人員起了沖突,小范圍地廝打起來。一時間,所有的憤怒被點燃,旅客們擠成一團,推搡,叫嚷,咒罵,跟地服、機組、安保人員對抗。 宋冉努力舉起手機拍攝,可她被夾在人群里,隨波逐流,無法找回重心。 雙方都憤怒到極點,參與打架鬧事的人愈來愈多。宋冉被裹在人群里站不住腳,攥緊的登機箱被踢來擠去,她手都快扯斷了,身體根本無法維持平衡。 局勢惡化之時,突然不知從哪兒傳來一聲叫喊:“警察來了!警察來了!” 狂躁的人群驟然冷靜了一瞬,但風暴中心的鬧事者還沒停手,拽著幾個空乘和空姐繼續毆打。 就見一隊特警像利刃一樣刺開人群,幾秒間直抵中心,將打架鬧事的那群人制服了摁趴在地上。 周圍一些躍躍欲試的人見狀也都不敢再上前,都是欺軟怕硬的。 但外圍的人還在往里頭擠攘。 幾個黑衣特警攔成一道線,將人群分隔開。他們用身體抵擋著不斷擁擠的人潮,吼道:“后退!別擠!后退!”他們一邊抵著人潮,一邊留出一條通道依次疏散人群。 “別擠!后退!” 有人對人群中的幾個外國人吼了聲:“stay put!” 宋冉一驚,立刻循聲望去,隔著重重紛雜的人影,她突然就看見了他。 黑色面罩之上,他眉心緊蹙,眼睛明亮,擋著擁擠的人群:“后退!” 那段模糊的記憶在一瞬之間清晰。 宋冉突然就奮力朝他擠過去,不由自主地,用盡全力地撥開擁擠的人群。她看見他打算將他的位置讓給他的同伴,他離開了那道人墻分割線,要把人墻后頭那幾個鬧事的人先帶走。 宋冉心臟狂跳不停,急得連那礙手礙腳的登機箱都不顧了,她松了箱子,拼命朝他擠過去。 人太多了,她用盡全力擠到邊緣,隔著兩三個人的距離伸手要抓他,他卻剛好轉身離開。 宋冉手里抓了個空,她一時急懵了,渾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涌,她突然就喊了一聲:“阿瓚!” 四周人聲吵嚷,沸反盈天。 “阿瓚?。?!” 他停了一下,回過頭來;眉心皺起,眼神疑惑。 她猛地往前一擠,幾乎是撲上去,手越過特警們圍成的人墻,一下子將他的面罩扯了下來。 面對面的,是一張英俊而年輕的面孔。 作者有話要說: 有妹子說單次充值過30塊,但不會手動升級。問了編輯,晉江賬戶手動升級要在電腦網頁上進行cao作,“基本信息”——“用戶等級”——“升級”。 app和不好cao作。 電腦網頁升級后,留言評論就能立即顯示,不被審核屏蔽了。 第6章 chapter 6 面罩扯下來的那刻,宋冉猛地一驚,被自己的唐突和莽撞嚇了一大跳。 她面對著他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不知所措,又慌張又呆滯,說不出一句話。手也害怕地松開,面罩掉了下去。 他注意力很集中,眼眸一垂,抬手就接住了下墜的面罩。 他沒有多余的情緒,只因周圍局勢混亂而始終嚴肅皺著眉,也不在宋冉跟前做停留,轉身去押解那幫肇事者。 “你不記得我了?”宋冉低喊著擠上去,隔著人墻再度抓住他的袖子。原來特警作戰服是這樣的質感,粗糲的,磨砂似的。 他再次回頭,也不知有沒有聽見她那一聲喃喃,他有些費解地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她緊揪的手指。 周圍的特警忙著抵擋人潮,無暇顧及她。但人流涌動,她快抓不住了,急道:“你救過我!你不記得了?在蘇睿城。你救過我!” 他似乎并不記得,而手里控制著的肇事者還在掙扭。 他終究是個耐心而禮貌的人,勸解地對她說:“女士,我在執行公務?!?/br> 她愣了愣,知道自己無禮了。她手上頓時失了力氣,臉上一瞬間的失落看上去十分可憐。 他瞥她兩眼,實在無暇顧及,轉身要走。她剛要松手,卻再一次抓緊。 “你叫什么?”她望著他,怕他不回答,急切得幾乎要哽咽,追問,“你叫什么?!” 他遲疑一瞬,又迅速說:“李瓚?!?/br> 說完他拂開了她抓在他臂上的手。 “后退!別擠!后退!”特警攔成的人墻抵著人潮,宋冉被那波力量猛地往后推去,她和他的距離徹底拉開。 他押解著那群人走了,很快沒了蹤影。 過了近半小時,sao亂的人潮才漸漸疏散。地上一堆紙屑塑料垃圾。宋冉的白色登機箱被踩得大坑小坑,全是腳印。 她狼狽不堪地拎著箱子出機場,等了近一個小時的隊才擠上公交。 車窗外大雨滂沱,雨水內澇成海,翻著浪拍打在玻璃上。梁城幾乎被淹沒。無數小轎車泡在水里瀕臨報廢。公交司機卻很勇猛,把車當輪船開得飛快。 大雨顛倒,要讓城市癱瘓,車上的人們唉聲嘆氣,抱怨連天。 宋冉斜靠在車門邊,目光清澈,面容安寧,心情像一絲微風,緩緩吹過路途萬里。 真是奇怪的緣分啊,每次見面都是兵荒馬亂,一座城接一座城的淪陷。 她離開機場時打聽到了,李瓚他們正是隸屬江城大軍區的,但常駐梁城。 到家后,她分別給冉雨微和帝城的圖書策劃人打了電話說梁城暴雨,航班取消。最近天氣太差,估計要晚一兩天。 隨后她又給編輯部掛了個電話,和她料想的一樣,機場鬧事的事已經有人去采訪了。 沈蓓得知她當時在機場,說:“太好了,你肯定錄下了一手資料吧。趕快發過來?!?/br> 宋冉說:“開頭的錄了點兒,但后來打起來的部分……” 她忘了。 看見李瓚后,她哪還有精力去管手機。 沈蓓說:“沒記下來?” “嗯。太擠了?!?/br> “沒事兒。我過會兒去網上找找,應該能買到線索。你拍的先發給我吧?!?/br> “行?!彼稳较胂?,又說,“你的素材都找好了?” “嗯?!?/br> “……警察采訪了么?” 沈蓓卡了殼:“哎呀。完了,現在還得趕稿子?!?/br> 宋冉毛遂自薦:“我幫你去采訪吧?!?/br> 沈蓓愣了一下:“那怎么好意思。再說,你不是在休假么?” “航班取消了,反正也沒事做?!?/br> “那太謝謝你了。我下次請你吃飯啊?!?/br> 下午四點多,雨勢絲毫沒有減緩。宋冉開車上了環路,黑云壓頂,天光昏暗像進入黑夜;雨水跟砂石似的往車身上砸。天地間一片蒼?;煦?,整個城市都沉進了水里。途徑一段國道高速,長途行經的車輛全停在路邊打雙閃。而遠處的長江里渾濁的江濤奔涌拍岸,仿佛下一秒要漫過大堤倒灌進來。 宋冉抄近道到了熙光路附近,下高架時駛過一塊洼地,整個車往里頭一陷,她心頭一驚。輪子卷起漫天的積水,差點兒沒熄火。還好她開得夠快躲過一劫。 今天是周末。由于暴雨,幾乎沒人出門。街上空蕩蕩的,她單槍匹馬地開車到了警備區,順利進大門,到了一棟類似教學樓的開放型辦公樓前。 她車里沒放傘,停車的空地距辦公樓大概五十米。她咬牙跑進風雨里,被冰涼的雨水澆得濕透。剛沖上臺階,人還沒站穩,迎面撞上一個黑色作戰服的男人從樓梯上迅速下來。 眼看要撞上,那人及時剎住,后退一小步避讓開;宋冉也立刻剎住步子站穩,心差點兒沖出喉嚨。 “不好意思?!彼仟N地抬起頭,額前的碎發一縷縷糾結,在她濕趴趴的額頭上抖動著。一抬頭,她撞上李瓚略微吃驚的眼神。 他拿著一把黑色的雨傘。他剛在樓上看見她車了,準備下樓來接。沒料到她虎頭虎腦直接沖過來了。 兩人干瞪著眼,有一秒沒說話。 樓沿外,水汽彌漫過來,雨絲雜亂飄灑,瞬間就沾濕了他的短發。他隨意抹了一下額頭上的雨,淺笑道:“宋記者?” “嗯?!彼V篤地點點頭。 他揚了揚手中的雨傘,說:“下來遲了,不好意思?!?/br> 他說這話時,又沖她笑了一下,嘴角揚起微微的弧度,眼睛也彎了彎。 她心跳很快,臉也很紅:“是我自己忘記帶傘了?!痹捳f出口,自己也無語:這么大的雨,宋冉你可真行。 于是垂下眼眸,盯著他的傘,很簡單的黑色大傘,木質手柄,黑漆漆的沒有任何裝飾。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輕敲著傘柄,指關節處有因握槍而磨出的繭子。 “走吧?!彼D身帶她上樓。 果然是軍人,連上樓梯的時候背脊梁也是筆挺挺的。 她望著他的背影,糾結半刻,問:“李警官?” “嗯?”他回頭。 “zan是哪個字?” “王字旁?!?/br> “噢?!?/br> 瓚。 她剛好很喜歡這個字呀,宋冉心想。 進到會議室,還有一個特警。他起身沖宋冉打招呼,自我介紹叫陳鋒,是負責接受這次采訪的指導員。 “淋雨了?” “忘帶傘了?!彼稳筋^發上臉上全是水,衣服也濕透了。還好她為出行方便,穿的深色t恤和牛仔褲。不至于太尷尬。 正說著,室內傳來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