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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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興賢走了, 但是院子里卻依舊熱鬧,女酋長的表侄女趙明珠一蹦一跳的到了甄明玉的跟前。 趙明珠和甄明玉同歲,性子純真活潑,她看到甄明玉倚靠在軟榻上看書,便笑著走過去拉著她的手, 讓她一起到庭院里散散步。 山川清淑, 那佳人一身淡紫色的羅裙, 小步踏在圓石上,飛斜的溪水濺到了她的繡鞋上,只見她彎下腰身, 取出一塊絲蘿帕子細細的擦著, 常聽人說女兒家走路像弱柳,本來趙明珠本來是不信的, 可是見到這俏觀音后,倒覺得這詞不差! 明珠用長針刺了刺螺獅的口, 隨后就有肥美的白漿留出, 她利落的將湯煮沸,將那挑好的螺獅調入羹湯里, 一陣甘醇鮮美的味道盈在鼻息, 讓人不由的想拿起筷子著急的吃上一口。 她看到俏觀音小嘴兒微微的張著,一雙小手緊緊的抓著木箸,臉蛋白白嫩嫩的, 一派嬌憨可愛。 甄明玉夾了一只螺獅,細細的品嘗,隨后笑道:“我還是第一次吃民間的螺獅,倒是鮮美別致,脆嫩多汁。不像我,做個菜能把鍋給炒了……” 說完,她將一只水仙玉鐲子從腕子上退下,一路推到了趙明珠的腕子上,“水仙花在正月開,人們常說水仙花開,春風弄玉,我瞧著你性子純真,最適合帶這水仙玉鐲了?!?/br> 趙明珠垂頭看著那通透的玉鐲子,手指摩挲著那水仙的雕紋,眼底無盡流連,可是還是把那玉鐲子放在了石桌上,“我們部族規定不可收外人送的禮物,上次酋長姑姑因為我收了你給我的頭釵,結果將我暴曬在日頭下三個時辰……她思想頑固的很,說收了外族的禮物,就會招引災禍!我如今便是在喜歡,這個也不可再收,否則我可就見不到明兒個的太陽了!” 甄明玉想到她們部族的腐朽陳規,便彎唇一笑,“我是個外人,興賢卻不是,你就說他送的便是了。我平日里不喜歡帶珠釵玉翠的,趕巧了你喜歡,這又不是天上的隕石,哪能帶來什么災禍?!?/br> 明珠看著那玉鐲子,待猶豫半晌,要往袖子里塞時卻看到接口處有個“璟”字,她睜圓了眼睛道:“聽聞戎州有個駙馬廟,那個駙馬驍勇善戰,拜拜還能保佑生個大胖小子!我記得有族人說那個駙馬表字也是璟!” 甄明玉腦際像是劈過一陣閃電,公主府里的擺設和主落玉翠都是周璟那邊布置的,她平日不太注意這些鐲子珠釵的,倒是沒在意上面還刻著自家駙馬的字,莫非要到和離分家時,比較容易確認? 不過,她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自然要放飛一番,至于駙馬給的那些東西,送了便送了,左右還有許多,只是來時走的匆忙,未來得及將自己那貼身丫鬟林雯帶出來。 林雯自幼服侍自己,那是個伶牙俐齒不吃虧的丫頭,如今自己出了公主府,也沒個人護著她,想必會被那些勢力的下人欺負。 因此,在往羅州趕的時候,她特意給客棧的掌柜一錠金,讓他把一只花信子的手帕送到林雯手里。 若是送別的,怕是被人懷疑,可是一方帕子就避人多了,那帕子上繡著花信子,花信子這種花,春風不吹,粉花不開。 別人只以為是繡著的花信子,可是林雯卻知道其中的淵源。當年三公主出宮去民間辦差,在橋墩下遇到一個男子,那男子手里捧著一株花信子,說心上人不來,此身不動,便是和誰淹沒,也要守信。 從那時起,她和林雯便用花信子來確認平安,無論身在何處,只要有花信子來,那說明主仆皆安。 只盼著那客棧的掌柜早早的把那花信子錦帕送到林雯手中,到時候她便會知道自己安全。 待吃完了螺獅,明珠覺得那玉鐲子太過貴重,心里有些過不去,便悄悄湊到甄明玉的跟前,小聲道:“這是我偷偷臨摹的,酋長姑姑曾給禮部的一個六品主簿劃過河道圖,我一直想出羅州看看,便偷偷的臨摹下來,想象上都的繁華模樣……” 說完,便將一張臨摹了一半的河道圖塞到了甄明玉的手里。 甄明玉本來不以為意,但是看到那井泉和河道的寬窄時,心里不由的一驚,這正是周璟主持工部修建的上都大堰。 她雖說平日里處處講道理,可是這等朝廷密事,她也略知一二,當時自家駙馬就是靠著控河道,斷了商州的鹽,要不商州刺史怎會這么快的束手就擒? 都說山高皇帝遠,這羅州遠在西唐的邊陲,卻不想自家駙馬的胳膊都能伸到這里,真的是該往吐蕃和西突厥走了! 正想著,就見宋興賢款步進了院子,甄明玉看他眼底有些緊張,便放下茶杯,緩緩道:“上都可有傳出我被黑旗軍擄走的事?” 宋興賢文雅純凈的眸子微微一沉,“我專門到了戎州,只是聽那邊的百姓說,周大將軍主持修葺沈貴妃的廟祠,還有人說三公主如今染了風寒……至于別的倒是沒有消息?!?/br> 隨后,又從羅袖里取出一本嶄新的書卷,“公主,這是我在一家書館看到的,想著你一定喜歡?!?/br> 那書卷是專門記錄奇人異事的,甄明玉翻了翻,看到里面有許多新奇的東西,里面還記載著有個邊陲的國家,婦人生下長子,就會將長子扔到鍋里煮著吃了,說是有利于后面的孩子…… 甄明玉對這本書十分感興趣,她朝著宋興賢淡淡一笑,他有心了。不過此刻她卻不能安心看書,畢竟自家那駙馬還是妖風陣陣的。 周大將軍還真是妖風陣陣,而且這妖風還是毀天滅地的龍卷風。 錄冊禮官緊緊將典錄藏在袖里,站在角落里大氣也不敢喘。三公主不在這些日子,周大將軍就整日陰沉著臉,在朝堂上怒罵了百官,回到府里也陰沉著臉訓斥下人。 公主府那些下人整日里提心吊膽的,就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這陰沉的閻羅王。 桌上的茶杯猛地被掃在地上,周大將軍那雙清毓的眉眼里都是慍怒,“吐蕃侵了越州,河西節度使和劍南節度使一同大戰吐蕃?” “嗯,劍南節度使還專門在月城埋伏了兵力,一鼓作氣的擊退了吐蕃?!?/br> 周璟手指瞧著桌面,薄唇緊緊的抿著。最近上都和西突厥一線全都布置了自己的人,一有飛吹草動,上都就會收到消息。 只是河西節度使和劍南節度使似乎并不像虜劫了小東西,若是真的戮劫了,該馬不停蹄的往西突厥走,而非故作忠心愛國的和吐蕃大戰。 他腦中萬事浮沉,想要捋出一個線索。他素來是自信在懷,可是落到小金枝身上,心就如同放在油鍋里煎炸一般,焦躁煩悶。他直覺自家的小東西仍在人世,可是卻無跡可尋。 剛從廟祠回來時,整整六夜沒合眼,太醫開了安神的方子,好不容易睡過去,半夢半醒間,滿腦子都是那個小東西,安安靜靜的寫著字,動不動就來一句駙馬請自重。再不然就是被壓在榻上疼愛時,氣惱的叫著他的名字。 他在夢里笑,可是睜開眼那刻卻是滿室的冰涼…… 他以為過些日子,那新鮮感就會退去,卻不想就連走路、用飯腦子里都是她。周璟閉上眼,知道自己再不找到她,就要瘋魔了。 他嘆了一口氣,讓彭季同回去,一個人躺在了甄明玉睡的拔步床上。 錄冊禮官緊緊握著筆,最浪蕩薄情的人,動起情來,最癡情。如今周大將軍這陣陣的妖風,只有那金枝玉葉克制的住。 最近幾天,因著吐蕃入侵邠州,周璟整日睡在吏部的大堂里,他甚至有些害怕公主府,害怕自己呆的時間長了,會把她的氣息抹掉。他覺得她的氣息沒了,自己會暴躁的失智。 三公主被黑旗軍擄走,他日日擔憂著那小東西被黑旗軍欺負,甚至直接帶了兵去了西突厥邊境,他克制不住內心的焦躁沖動,腦中那根弦繃斷了,他會破釜沉舟與西突厥一戰。 不過,再怎么焦躁,他都是西唐的輔國大將軍,是維護西唐百年基業的權臣,誰都可以任性,獨獨他不可以。 他可以放肆的飲酒作樂,可以放肆的寵愛那個小瘸子公主,可是他不可以用西唐的基業去作! 吐蕃、突厥、溪原蠻子都對西唐的江山虎視眈眈,若是真的出兵突厥,整個西唐就會被吐蕃和溪原在后方扼死。 若是朝里能多幾個敢拋頭顱灑熱血的武將,少幾個寧王那般鉆營的小人,他都可以放心的去,可如今他被這些亂事掣肘。 下了朝,周大將軍騎馬直接進了公主府。 公主府里靜悄悄的,池子里的錦鯉也無精打采的,一個個翻著魚肚白,像是快死了一般。周璟心煩,想要一把火燒了這水榭,可是看了看正殿前的那架秋千,還是壓住了怒火。 他環胸靠在那秋千架上,看著石桌上那幾章被風吹的干涸的黃符紙。周璟抬手捏起一張,看著上面的紋路,又望著皓朗的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可是沒了她,一切都沒意思。 繁華的都成空,執著的江山都隨風,萬事終將歸于沉寂,他連身邊的女人都守不住,要著萬載江山又有何用?! 突厥敢對自己的女人下手,讓他落到這等焦躁瘋魔的地步,那么毀天滅地,亂了這千秋萬載又如何! 他深深舒了一口氣,正要帶兵去吐蕃,卻見西北影壁處有個婢女正在收拾雜書,他瞇眼看著,認出那個就是小金枝身邊的林雯。 她平日里最護著這個婢女,自己訓斥一句,那小東西就給自己掉臉子,甚至能一天不跟自己說話,可是瞧瞧,這是個什么東西,她明明知道自己主子被黑旗軍擄走,可是卻一臉的輕松,甚至臉蛋子還胖了一圈。 周璟猛地拔出長劍,要一劍斬了這個不忠心的狗東西,可是走近一看,那婢女卻將一些小金枝平日里愛看的字畫綁上了紅繩。 還有那些小東西平日里最喜歡接的那些土包子的雜事,這婢女明知道那小東西多喜歡這些,她竟然全部都用紅繩綁住,摞在了一起,她為何會如此? 林雯也是今天才受到那花信子的羅帕,初初她擔憂自家主子,直接把羅帕扔在了桌上,可是想想自己又不認識那掌柜,便細細思量了一番,想起了花信子的意思。 知道自家主子平安,心里也松了一口氣,如今自家主子算是魚歸大海了,鳥入叢林了,自此再也不會受別人利用。 甄明玉便是甄明玉,不是那個瘸了腿的三公主,也不是被自己父皇利用的棋子,而是完完整整的她自己。她書房里有些字畫,有些是畫的她站立撲蝶的,這些一律不能留。 她正要抱起那些書畫,一轉頭卻被周將軍用劍抵著喉嚨,懷里抱的書畫嘩嘩啦啦的落在了地上。 周璟眼底泛著nongnong的殺氣,一雙冷眼睨著地上散開的字畫,只見上面一個穿紫羅裙撲蝶的小人兒,眉眼分明是自己的小金枝,他雙眉緊皺,壓著滔天大怒,“畫上的可是明玉?!” 第32章 林雯向來伶牙俐齒, 可是見到這個陰沉的九頭昆侖獸,嘴巴竟哆嗦起來。 她臉色蒼白著, 還未說話,就見周璟清毓陰沉的眸子盯著應影壁前那個已經生了銹、掉了赤金釘的腿支。 林雯看到那殘碎的腿支,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氣,方才是想把那壞了的腿支和書畫一起收拾的……林雯轉身,想用書畫遮掩, 卻被周將軍一巴掌扇在了地上, 看著那生銹的腿支, 一提起來那赤金釘就嘩嘩的掉,難怪她剛嫁過來時,會從裙子里掉出赤金釘來, 明明是壞了的腿支, 他還真不信她能憑借這破玩意兒站起來! 周將軍擰著眉眼,定定道:“這腿支是壞的, 為何三公主能站起來???” 林雯想起前陣子,三公主曾綁著腿支走過路……只是便是再蠢的人都知道壞了的腿支根本無法支撐人的重量。她悔恨自己太過大意, 壞了三公主游歷江湖的夢。她緊緊抿著唇, 看到周將軍走過來,便要咬舌自盡。 卻被周將軍一拳打歪了下巴, 一個將軍的手勁兒自然不是一個丫鬟能承受的, 林雯伏在地上大口喘著氣,一張臉兒也蒼白起來,還未來得及起身, 就聽到周璟冷淡道:“把她吊在向陽處,直到她說了為止!” 錄冊禮官戰戰兢兢的握著筆,他從未見周將軍動手打過人,這一臉的陰沉,想必是生氣到了極點。他朝著侍衛示意,那侍衛便急忙把林雯提到了后園。 周將軍抬腳踢開地上的書畫,在最底下有一塊繡著花信子的羅帕?;ㄐ抛?,春風不來,花期不開,是守信的意思,不過他是個紈绔,見的太多了,他記得有些男女也用花信子來表示平安。 他緊緊攥著那繡著花信子的羅帕,一字一頓道:“翻遍整個上都,給本將活捉這個送羅帕的人!” 這些日子以來,他何曾睡過一個囫圇覺,一睜開眼便是焦躁心煩,如今瞧見這些,那些焦躁心煩瞬間化作沖天的大怒,渾身的血液都在瘋狂的流竄。 這還真是燈下黑,他素來觀察力超人,這倒好被懷里的小人兒給騙了個干凈,從最開始他就從未懷疑過她的腿疾,從一開始就認定她是個清艷的小瘸子,甚至想著她便是個小瘸子,他也認了??刹幌脒@死丫頭竟涮自己涮了個干凈! 甄明玉,你倒真是個有心術的! 外面的侍衛又朝事通報,又畏懼周大將軍的臉色,戰戰兢兢糾糾結結了許久,卻見周璟那陰沉的眉眼又恢復了以往的懶洋洋,發絲高束,一身黑色錦袍,又成了以往那個龍章鳳姿的美男子。只是薄唇依舊緊緊的抿著,像是暴風雨來臨前夕的憋悶恐懼。 “回了皇上,就說本將染了風寒?!?/br> 隨后又大步躍上駿馬,一勒韁繩帶著數千雄兵氣勢洶洶的去了祭壇。 上次,他派了所有的精銳去祭壇找三公主,他冷著眉眼看著沈貴妃的廟祠,埋了一步又撤回了腳,他沒怕過什么,可是那刻他怕里面躺著的是自己的小金枝。 但是如今,他什么都不顧及,心里敞亮的很,那小東西騙自己騙的干凈,自己又豈會輕饒了她,定要狠狠壓在身下,將她一寸一寸的吞噬干凈。 他翻身下馬,瞇著清毓的眉眼看著沈貴妃的廟祠,朝著身后的校尉道:“單修謹是在神寢喊的?” 那校尉生怕忘記什么,把這件事足足問了彭季同五遍,他恭敬道:“下屬多次查探,單大人的確是在神寢,想著讓耳力驚人的彭大人聽見……若非呼喊,單大人也不會遭此劫難?!?/br> 周璟緊抿著嘴唇,單修謹這個人雖說不通兵法,可決不是一個蠢傻之人,他到神寢喊彭季同一是距離近,二則是為了引開黑旗軍。 他把黑旗軍引到神寢,那么三公主應該在神寢相反的方向。 周將軍上馬到了北面的祭壇,穿過四紅門,往西側的蝶厲壇走。 到了那方一尺的蝶厲壇,看到齋軒處有一個小門,極為隱蔽,便是前面再亂,從這小門中出,絕對不會有人注意。 周璟瞇著眼睛斜斜的看著那個小門,門檻處有一只小小的耳鐺,那耳鐺晶瑩剔透,還是他親自買回來的…… 好你個臭丫頭,你最好走的遠些,否則本將直接捉住捏碎了你! 甄明玉這邊兒猛地一抖,她算空了自家駙馬的性情,本以為他會毫不客氣的拋棄她這枚棋子,卻不想他卻捂住了消息。 如今這羅州的女酋長和工部主簿有聯系,這趟渾水還是不能趟,悄悄的來,悄悄的走。 羅州是部族,刺史不會來此盤查,那些關隘處的商人也是隨意的流動,到時候她隨著那些胡商繞道出去便是了。整個上都都知道三公主是個小瘸子,萬一找也只會往不會走路的女子身上找。 甄明玉前些日子接到了永州一個野廟案子,正好可以從羅州繞路過去。宋興賢推了一卦,倒是好的卦象,便點了點頭,永州、羅州,哪里都好,有她便好。 因著羅州部族還有些事,待處理完才可以走,他們便停留了兩日。 女酋長知道宋興賢要走,便留下他問了些占兇問卜的事兒,到了大晌午,甄明玉覺得屋子里有些悶,宋興賢便帶著她去了龍仙宮。 羅州的龍仙宮,相傳是胡氏女飛升成仙的地方,雖說比較傳奇,可是甄明玉卻覺得天氣燥熱,沒有往深處走。 宋興賢知道三公主平日里出行都是轎輦錦帳,便讓她坐在涼亭里等著,自己回去給她拿油紙傘遮陽,甄明玉撐著傘,倒是看到了像是仙女一般的木藤。 雖說行路沒有轎輦錦帳,但是宋參將溫雅有禮,又處處遷就著她,甄明玉倒是也沒有太累,除了做菜用的伏醬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