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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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秋輕輕嘆息,“你不懂,有些時候,同情反而會招徠怨恨?!?/br> 尤其像李思娘這樣自尊心強烈的女子,縱然身有殘疾,她也寧愿靠自己一點一點的克服,可不需要別人無謂的施舍。 果不其然,李思娘微微闔目,很快便越過門檻去,足踝雖趔趄了一下,可她并未跌倒,很快便站穩了——大約這些年來早就習慣。 兩人離開瓊華殿,侍女方上前攙扶住她一只胳膊,自家小姐的性子總是如此,外人面前分外要強,也不知她圖些什么。 侍女看看四下闃靜,方大膽說道:“娘娘,您方才為何不對林淑妃多說幾句好話?滿宮里就只有她能時常見著陛下,若能搭上淑妃娘娘這條路子,咱們今后的日子才好過得呢?!?/br> 照她看,自家小姐有才無貌,爭寵是沒可能了,可宮中時日煎熬,若能有個孩子慰藉余生,總好過這般冷清寂寥。陛下再怎么專寵林淑妃,不至于連個孩子都不讓別人有吧? 李薔叱道:“住嘴,這種話也是你能瞎說的?” 那侍女見她神色冷然,連忙噤聲。 李薔嘆道:“人該知足,陛下沒讓我離家做姑子,已經是萬幸,怎可再奢求別的?” 況且,就算她進宮之前曾有過點滴奢望,如今也都消磨殆盡了。之前她還奇怪,滿宮里為何唯獨林淑妃有孩子,可經過方才與林氏一番交談,李薔便再無疑問:她所感知到的,是一個渾身被愛意充滿的女人——皇帝所有的愛都給了她,自然容不下別人。 侍女沉默了一會兒,又憤憤不平的道:“可這林淑妃也太目中無人了些,半點也不顧及您的身子,方才還讓您自己倒茶喝,奴婢可不信她看不出來?!?/br> “她自然看得出來,”李薔嘆道,“她看出來了,卻仍和常人一般待我,這才是真正的體貼。你以為過多的照拂才是關切么,錯了?!?/br> 打從她墮馬那日起,李薔便承受了太多異樣的目光,自然他們都是些好意,可見得多了,李薔卻只覺得憤怒:她本不需要這些人多事,只憑自己,她也能過得很好,這些人是當她已經半死不活,連路都不會走了么? 是而林淑妃方才那樣“怠慢”她,李薔反而感到寬慰,這才是真正善解人意之人,而非借做善事來為自己的臉上鍍金。難怪皇帝這樣偏寵林淑妃,的確稱得上慧眼獨具,如謝貴妃、趙賢妃等人,或許家世才干勝過林淑妃許多,這一點上卻差遠了。 面對這樣的人,她已然不戰而敗,遑論多生事端。 她驀地轉向身側,冷聲朝那侍女道:“自從進宮之后,你的話未免太多了些,若再讓我聽到這些話,便自個兒去暴室請罪去吧?!?/br> 侍女連忙低頭,口稱知錯,卻免不了暗暗嘀咕,只覺自家小姐心忒善,忒容易被打動了。 = 楚鎮說到做到,隔日就讓魏安將尚宮局歷年的賬簿“抱”來,真的是抱,那些文書都快比人頭還高了。須知此時早就過了使用竹簡的年代,這么些薄薄的紙張堆成厚厚一摞,林若秋得看到何年何月才算完呀? 無奈楚鎮的態度無比強硬,似乎立志要將她訓練成為一位出色的管家婆,林若秋只得廢寢忘食地投入工作中。半月下來,她rou眼可見的清瘦了不少,倒是省得她費盡心思鍛煉身材。 比起身體的勞累,林若秋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不耐煩。她深知自己就是塊扶不上墻的爛泥,不明白皇帝為何非要將她塑造成精致璀璨的琉璃瓦,難道是嫌她太過無能丟人? 可身為一位寵妃,她本就不需具備過多的才干,能哄皇帝高興不就得了么?吃吃喝喝混日子,這些才是她的人生宗旨。 她本來也做得很好,是楚鎮自己吃飽了撐的非要讓她協理六宮,林若秋為此吃了多少掛落。有幾回趙賢妃就陰陽怪氣地譏刺過她,當然,她現在不用對趙賢妃畢恭畢敬,當即毫不留情地懟了回去。 只是,她本不必面對這些紛擾的,只要不與趙氏那伙人發生利益沖突,她的日子便會清凈許多,現下卻好,是皇帝硬將她推入戰火中。 林若秋帶著兩個孩子去未央宮中躲懶時,便忍不住向程氏埋怨起此事,言談里滿是對皇帝的不稱心。也幸而是程氏,不怕她泄露秘密,換了任何人,林若秋都不會有這種膽子。 程氏聽了她一番嚕嚕蘇蘇的話,只微微笑道:“你覺得皇帝為何如此?” 林若秋沒好氣道:“自然是為了折騰人唄?!?/br> 大概是看她最近太閑了,存心給她找點事做——這臭男人! 程氏輕輕搖頭,語出驚人,“不然,依哀家看,皇帝的用意不止于此?!彼缬兴傅目粗秩羟?,“做一個寵妃,自然可以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可皇后呢?” 宋皇后是個例外,她自動放棄了身為皇后的權利,因此從不理會宮中事務??伤坏脤?,也沒孩子,外界的紛紛擾擾影響不了她。換了旁人卻不同,一個女人徒有美貌卻不具才干,整日只知獻媚邀寵博皇帝歡心,這樣的人怎配母儀天下? 林若秋仿佛聽懂幾分,結結巴巴道:“但,這與妾身毫無干系……” “怎么無關?”程氏面上笑意更深,“你覺得皇帝屬意的人選是誰?” 林若秋只覺胸口一團亂麻,她不是沒往這個方向去猜,卻只覺得自己多心,如今親耳從程氏口中聽到,她才能確信皇帝真有那層意思——可她卻沒半分歡喜。 程氏嘆道:“皇帝性子執拗,既然認準了你,自然不愿你辜負他所托?!?/br> 林若秋唯有靜默。 一旁的太皇太妃原本沉浸在逗孩子中,聽見兩人聊得熱鬧,因不管不顧的插嘴道:“做皇后也沒什么好,太宗皇帝的兩任皇后,先帝的昭憲,哪一個是有善終的?” 程氏正要斥責,太皇太妃卻斜眼睨著她,“您老何嘗不是一樣?僥幸熬了這么些年,卻沒得過寵,膝下也沒個子嗣作伴,您摸摸自個兒的良心,究竟過得是否快活?” 程氏無話可說了,她這個繼后過得自然也不算如意,可宮里究竟有誰能真正如意的?哪怕如太皇太妃這般曾擅寵一時的,如今也免不了晚景凄涼,閑暇時只能含飴弄孫——弄的還是別人的孫。 林若秋只覺皇后這名位就像個魔咒,她對它有一種天然的畏懼。比起那至高無上的尊位,林若秋更習慣做一名寵妃,她只要愿意被寵就夠了,不必費心去謀求什么,算計什么——她天生就是這么一副鴕鳥脾性。 況且,林若秋亦不想皇帝因她而廢去宋皇后,固然這兩人都是包辦婚姻制度下的受害人,可林若秋面對宋皇后時,還是會有一種天然的低人一等的感覺——因為這個,她幾乎從來沒去拜見過宋皇后。 就算宋皇后鐘情的并非楚鎮,可她也是楚鎮的正妻。林若秋每每想到這一點時,都有一種微妙的奪去屬于她人的東西的感覺,她知道這是自己前世的心態在作怪。雖說按古人的三觀而言,她算不上有錯,可林若秋還是覺得自己像個侵略者,倘若楚鎮為了扶她上位,而以無子的名義廢掉宋皇后,那林若秋這輩子良心上都過不去那一坎。她不能為了自身的利益而讓一個無辜的人落到這般境地。 林若秋決定有空得找皇帝談一談。 = 昭陽殿中,李薔接到侍女遞來的信箋,神情卻有幾分無奈。她湊著燭火,緩緩將那封簡短的書信燒去。 侍女納悶道:“誰寫來的,小姐你為何將它燒化?” 火光映照下,李薔輕聲嘆息,“是皇后娘娘,邀我往椒房殿中一聚?!?/br> 之前她也曾拜見過宋氏,自然只是些尋常談話,李薔并未提起兩家舊時交情。倒是宋氏總眷眷的看著她,仿佛想從她臉上找尋些屬于二哥的痕跡。 她到底還是沒能忘情么?李薔搖了搖頭,起身道:“替我更衣罷?!?/br> 去還是得去的,皇后傳旨,她怎么敢怠慢。只是李薔已然決定,若宋氏想從她這里探聽李家消息,她最好還是先避而不談,事到如今,再有往來對這兩人都非益事。 她卻想不到剛一踏進椒房殿,宋氏便臉色蒼白的向她道:“我要見一見李清?!?/br> 第94章 靜好 李薔雖料到她遲早會提出與二哥會面, 卻不曾想她會提得這樣快,下意識地看向四周,但見椒房殿眾人已被悉數屏退,看來倒并非臨時起意,而是籌之爛熟的。 只是到底太急切了些。 雖無旁人, 李薔仍是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 大聲道:“臣妾參見皇后娘娘?!?/br> 繼而才壓低聲音, “然后呢?”她看著宋氏, 神情微微冷凝, “在那之后,娘娘您想怎么樣?” 此時此刻,她并非以嬪妃的身份來跟宋皇后對話,而是李家的一份子。李家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斷不能再落上暗通皇后這樣的罪名——即使皇后自己甘心情愿。 宋皇后不禁語塞,亦有些茫然。她也說不準自己究竟想要如何,而今才道當時錯,當她接納了那道圣旨坐上喜轎的時候, 她才終于明了,她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樣偉大,可以付出一切犧牲。什么皇威浩蕩,什么家族重任, 所換來的不過是年復一年的幽深孤寂, 在這四堵紅墻籠罩下, 她并非高高在上的皇后, 她只是一個渴望得到愛的女人。 只是,當初她那般嚴詞拒絕李清,不惜斬斷一切瓜葛,而今卻又心智反覆,他會看不起她么?還是,已經不再惦念她了呢? 從宋皇后眼中,李薔看到的唯有無助與哀傷,看來何止是二哥不好過,這位皇后娘娘也快活不到哪兒去。 略一思忖之后,她輕聲說道:“我愿為娘娘安排,只是此事不易,還望娘娘耐心等候?!?/br> 宋皇后驚喜交加,“真的?” “真的,”李薔點頭,靜靜看著她,“只是無論發生何事,還望娘娘千萬顧全大局,李家如今已經不起分崩離析了?!?/br> 宋皇后茫然應下,苦笑道:“本宮哪里還敢奢望許多?!?/br> 只要能見上一面足矣,她不指望李清能徹底諒解她,只要——只要讓她知道李清眼下過得很好,這便夠了。 = 楚鎮進門的時候,林若秋正埋首案前,認真地于窗前練字。旁邊那摞厚厚的賬冊已消減了一大截,經過她這幾天艱苦的努力,看來已頗見成效。 楚鎮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本打算嚇她一嚇,可誰知林若秋仿佛提前察覺到什么,無精打采地轉過頭來,楚鎮卻被她嚇著了,“你剛剛傅完粉?” 那臉簡直跟發白的墻灰似的,看不出半點神采。 林若秋淡淡抬了抬眼皮,指著自己道:“您覺得我還有心情梳妝打扮么?”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她這幾天卻連半點悅人的精力也沒有,成日家素面朝天,當然像她這樣底子好的不施脂粉也沒什么,可是氣色的影響就十分巨大了。 天曉得,為了計算清楚這些賬目,她連寶貴的午休都摒棄了。 皇帝瞅著她眼下兩圈烏青亦有些心疼,“是朕太過急進,可你怎么不注意保重身子?” 林若秋也想啊,可她對于珠算的掌握都不十分清楚,基礎不牢靠,自然得多加練習。這幾日光是撥弄那幾顆算盤珠子,她的十根手指都磨出水泡來了。 此時此刻,林若秋才對謝貴妃等人油然生出幾分敬意,難怪總說能者多勞,她要達到謝氏等人的水平,也許還得花上十年——當然這些世家女都是從小有計劃培養出來的,若非宋氏橫空跑出來,也許謝婉玉當初會成為皇后也說不定。 楚鎮翻箱倒柜尋出藥膏為她上藥,林若秋便巴巴地望著他道:“陛下,妾能不做這些么?” 楚鎮輕輕往她磨破的指尖吹著氣,好讓那疼楚舒緩些,神色極盡溫柔,說出的話卻不怎么令人愉快,“自然是要學的,你若覺得太累,不妨暫歇幾天修整精神?!?/br> 皇帝說話倒很得老夫子的精髓,寬嚴相濟,看似是在哄人,意思卻不容反駁。 林若秋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問道:“陛下這般用心良苦,是想將臣妾推上皇后的寶座么?” 她這話問得太直白了些,皇帝臉色一僵,“你怎會這樣想?” 就算他真有這層意思,也只是他個人隱秘的期盼,是不宜宣之于口的——于情于理,林若秋做這個皇后都是不相宜的,更別提當今的皇后仍然健在。 林若秋也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問,她若是懂事一點兒,聰明一點兒,就該心照不宣地與皇帝達成共識:無論成與不成,她只要照著皇帝的意思去做就是了,而非質疑他的決定。 只是,林若秋對于皇帝這種拔苗助長式的做法頗有抵觸,且不提她能否達成皇帝的期望,皇帝這種做法就是在自亂陣腳——倘若說楚鎮的賢名是臣民敬仰他的資本,那林若秋更不愿意皇帝因她毀掉好不容易積累來的名聲。 寵妾滅妻,這在本朝的歷史上是大忌,不乏有君王因此受到攻訐。林若秋與宋皇后雖不存在實際上的敵對關系,可宋氏始終是皇后,而她無非是楚鎮的一名愛妾。 林若秋安靜的看著對面,“妾何德何能,敢讓陛下為臣妾而不顧物議?” 楚鎮若真因她而廢掉宋氏,可想而知朝中會有多少反對的聲音,魏太后為先帝生了二子一女都沒能扶上后位,到她這里卻破例了,豈不證實了惑亂君心之說。 然楚鎮的神情十分固執,“朕說你能,你便能,朝中人言何所畏懼?” 林若秋很感動,真的,可她更愿意保留幾分理智,“論家世,貴妃和賢妃都勝過臣妾百倍,名聲更不必說,陛下確信您能平息流言么?” 謝貴妃這些年苦心經營不是沒有成效的,如今說起賢德,宮外人都首推謝氏。更別說她家世代為官,家風清正,在朝野頗受贊譽。 楚鎮冷聲道:“可她們都沒孩子,朕唯一的孩子出于你腹中,你難道不想讓阿瑛成為嫡子?” 林若秋當然也想啊,誰都有過做夢的時候。只是人貴有自知,若楚瑛命里能當太子,絕非嫡庶所能影響,更不會因她這位母親的身份發生變化。最近林若秋也時?;孟耄喝羲茉缟鷤€幾年,再托生于宋太傅那樣的鐘鳴鼎食之家,會否如今坐在鳳座上的便是她了?如今也少了這些風波。 可人生是不能重來的,倘若她注定不能走到與楚鎮并肩站立的位置,那她也只得認了,只能怪兩人命里無緣;事實上她理當知足,與她目前所擁有的東西比起來,這一點名份上的小小缺憾已經微不足道了。 林若秋情知皇帝性情固執,并非那么容易說服的,她也沒打算說服皇帝,只希望皇帝能姑且聽聽她的心聲,因抱著楚鎮的肩膀依依說道:“無論陛下您最終如何決定,都請為皇后保留足夠的顏面,別因臣妾的緣故苛責任何人?!?/br> 這樣說或許太小白花了點,可她心里的確是這么想的。宋氏于皇后的職分上雖不十分盡責,可也并未犯過大錯,她不該因此而受辱——而無子被廢這一條,已經是極大的羞辱,且本朝并無這項規定。 林若秋偎在他懷中,如同夢囈一般的道:“臣妾都不著急,陛下又何須急迫至此?于臣妾而言,能長長久久地陪伴陛下身側,便于愿足矣,別無奢求?!?/br> 殘陽的余暉照在她薄薄的耳垂上,透出淺淡粉色,使她看起來脆弱而惹人憐愛。楚鎮下意識的將她擁緊了些,呢喃道:“朕不著急?!?/br> 這便是聽進去了,林若秋仿佛受到極大鼓舞,趁熱打鐵道:“那這些賬冊也能送回尚宮局去了吧?” 她既沒有謀求后位的雄心壯志,對宮中事務自然無須汲汲營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