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著手踮著腳就勾到繩子了，一拽一拽的，氣球就一動一動的，馬永紅站在一邊給他收拾包，“買這些干什么，就知道花錢?！?/br>
    張向東沒說話，他還沒吃飯，馬永紅留了飯，他就坐在沙發那里吃，看著慢慢在那里玩，屋子里面的還是白熾燈，顏色帶著一點黃。

    張向東看著人不清楚，想著哪天去換了，換成白色的電燈柜兒。

    “你去開車怎么樣？”

    張向東咽下去嘴里的飯，“還行，老板不錯?！?/br>
    “我回來，老板給了一百塊錢呢?！?/br>
    他話不多，說完這兩句，就聽著馬永紅在說，“那就行，好好干，開車就是熬夜累，你晚上開夜車的時候，一定注意下?！?/br>
    “要是累了，就停車休息下，別著急趕路，出事都是晚上出事兒的，疲勞駕駛?！?/br>
    “這下回來待幾天，什么時候去??？”

    “等電話，有活兒了就打電話叫我，最近活還可以?！?/br>
    馬永紅點點頭，“老板說沒說多少工資？”

    當初去的時候是人家介紹的，只說是試試，不一定人家要，也沒有談工資。

    “沒說，就按照市場價格來，少不了錢的?！?/br>
    馬永紅就不喜歡說這個，一些事情不是那么簡單的，尤其是涉及到錢的，心里面得有個盤算，不能一點兒盤算也沒有。

    “你也別老想著別人是好人，人家是老板，雖然是說了算的，但是你也不要太老實，人家說什么就是什么，一些話，該說的時候就說，老憋在心里面干什么?！?/br>
    說著就不高興，就總是這樣，做事兒沒打算，人家說什么就信了，老覺得別人不會坑你，可是人性隔肚皮呢。

    “話兒都是當面鼓，對面鑼的說清楚了，不然到時候你就不好說了?！?/br>
    張向東吃完最后一口，只低聲答應了一句，“我知道了?！?/br>
    馬永紅就催著慢慢去睡，“別玩了，明天不是上學？”

    慢慢牽著氣球，笑嘻嘻的，“不上學，星期天?！?/br>
    “那也去睡覺，趕緊關燈?！?/br>
    慢慢閉上眼睛，躺在床上，忘記老鼠的恐懼了，她每天晚上不是在怕鬼，就是怕老鼠，睡覺前總是帶著點兒陰影。

    張向東給她把氣球拴在床頭上，“嗯，好了，放在這里好好看吧?！?/br>
    慢慢就笑，頭發亂了，糊在眼睛上，她忍不住蹭了蹭枕頭，“我不想給青青?！?/br>
    兩個氣球一樣的，是張向東買來的，給顧青青一個，他是對著孩子很好的人。

    張向東也沒把慢慢的話兒放在心上，“這不是兩個嗎？給她一個，你要是想要，我再給你買?！?/br>
    慢慢就點點頭，“那給她一個吧?！?/br>
    張向東就點點頭，給她拽了拽氣球，“睡覺吧，青青在這邊，你大姑對她還沒有對著你親，好好兒相處?！?/br>
    顧青青這么大了，小時候大姑不要，不能看到她，就養在張老二這邊了。

    等著孩子大一點了，大姑大概也想開了，也確實是有個孩子了，這么多年，就是養個貓狗都有感情了，跟姑父商量著去接了顧青青回家上學去。

    結果顧青青不愿意，總是哭，要在她姥姥住在一起，不能分開。

    沒辦法，就又回來了，只能大姑跟姑父跑這邊勤快一點兒。

    可是孩子不是自己養大的，感情上就是差點兒的，大姑對著慢慢就對著比青青要親一些。

    小時候特別明顯，大姑是個裁縫，在家里做衣服的，小時候會做鞋子，給兩個孩子一人一雙。

    還有小衣服，慢慢以前有一身紅色的唐裝，就是大姑做的，她跟顧青青一人一身兒。

    后來穿去了上海，一點也不比大城市的衣服差，看著很喜慶了，做的衣服沒有線頭，料子也舒服，很是講究。

    大姑現在，往這邊走得越發勤快了，就想著把孩子接回去，用了很多年的時間，她還是打開心扉，能接受了。

    可是顧青青跟她不親近啊，父母帶孩子，跟老人帶孩子，到底是嚴厲一點，看著不對的地方就管教，顧青青當然不愿意回去了。

    在這邊，張老二家里就沒有人敢說她一句的，要什么給什么，吃最好的，還得一家子哄著她。

    慢慢早上睜開眼，就拿著自己的氣球，牢牢的捏在自己的手心里，張向東看到了，又囑咐一句，“別撒手，不然就飛了?！?/br>
    慢慢點點頭，很認真了，“我不會的，我不松手?！?/br>
    張向東舍得錢給孩子買東西，也舍得錢買吃的，“我去地里，你一會兒回來吃餅干?！?/br>
    “我知道了?！?/br>
    慢慢就跑著，一路跑到張老二家里，找到顧青青，把氣球遞過去，“我爸爸給你買的?！?/br>
    遞給顧青青就走了，張老二家里的還想問問張向東的事兒，結果還沒等開口，人一陣煙就沒了，她就嘟囔一句，“跑什么跑，地上有釘子似得?！?/br>
    回去路過馮娘娘家門口，她家里的兒子正好在挨打呢，比慢慢幾歲，十三四的時候，貓狗嫌棄。

    又格外的調皮，他爸張大青不是好脾氣的人，他媽風娘娘也是個急性子，因此雖然是獨生子，但是一點兒也不嬌氣，經常是男女混合雙打。

    “我就被你氣死了，你給誰打電話呢？給誰呢？電話費你給我打五十多塊錢?！?/br>
    馮娘娘拽著兒子，真的是氣死了，她家里剛裝上了電話，然后去交電話費，結果五十多。

    她就不相信了，沒舍得打幾個電話，怎么就花了這么多錢呢，要命了，在那里就跟營業員掰扯。

    人家能查出來，就查時間跟通話記錄，好家伙，“您看看，這么多電話，一點兒也沒摻假?！?/br>
    馮娘娘看了眼，全都是她村子里有座機的電話，還都是排起來的號碼，按照順序來的。

    這事兒，還真的是沒有別人干的，逮著兒子就問，“你是不是打電話了？”

    張小洋很不在乎了，“打了啊，我照著電話本打的?！?/br>
    你可真是個優秀的好孩子呢，還知道拿著電話本，挨家挨戶的打，真的是欠打呢。

    他爸也氣死了，張大青臉就黑了，“你打電話干什么??？”

    “沒事兒，跟大家說說話?！?/br>
    你說，就這樣的，此時不打，難道留著過年嗎？

    夫妻倆逮著就打，張大青是又高又胖，“我就打死你算了，五十多，你給我挨家挨戶的打，就沒有你這么丟人的?！?/br>
    張小洋不能傻等啊，一看情況不對，就開始往外跑，跑到門檻那里，結果就被馮娘娘一把抓住了，屁股上好一頓打。

    摁在地上就是夫妻雙打，慢慢牽著氣球，也是第一次見識這樣的名場面，張小洋哭的眼淚八叉的，一個勁兒的告饒，這會兒不像認錯也得認，是真疼，那棍子打在屁股上，就沒有不疼的。

    看到慢慢了，見了救星一樣的，張小洋就喊他，“去喊人來，我要被打死了?！?/br>
    “誰敢去，慢慢別去?！?/br>
    馮娘娘緊跟著喊了一聲，打孩子這樣的事兒，誰來了沒用，今兒攔住了，憋在心里面，明兒也得給找補上來，五十塊錢啊，這時候豬rou還不到涼快一斤呢。

    嗓門不自己的大了，慢慢嚇得刺溜一下就跑了，牽著手里的氣球，帶走了張小洋最后的希望。

    慢慢進家門了，還聽到隔壁院子里的聲音，殺豬一樣的。

    “我錯了，我錯了，以后不敢了?！?/br>
    一直打到認錯，打到服氣了，馮娘娘才收手，氣死了。

    孩子要是聽話，要是能聽的懂人話，誰愿意動手啊，一次次的，直接讓人沒耐性了。

    慢慢拿著氣球玩，覺得線短了一點，她想著要很長的線，看看它到底能飛的多高。

    因此就把氣球掛在院子里的石榴樹上了，自己去屋子里找繩子。

    她想著找粗一點的繩子，喜歡的不得了，就一直子柜子里面找，沒有。

    又起來去找抽屜，結果就看到有人影。

    她就趕緊出去，氣瘋了。

    張小洋這缺德鬼，拿著針扎了他的氣球。

    齜牙咧嘴的，把氣球拽下來捏在手里，正好拿著針一針下去。

    臉上是控制不住地笑啊，好像隔壁殺豬的不是他一樣的。

    看到慢慢出來，一陣煙一樣的跑了。

    那氣球，瞬間就從小仙女成了豬皮一樣的，在地上跟個塑料袋一樣。

    慢慢趕緊跑過去看，想著去找針眼兒，然后給粘起來，結果拿在手里輕飄飄的。

    爆哭啊。

    她就知道，張小洋就是他爸說的，小王八蛋，來討債的，沒有好心眼兒。

    張小洋數著一二三，心里面打著節拍，貼著東墻聽到隔壁如約而至的哭聲，放心了，呲牙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痛快了。

    哼著小曲兒樂呵呵的，馮娘娘就夠死了，心想兒子是真沒心沒肺，你剛挨了打，怎么就心情這么好呢，那小曲是怎么哼出來的啊。

    她就覺得，你是不是故意氣我呢，打了你一頓還不老實，然后又故意在這里哼曲兒，這是要上天啊。

    “你哼什么？”

    “沒什么?！?/br>
    “你高興??？”

    張小洋覺得這沒頭沒腦的，他當然高興啊，剛出去作妖，給隔壁胖丫頭氣球扎破了，能不樂呵嗎？沒聽到隔壁胖丫頭哭的天崩地裂嗎？

    結果就看到他媽拿起棍子來了燒火棍，就在門后，拿起來可順手了，待著張小洋就開打。

    “我讓你氣我，氣死我了，你爸給你找個后媽是不是？后媽給你一天三頓大你就開心了是不是？”

    張小洋就覺得自己冤死了，你能不能一次性打完，怎么過了這么一會兒了，還接著打呢，他生氣了，“沒有后媽也是一天三頓打啊?！?/br>
    話是實話，可是氣人不。

    慢慢很傷心了，心疼啊，還沒好好兒玩，就給扎壞了，人怎么這么壞呢。

    不敢去人家家里追過去找，也不好意思，知道大人在家里。

    只能一個人哭，等著家里人回來告狀，她心里惡狠狠的想，一定要給張小洋再打一頓，剛才還是心太軟，她還可憐他天天挨打呢。

    活該挨打。

    正想著呢，結果隔壁就開始了，張小洋嗷嗷的，他媽一個人拽不住他，只能一院子追著跑。

    慢慢悄悄的，閉嘴了，然后到西墻那里，兩只腳才踩在下面的磚塊上，兩只手扒拉著墻頭，露出來兩個眼睛，正好看到馮娘娘棍子打在他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