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都吃了？”

    “吃了，慢慢爸還不回來啊，出去好幾天了吧?！?/br>
    那天早上徐向東走的時候，徐娘娘還看到了，張向東拎著個包，只說是出去跑車去。

    馬永紅心里算計了一下，“說是今晚回來，這一趟去了大南邊，五六天了，晚上還不知道幾點回來呢?！?/br>
    聽到張向東回來，慢慢的耳朵就豎起來了，也不去拽獅子狗的耳朵了，聽著她繼續往下說，“跑車累，沒日沒夜的跑，就是他們兩個人輪流開車?！?/br>
    “那一個月多少錢？”

    “還沒說下來，先跑這一趟看看，怕他跑不了?！?/br>
    長途大貨運吃，能開的，當然工資是不低的，就怕是開不了的，有的人不能熬夜，大晚上一個人跑高速的時候，特別累，容易出事兒。

    徐娘娘覺得還不錯，點點頭，“出去賺錢行，比在家里強，我要不是年紀大了，去外面人家不要，家里老的老少的少，我也出去給人家干活兒兒去?！?/br>
    這話出來，三個人都笑，在家里都是過夠了，有時候都想著狠狠心出去打工算了，可是家里還有孩子，還有公婆，還有那許多地，怎么也撇不下。

    累的不行了，嘴上說說痛快，馬永紅看了眼慢慢，在那里安安靜靜的，“中午的時候，西莊里李大福家里的老大，在我們小樹林里撿垃圾呢?！?/br>
    馮娘娘吸了口涼氣兒，“這么大的太陽，跑這么遠來撿垃圾，李大福就不是人玩意兒?！?/br>
    “我前兩天去娘家，聽我娘說，孩子沒有飯吃，那個瘋婆娘又躺在床上起不來，瘋的更厲害了，亂喊著去找李大福去?！?/br>
    說到這里，她壓低了聲音，慢慢小屁股動了動，兩只手拽著獅子狗的耳朵，一挪一挪的轉過來，湊著馮娘娘近了一些。

    “村里看不下去，給李大福打電話，開始是不接，后來接了，好說歹說了一頓，李大福說是回來呢?！?/br>
    什么變質的夫妻感情，還有什么血脈親情。都比不上村干部說幾句話，李大福就是欺軟怕硬，他老家是這里，根也在這里，總不能真的不管不顧了。

    馮娘娘娘家，跟李大福家挨得近，她娘家媽是生怕兩個孩子餓死了，隔三差五就去送個饅頭什么的，多了沒有，也不能一直幫著孩子。

    所以，她知道的清楚，也更知道多艱難，“說是去年大冷天的，家里也沒有柴火，帶來的那個孩子就喝涼水，也不怕喝壞了?！?/br>
    “那瘋婆子，自從李大福跟那女的勾搭上了，就更不正常了，也不做飯了，也不洗衣服了，每天就是在馬路上走，要去找李大福去，家里的活兒，都是帶來的那個孩子干的?！?/br>
    “自己去烙餅，天天吃烙餅，跟石頭一樣的，就那么干巴巴的吃?！?/br>
    徐娘娘身子微微前傾，想了一下，“李大福走了一年了吧？中間回來過一次，說是離婚呢，最后也沒離成，就走了?！?/br>
    一年前，李大?；丶艺勲x婚，事情才全抖擻出來，他帶著那個女的回來的，應該是想著趕走瘋婆娘，給她送回娘家去，當然順帶著送走李錚錚，只留著親兒子。

    結果瘋婆娘上來勁兒了，怎么也不離婚，她是精神病，法院起訴的話，也不會讓李大福離婚的，因此鬧到最后，李大福惱羞成怒，直接就走了，錢也不給了，以前還給家里一些家用的，親兒子也扔在家里了。

    馬永紅這才聽了個真切，“真不是東西，怎么這么狠心，當初他一窮二白的，人家嫁過來，娘家還給陪送了沙發彩電來的?！?/br>
    “這才幾年，賺了幾個錢，就不知道姓什么了，天打雷劈的玩意兒?！?/br>
    “誰說不是呢，鐵了心的就是不回來了，現在瘋婆娘沒幾天的日子了，要是沒了，倆孩子就只能跟著李大福了，不知道吃多少苦呢?！?/br>
    “這最近，經?？吹嚼铄P錚出來，大概是家里沒東西吃了，到處找，這有娘的孩子，跟沒娘一樣，那瘋婆娘對著他一開始就不好，沒攤著的時候一犯病就打他，現在攤著了，還打他呢?！?/br>
    慢慢的心啊，就一下一下的攥起來了，她沒有經歷過李錚錚的生活，現在聽到了，她都覺得艱難。

    馬永紅跟她說的對李錚錚好點別瞧不起人，壓在慢慢心里這會兒變得沉甸甸的。

    “為什么對他不好，他mama為什么打他呢？”

    三個女人說的傷心的時候，慢慢就突然站在馮娘娘的后面，給人嚇一跳。

    這話兒不好對著孩子說，難道說是因為這個孩子來路不正，是恥辱，說了慢慢也聽不懂。

    見沒有人搭理，慢慢就再問一遍，“他mama怎么不喜歡兒子呢？”

    沒有mama不喜歡兒子的，哪怕是張老二家里的，在馬永紅跟張向東吵架的時候，也是護著兒子的，攔著馬永紅不讓她跟張向東動手。

    徐娘娘促狹，笑著說，“就是不喜歡，不想讓他來他來了?！?/br>
    慢慢果真聽不懂，她離得再近一點，大有問清楚的架勢，“什么叫不想來，是不想生他嗎？那為什么不想生呢？不想生怎么還生下來呢？”

    問的人啞口無言，她板著臉是問的很認真，很嚴肅的，結果馬永紅聽夠了，說一句，“問那么多干什么，小孩子家家的，你長大就知道了?！?/br>
    話題就此打住了，瞅著馬永紅的語氣，她知道再問就生氣了，這許多年的母女，慢慢也學了一點兒眼力勁兒。

    她就閉嘴了，悶悶的坐在獅子狗上，聽著她們說地里的事兒，她就不想聽了，自動屏蔽了，腦子里面始終想著李錚錚的事兒。

    太驚奇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兒，當爸爸的不要孩子，當mama的不喜歡兒子，而且要離婚。

    如果離婚了，那多難過啊，她設身處地的想象，要是自己爸媽離婚了，那以后自己也只能跟李錚錚一樣了，離婚的小孩沒人疼。

    自我感動的太厲害，眼圈就紅了，一直到睡覺的時候都悶悶的。

    慢慢現在大了，不跟爸媽一起睡了，自己在客廳有個小床，張向東跟馬永紅到了里間里面去睡了。

    睡之前，還不忘把自己的衣服都塞到窗縫里面去，馬永紅看著她起來找東西，“你找什么？”

    “找東西，把縫兒塞起來?！?/br>
    馬永紅看著就來氣，“你塞什么塞啊，沒有老鼠?！?/br>
    慢慢心想，我信了你的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老鼠爬上來，咬人了怎么辦？”

    她就非得找點東西，又去找出來一個毯子，然后就給塞啊塞的，塞到床跟墻縫那里去了，一點兒空隙都沒有，這才有了安全感。

    馬永紅就夠死了，看著慢慢自從回來了，就天天晚上來這么一出，她真的是心累了。

    “你放心，真沒有老鼠，就算是真的有，你怎么能害怕呢？你比它胖多少呢？它晚上還能給你抬到老鼠洞里去??？”

    慢慢不聽啊，小慫包一個，尤其愛惜自己，她們剛回來的時候，家里多年沒有人，因此老鼠也多，馬永紅去買了老鼠藥，還囑咐慢慢別碰到了，慢慢就記在心里了，家里有老鼠。

    被老鼠咬到了，那可不得了，“咬一口，病毒會傳染的，最后也成了老鼠一樣的?！?/br>
    倆人思路就不一樣，馬永紅就想不出來，怎么就生出來這么一個膽小鬼呢，這么大了，還不敢晚上出門，有人陪著都不出去，說是有鬼。

    慢慢不僅僅是晚上不出門，她大中午的時候，也不出門，這也是怪癖，沒有人說是有鬼或者不能出去之類的，可是她自己就是不出去。

    午后太陽最大的那么一會兒，她屋門口不踩出去一步。有時候逼不得已出去了，那樣子，真的就跟要嚇死了一樣的，走一步就回一下頭，老覺得后面有東西撲上來。

    所以就是跟螃蟹一樣的，恨不得橫著走的，一邊走，一邊前后都看著。

    張向東跑車回來，到縣城就已經是十點了，他給車停停車場里面，然后就騎著摩托車回家。

    他自己是沒有地方住的，只能回家，而且活兒不多的時候，出一趟車，能回家休息一兩天，正好也能幫著家里人干活。

    拉活兒就是這樣，不是每天都有的。

    騎著摩托車穿過主城區，他兜里面老板給了一百塊錢，對著他很滿意了，“你干活兒不錯，開車也穩當，以后就跟著一起干吧，好好干，等著干熟悉了，以后就帶著人自己跑車了，出來一趟辛苦了，給你一百?！?/br>
    說好的是不給錢第一趟出車，可是張向東開車穩當，人也仔細一點，人家老板看了喜歡，就想著以后好好用，給一百塊的辛苦費。

    已經算是人道了，張向東覺得老板人很好，他就是這樣，人家對著一點兒好，那在他眼里就是好人了，沒說什么拿著了，看到人家晚上還有人拿著氣球，氫氣球，能一直飄著的。

    想著慢慢沒有，也是時興的玩具，就去買了兩個，纏在自己手上去。

    又去買了兩斤餅干，剩下來幾十塊錢，都裝起來了。

    “張向東”

    “還真的是你啊，我老遠就看著像是你，還真是，你從上?；貋砹?？”

    張向東也認出來了，笑著打招呼，把餅干包起來，想著放車筐里面，可是怕碎了，想了想，又放到自己隨身的包里面，“是你啊，你怎么在這里”，說到這里，他看了一圈，這個點兒了都是住家戶，出來散步什么的，“你住在這里??？”

    心里帶著一點羨慕，差不多大的年紀，人家在縣城買房了。

    李大福擺擺手，胳膊里面夾著一個黑皮包，一邊從口袋里面掏出來一盒煙，一邊給張向東點上，“哪能呢？我這是出去進貨了，晚上回來結果沒有回去的車了，你是不是正好回去啊，方不方便帶著我?！?/br>
    這沒什么不可以的，張向東就答應了，都是第一個村子的，“上來，路上我們說?！?/br>
    他一動，就去推著摩托車走，手上的那倆氣球一動一動的，特別的顯眼，李大?？戳艘谎?，“給孩子買的??？”

    記得張向東家里是個女兒的，“我給你栓在前面吧，拿著不得勁?！?/br>
    張向東忙說不用，“沒事兒，沒事兒，不礙事?！?/br>
    他是怕拴著不結實，萬一飛了或者是給人家碰破了都不好，就自己纏在手上，一個挺貴的。

    李大福笑了笑，心想家里不就是個女兒嗎？

    至于嗎？

    這邊農村里面當爹的，只管著外面干活兒賺錢，回家就是吃飯睡覺，雖說是不打老婆孩子，可是體貼的是真少。

    不會去燒水做飯的，也不會去掃地劈柴，女人體諒男人，覺得地里活兒累，不干就不干了，可是女人都是跟著一起下地的，回來了還要燒水做飯洗衣服，沒幾個男人能體諒一下的。

    十有**的男人不會干家務，不會幫襯著一些，更別說是對著孩子怎么樣了，給吃給喝給上學，要東西的時候給買，已經是很盡力了。

    所以李大福還真沒見過張向東這樣的，揣摩著他大概挺喜歡自己家閨女的，畢竟坐著人家的摩托車，就說好聽的話兒，“你們家閨女幾年級了？”

    “三年級?！?/br>
    李大福嘿一下就笑了，想起來自己那小野種，也是三年級了，他之所以記得這么清楚，還不是因為那瘋婆子。

    當初他不給孩子上學，在家里干活兒，上什么學啊。

    可是那瘋婆娘，不知道發了什么瘋，非得給孩子上學，不教不行，不知道犯了什么病。

    沒法子，李大福想著也沒幾個錢，上就上唄，頂多是幾個本子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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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熊孩子傳奇

    摩托車將近一個小時， 李大福就看著那氣球在自己眼前飄了一個小時，張向東給他送到大路上，他騎著車繼續順著大路走。

    回家的時候，慢慢聽著摩托車的聲音，一下子就醒過來了， 自己爬起來， 開了燈，打開門漏出頭來，“爸爸，你回來了？”

    張向東停車的時候， 看到燈亮了就笑了笑，高大魁梧的身軀在夜色里面顯得格外的健壯讓人安心。

    他牽著兩個氣球，遞給慢慢， “看看， 這是什么？”

    慢慢捂著嘴巴笑，咯咯的， 伸著手去拿，張向東遞給她，就囑咐她，“不能松手，松手了， 就上天跑了，知道嗎？”

    慢慢不知道，張向東就直接松開手， 就看到那氣球慢慢的到了天花板那里，慢慢仰著頭，一點兒也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