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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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鈞竹起身坐下,比剛才松弛一點兒,擦擦額角,說:“國庫沒有銀子,今冬的賑濟糧發不出來,再餓死人,好容易鎮壓下去的民亂也許會再次爆發。微臣以為,當務之急,必須要搞到銀子!” 景順帝扯下嘴角,似是笑了下,“溫卿家有法子?” “是!”溫鈞竹毫不猶豫答道,如此堅決肯定,倒讓景順帝呆了一呆,“什么法子?” “讓世家大族、大地主、大富商出錢!”溫鈞竹雙目炯炯,一掃先前的頹態,整個人看上去神采奕奕的,“他們家財頗豐,一家出點銀子,合起來的數目,足夠朝廷渡過此次危機?!?/br> 景順帝并不認可,“誰會平白無故掏銀子?少不得要官職、要特權……這個口子一開,往后堵也堵不住,還不亂了套?!?/br> “皇上,微臣的法子不是這個,是賣地!” “賣地?你細說說?!?/br> 溫鈞竹喝口茶清清嗓子,備細說道:“民亂的幾個省,人口大減,連帶著增加了許多無主地,這些地,理應歸為國有?;噬?,微臣的建議就是,把這些地賣出去,給國庫換銀子?!?/br> 景順帝認真想了想,不可否認,這的確是個法子,但是一年多沒有耕作,良田也成了荒地,能賣幾個錢? 對于皇上的疑問,溫鈞竹早想好了如何作答,“當然不能按荒地買,充作二等田的價格,并且還要讓買地的人,雇傭沒地的農戶,這樣能減少流民的數量?!?/br> “至于如何讓他們心甘情愿地掏銀子……”溫鈞竹笑道,“就得令他們知曉,皇上心里,始終是倚重他們的?!?/br> 景順帝目光沉了下,他知道,這個“他們”,就是先帝費盡心思打壓的世家大族、權貴豪紳! 第137章 御書房燭光搖曳,景順帝的臉龐忽明忽暗,聲音很平靜,沒有絲毫起伏,“你說的這些人,名望、地位都不缺,為官做宰者更不在少數,你說‘倚重’,朕還要如何‘倚重’?” 溫鈞竹聽皇上的語氣平和,并不像生氣的模樣,遂毫不猶豫說道:“去他們的心病,得他們的真心。陛下,殺了李誡!” 瞬間,御書房死一樣的寂靜,夏太監幾個伺候的人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話驚呆了,木雕泥塑似地僵立原地,一個個目瞪口呆,不知這位大人犯的哪門子毛病。 景順帝也吃驚不小,一面琢磨溫鈞竹的意圖,一面伸手去拿茶杯,不妨手指頭撞在案角,痛得一縮,臉上卻是不顯,慢悠悠問道:“哦,為什么?” 皇上沒有惱怒,沒有叱責,溫鈞竹立時信心大振,朗聲道:“其一,李誡已成為所有世家、權貴、宗親的公敵,無人不恨,無人不怨,只因他是先帝第一信臣,大家是敢怒不敢言。就說這場民亂,如果地方上的士紳大族竭力配合官府,焉能大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其二,李誡是佞臣,諂媚在前,jian邪在后,只顧奉迎上意,卻罔顧朝堂局勢,致使君臣離心。治天下,用的是官吏。旨意需要他們去傳達,政令需要他們去執行,子民需要他們去教化,朝臣的作用至關重要!陛下,君臣從來都是相依相伴,沒有臣子擁護的君主,能安穩嗎?” “所以,要除去李誡,平義憤,換人心!彰顯天子公正仁德,借百家之財,解萬民之難,得臣下擁戴。既可破眼前困境,又能平穩朝政,陛下,用一個臣子換一個大好時局,以極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利益,何樂而不為呢?” 一通長篇大論,溫鈞竹說完,已是口干舌燥,啜一口茶,讓略有些涼的茶水緩緩流過干澀的喉嚨,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等著皇上發話。 景順帝端坐椅中,好像老僧入定一樣,好半晌才淡然道:“按照你的說法,如果朕不殺李誡,這天下就要反了不成?” 溫鈞竹大驚,立即趨步跪倒在地,“微臣惶恐,絕無此意!” 頓了頓他又道:“如今局面緊迫,與其抽絲剝繭徐徐圖之,不如快刀斬亂麻,先穩定住人心。朝政的沉疴頑疾,待天下百廢俱興后,皇上再著手處置不遲?!?/br> 一直侍立的夏太監終于聽明白了,也就是說,先把帝位坐穩了,再騰出手來干別的。 這話倒也不錯,溫鈞竹所說雖不免有夸大其詞之嫌,然細想,也不無道理。 只是這李誡,可是先帝手里使出來的人,備受寵信,先帝剛去,就殺人家,似乎不太合適吧…… 夏太監偷偷瞄了一眼溫鈞竹,忽然醒過味兒來,溫鈞竹他爹,可不就是先帝登基后被踢下去的! 真是風水輪流轉,這次李大人要倒霉嘍…… 他不禁也豎起耳朵,聽皇上怎么說。 景順帝似乎被溫鈞竹說動了,面帶憂色,長長嘆了一口氣,“李誡辦差從未出過差錯,你說的這些都是‘陰謀’,拿不到臺面上。而且先帝大力推行清丈土地,李誡是施行的首要官員,若拿他,豈不讓人認為朕有意和先帝政令相悖?” 溫鈞竹眼中閃過一抹喜色,笑道:“拿他涉及不到土地問題,微臣的折子,彈劾李誡濫殺良民,冒領軍功,這一條就足讓他翻不了身?!?/br> 景順帝打開折子看了看,隨手扔在書案上,似笑非笑說:“朕聽說,李誡與你有奪妻之恨,是真的嗎?” 溫鈞竹萬想不到皇上竟會提起趙瑀,愣了片刻才答道:“陰差陽錯罷了,說奪妻也談不上。微臣是和李誡有過節,但此舉是出于公義,并非私怨?!?/br> “嗯,朕知溫卿家的心,但只你一份彈劾,立不住腳,太容易讓人聯想到你公報私仇?!?/br> “陛下放心,和微臣持相同見解者不在少數,只需有人不懼李誡權勢,振臂一呼,必會從者如云,將這個佞臣趕出朝堂!屆時,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順利籌措到錢糧,百姓安然過冬,開春的耕作也能落到了實處,國運昌盛,指日可待?!?/br> 景順帝不由笑了,點頭道:“甚好,說得朕也非常激動,但朕還是不放心,李誡是有功之臣,這樣做不會寒了臣下的心嗎?” 溫鈞竹冷笑道:“自古哪個禍國jian雄不是有功之臣?安祿山是個將才,行必克獲,可一朝造反,幾乎毀了整個盛唐!這樣的人,殺了,只會大快人心?!?/br> 至此,景順帝所有的擔憂,似乎溫鈞竹的奏折都能完美地解決掉。 景順帝冷峻的臉看起來溫和許多,頷首道:“這事就交給你辦吧?!?/br> 溫鈞竹極力壓制著內心的狂喜,領旨謝恩,不疾不徐地踱著步子退下了。 在一片寂靜當中,夏太監覷著皇帝的臉色,小心賠笑道:“主子,用膳的時辰到了,傳到這里?” 景順帝沒說話,兀自盯著溫鈞竹的折子思索著什么,忽問道:“李誡是不是特別招人恨?” 夏太監不敢答話,只立在一旁訕笑。 景順帝也不指望他能說出什么來,起身朗聲道:“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傳膳!把齊王叫進宮,陪朕一起用膳?!?/br> 溫鈞竹的動作相當快,翌日早朝,口吐燦花,將李誡彈劾了個措手不及,另有附議者三五御史。 還不等李誡的自辯折子寫好,彈劾他的折子便如雪花片一樣飛來,除了魏士俊、曹無離等人外,朝臣們或緘口不言,或隔岸觀火,或落井下石,替他辯駁的竟寥寥無幾。 至于地方官員,也就山東的楊知府、潘知府幾個舊部據理力爭,很是給昔日上峰說了不少好話。 但他們的呼聲,很快淹沒在討伐李誡的聲音中了。 李誡頭一次嘗到了孤立無援的感覺。 他對趙瑀苦笑道:“扯著幾個亂民說我濫殺無辜,真是荒唐,那時的情形,拿著鋤頭的未必是百姓,握著刀片子的也不見得是匪盜……唉,一團亂麻,簡直叫我辯無可辯?!?/br> 趙瑀奇道:“這彈劾來的莫名其妙,先帝都肯定了你的功績,這時候翻舊賬,溫鈞竹要干什么?” “見我沒靠山了,變著法兒地扳倒我,好保全他們的利益!”李誡看得很透,“我辦了這么多差事,最得罪人的,還是出在查兼并土地上頭?!?/br> “從虎狼嘴里奪食吃,惹得他們個個火大,早恨不得找我的茬兒。別看溫鈞竹率先自查產業,其實心里頭窩著火呢,當然是逮住機會就反咬我一口?!?/br> “那可怎么辦?皇上能和先帝一樣護著你嗎?”趙瑀越想越覺得不踏實,憂心忡忡道,“我看皇上的態度是模棱兩可,如果是先帝,早當朝駁斥回去,可他……” 李誡拍拍她的手,滿不在乎地笑道,“不用怕,其實這是君臣之間的較量,也可以說是皇上和世家權貴的較量。就是我比較倒霉,成了兩方勢力較勁兒的棋子?!?/br> 他心里清楚得很,只要他一倒,就是宣告清丈土地的失敗,一切將復歸原點,自己和先帝所做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只盼著皇上能頂住壓力,扛過這一關才好。 李誡牙疼般地吸了口冷氣,感慨道:“年關難過啊……” 還真讓他說準了,年根兒底下,皇上免了他的官職,不過格外開恩,沒把他一家從那座富麗堂皇的宅子里趕出去。 無官一身輕,李誡索性在家抱孩子,還樂呵呵說:“總算能過一個悠閑的年節啦?!?/br> 他表現得若無其事,但趙瑀始終放不下心,想去張妲或蔓兒那里打聽打聽消息,反被他給勸住了。 李誡坦然道:“這不是他們能插手的事,皇上就算另有打算,也不會告訴他們。你想,他們如果知道,肯定不會瞞我,那皇上還不如直接告訴我呢!沒事,過完年肯定有個說法?!?/br> 因先帝崩逝不久,年節過得極為冷清,京城有的人家連紅燈籠都不敢掛,更不要提煙火鞭炮,宴席廟會了。 年三十那晚,又是一場大雪,京城便在素白的天地中,迎來了景順元年。 孩子們不懂大人的難處,初一起來就跑過來磕頭要紅包。 李誡給兒子和阿遠一人兩串金裸子。 那枚龍紋玉佩,他交給了趙瑀,“先帝賞的,你拿著玩吧?!?/br> 趙瑀接過來,驚訝地發現他的手冰涼冰涼的,微微顫抖著。 他的眼中,竟劃過一絲蒼涼。 趙瑀揪得緊緊的心猛然一縮,不由自主抱住他,“別管什么朝政,什么囑托,反正你現在都不當官了,咱們回直隸老家去,種田也好,經商也好,不比在京城快活?” 李誡雙臂環著她,默默地搖搖頭。 日子一天天過去,戶部好歹籌措到賑濟糧,勉勉強強過了冬。 錢糧是打借條借來的,債主是誰,不言而喻。 畢竟有錢有糧的,不是大地主,就是大世家。 而趙瑀最擔心的事也發生了。 二月初三,李實兩歲生辰的第二天,錦衣衛上門捉拿李誡。 第138章 打頭的是唐虎,李誡一看是老相識,還和人家開玩笑,“小唐啊,看在你我一同殺過敵的份兒上,你手里的鐵鏈子就別給我銬了吧?!?/br> 唐虎沒說話,只拍一下李誡的肩膀。 沒有給他上鐐銬。 李誡眼神微閃,隨即搭上唐虎的肩膀,嬉笑道:“小唐,這次去大理寺還是詔獄?” 唐虎扒拉開他的手,瞟了他一眼,“省些事,別讓我不好交差?!?/br> 李誡笑了幾聲,狀若無意般活動下手腕,和唐虎一起,不疾不徐踱著步子往門外走,那份閑適安然,就好似和老友出門游玩。 錦衣衛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趨,反倒更像護送的侍衛。 “爹爹——”李實從旁沖出來,抱住李誡的腿,揚起rou乎乎的小臉,“去哪兒?我也去!” 李誡蹲下身,摸摸兒子的胖腦瓜,笑道:“爹爹是去當差,不是去玩,你好生在家,等爹爹回來帶你去騎大馬?!?/br> 李實似懂非懂點點頭,向后看看。 阿遠默不作聲靠后站著,小臉繃得緊緊的,手里拖著把小木刀,那是李誡給他做的。 李誡眼神一暖,招手讓他過來,把李實的小手遞給他,“帶弟弟去玩吧?!?/br> 阿遠不大愛說話,拉著李實站到旁邊,卻固執地沒有走開。 李誡站起身,看到趙瑀站在梧桐樹下,她旁邊是周氏,正捂著帕子嗚嗚地哭。 “兒啊——”周氏擎不住,哭喊道,“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可教娘怎么活?誰能救你啊,娘就是磕破頭也要請動他!” 李誡哈哈一笑,滿不在乎揮揮手道:“就出個門兒,過不了幾天就能回來,瑀兒,家里交給你啦,看著娘,別叫她到處瞎跑?!?/br> 趙瑀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但她現在是家里的主心骨,她不能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