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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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不明所以,李誡卻知道,皇上是囑咐秦王,這兩年制定的策略,頒發的政令,在新朝也務必繼續推行。 皇上拉過齊王的手,又拉過秦王的手,交疊握在一起,聲音變得有些澀,“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這話你們都懂,可你們又都不懂……都是朕的兒子,過去的事就都過去了,什么仇,什么怨,都是朕的錯,你們只管往老父親身上撒氣,你們……要好好的?!?/br> “老三,你二哥有你二哥的難處,朕不是個好皇帝,留了個爛攤子給他,他的壓力很大,你多體諒他些,盡量給他搭把手?!?/br> “老二,你三弟的脾氣你比朕還清楚,他是個純善天真的好孩子,如果犯了左性,你當哥哥的,不能和弟弟計較,要大度,要能容人?!?/br> 皇上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不免有些喘吁吁的,看著兩個低頭不語的兒子,心里頭的酸澀止不住往上泛,好一會兒才艱難道:“你們兩個打小就要好,竟比同母兄弟還親近些,朕實在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要這樣勸你們……” 他的話里全是惆悵,李誡聽著不是滋味,正想怎么打岔哄哄,卻聽秦王道:“父皇的話,兒臣記下了?!?/br> 李誡當下心頭一松,便看向齊王。 皇上也盯著齊王。 一時間,屋里鴉雀無聲,只聽見墻角的自鳴鐘咔嚓咔嚓的響。 許久,才聽齊王甕聲甕氣說道:“兒臣記下了?!?/br> 皇上明顯松了一口氣,發自內心地笑起來,拍著他二人的手說:“好好,朕可以放心了?!?/br> 許是壓在心頭的大石頭終于挪開了,強撐著的那股精神頭登時消散下去,皇上面露疲色,有些昏昏欲睡。 幾人見狀,就要告退。 皇上卻單獨留下李誡,身邊伺候的也都趕了出去,連袁福兒也不例外。 他還是擔心兩個兒子會反目成仇,顫巍巍遞給李誡一枚龍紋玉佩,“這個你收著,若他們兩個以后再鬧,你就拿這個出來……咳咳,代朕訓斥他們!” 李誡忍著淚意,笑道:“主子多慮了,兩位小主子都是明事理的,不會鬧?!?/br> “那樣最好……王府舊人這么多,能和他們兩個說幾句體己話的,也只有你了,你平時多勸著他們點兒,好歹給朕保住這兩個兒子。朕知道,這差事一個不慎,就會兩邊招怨,你拿著龍佩,也能保你平安?!?/br> 李誡只好收了,伺候皇上歇下,悄悄從內室退了出來。 天空彤云密布,肆虐的北風卷著大片大片的雪花,兜頭蓋臉撲過來,打得臉龐生疼生疼的。 李誡站在殿門外,不知疼不知冷,呆呆看著蒼茫的穹頂,足站得兩腿僵硬,才挪著灌鉛似的沉重腳步,一步一滑慢慢往宮門處走。 剛走到宮門旁的甬道上,便聽有人激烈的爭吵,站崗的侍衛個個面面相覷,過往的宮女太監們更是步履匆匆,逃也似地飛奔而去。 李誡一聽就是兩位爺的聲音,腦中霎時浮現皇上痛楚的面容,當下心頭猛地一縮,只覺一股怒氣噌地躥上腦門。 他二話不說,直奔兩位爺的方向。 老遠就聽齊王聲嘶力竭地喊道:“是不是你殺了母后?你憑什么——,父皇都沒有治母后的死罪!就算母后有罪,也輪不到你動手,你可是她養大的??!” 秦王揪著齊王的衣領,幾乎將他騰空拎起來,暴怒得五官錯位,大吼道:“我沒有!你這個蠢貨,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若不是父皇有令,我真想……” “你想殺我是不是?”齊王一拳揮出去,“你殺??!大哥人不人鬼不鬼,母后死了,meimei死了,如今父皇又要死了,就剩你一個假仁假義的,我活著干嘛!” 秦王更是氣得渾身直顫,砰一聲,也毫不客氣給弟弟來了一下。 兩人頓時扭做一團。 “都住手!”李誡大喝道,顧不得上下尊卑,發狠將二人分開,“二位爺,皇上還在病榻上躺著呢,你們要拼個你死我活,也得等皇上歸天了再說!” 袁福兒躲在角落里偷偷瞄向這里,暗道這話也就李誡敢說,換一個,只怕此刻腦袋已經搬家。 秦王整整凌亂的衣衫,陰著臉,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齊王委頓在地,滿面淚光,“我就想知道個真相,我就想知道母后是怎么死的……” “三爺,”李誡俯下身,懇切道,“小的問您一句話,頭兩年宮中暗地流傳,二爺的生母是被皇后害死的,這話您信不信?” 齊王一抹眼淚,冷哼道:“胡扯,她是難產而亡,如果是母后害死的,母后為什么還養二哥二十多年?陳谷子爛芝麻的事,就是小人中傷母后!” 李誡嘆息道:“那別人說二爺害死皇后,無憑無據,又事隔大半年,您怎么就信了呢?” 齊王一怔,“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武陽公主暗殺二爺在前,皇后刺殺皇上在后,您理所當然認為二爺肯定會報復!”李誡目光陡地一閃,語調變得冰冷,“或許,您還認為皇上有意縱容?!?/br> 齊王猛然抬頭,仿佛不認識似地打量著李誡,半天才泄氣道,“我……我,父皇沒有給她們定罪,他從沒和我說過母后和武陽謀反?!?/br> 李誡笑了下,無奈,無力,透著說不出的心酸,“三爺,你還不懂嗎?您要皇上怎么和你說?說您的母親要殺了父親,說您的meimei要殺了親哥哥……三爺,皇上滿心替你打算,您別寒了他老人家的心?!?/br> 齊王的目光在李誡和秦王之間來回打轉,只覺滿腹心酸無人可訴,許久,他驀地抱頭大哭,似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怨氣全都發泄出來。 秦王已恢復平靜,板著臉看不出喜怒,他一拍李誡的肩膀,低聲道:“看著他?!?/br> 說罷,也不等李誡回話,背著手揚長而去。 李誡又是一聲嘆息,解下大氅披在齊王身上,坐在他旁邊,也不勸,就是安安靜靜陪著他。 齊王哭了好一氣,瞅瞅李誡,扯下大氅扔給他,啞著嗓子嘀咕道:“用不著你假好心,抱你新主子大腿去吧!” 李誡知道他在賭氣,毫不在意地笑笑,“三爺,等你有了孩子,就能體諒皇上的心了?!?/br> 齊王冷哼一聲,起身走了。 李誡仰倒在雪地上,手腳攤開,冰涼的雪花落在臉上,瞬間融化成水,和著眼角的淚,一滴一滴淌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李大人!”袁福兒忽然驚慌失措跑過來,帶著哭腔喊道,“快去內殿,皇上……” 李誡腦子嗡地一響,掙扎了幾下才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跑進內殿。 七八個重臣都跪在地上,還有幾個老親王,打頭跪著的是秦王和齊王。 李誡直接沖到前面,撲通一聲跪倒,只喚了一聲“皇上”,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皇上慘白的臉漸漸變得潮紅,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竟慢慢坐起身來,“身后事朕都寫在遺旨上了,你們照做就是。秦王,這個天下交給你了……” 他的目光移向李誡,慈愛、欣慰,“朕這輩子經過許多事,唯一覺得幸運的,是收了你小子?!?/br> 第135章 冬月二十,在位還不到三年的隆正帝崩逝,皇二子秦王靈前登基,定年號景順。 有品階的誥命夫人都要去宮里哭喪,趙瑀匆匆安排好家里的事情,二十一日凌晨,冒著滿天鵝毛大雪,與婆婆一起入了宮。 天上飛著大雪,房頂屋檐是厚厚的積雪,宮里飄著白紙、白幔、白絹,一眼望過去,入目皆是白色,凄涼落寞。 趙瑀扶著周氏,在禮儀太監的引領下,來到太闕宮內殿哭靈。 她們的品階高,位置靠前,離火盆近,雖然煙火味大,但比跪在門口的人好了不少,至少不用嗆冷風。 秦王妃跪在最前面,右后方是張妲,左邊是幾位太妃。 還有若干親王妃、郡王妃、郡主縣主等宗室族親。 女人天生會哭,不管真傷心假難過,個個都捂著帕子哭得悲痛欲絕。 趙瑀想起先帝對李誡的種種好,且自己能和李誡在一起,先帝可是幫了大忙的…… 心口一酸,潸然淚下。 跪了個把時辰,禮儀太監們復又過來,請內外命婦去偏殿暫做歇息。 趙瑀安頓好婆婆,無意間看到張妲偷偷摸摸往外溜,便悄聲跟上,瞅空扯住她,“去哪里?” 張妲嚇得差點跳起來,回身一看是她,拍著胸口嗔道:“嚇死我了……我去找王爺,剛才我看見他了,一會兒就回來,誤不了事?!?/br> 朝臣們在大殿,緊挨著靈堂,偷偷望一眼的話,還真不耽誤。 趙瑀也有些心動——她都大半個月沒見到李誡了,遂道:“我也想去,就是不知道讓不讓咱們亂走?!?/br> 張妲說:“不礙事,我以前和王爺來過好多次,這里的人我都臉熟,再說咱們一個親王妃,一個一品誥命,總不至于連這點面子都沒有?!?/br> 是以她們二人一路走到大殿前,但見門口守衛森嚴,便知里面在議事,不好上前,就站在廊下候著。 好在并未久等,一刻鐘后,數名朝臣從內魚貫而出,李誡在人群中間,邊走邊和旁邊的人小聲說著什么。 不見齊王的蹤影。 張妲失望極了,憂心道:“難道他還在里面,千萬別和新帝起什么爭執?!?/br> 趙瑀不錯眼盯著李誡的身影,輕聲說:“你在這里等我會兒,我去問問?!?/br> 她拎著裙角拾階而下,嘎吱嘎吱踩著雪,循著李誡的腳步追過去。 張妲納悶道:“喊一嗓子不就行了……” “她不是那種肆意的性子?!?/br> 身后突然傳來陰沉暗啞的男人聲音,張妲登時渾身一哆嗦,扭臉一看,竟是溫鈞竹! 他目光陰沉沉的,直勾勾盯著趙瑀遠去的青黑色身影。 張妲想也沒想,向旁邊跨了一大步,接著,又是一大步,直到隔了三四丈,她才停下移動的腳步。 溫鈞竹愕然,繼而臉漲得通紅,腮幫子上的肌rou咬得一鼓一鼓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明顯是動了怒,卻是忍著沒動。 張妲只是覺得離他遠點兒比較好,她絲毫沒發覺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已經深深傷了溫鈞竹的自尊。 幾只麻雀在雪地里覓食,被趙瑀的腳步聲驚起,拍打著翅膀,忽一聲從李誡頭上飛過去,穩穩落在屋脊上,眨著小豆眼吱吱喳喳叫著,仿佛在訴說什么。 李誡好像覺察到后面有人,回身望了過來。 連下兩天的風雪絲毫沒有漸弱的跡象,成團成片的碎玉瓊花漫天飛舞,白茫茫中,殿宇樓閣、紅墻黃瓦都不甚清晰,唯有越來越近的那一抹倩影,清清楚楚地映在他的眼眸中。 “瑀兒……” 大半個月以來,李誡終于發自內心地笑了一次。 他剛動了下腳,就見趙瑀如一只輕盈的春燕,連跑帶跳,在即將滑倒的那一瞬,撲進了他的懷中。 李誡雙臂緊緊抱著她,頭深深地埋在她的肩頸處,發出一聲似哭似笑的嗚咽。 趙瑀用力環住他的脖子,揪心似的疼,在他耳邊喃喃道:“看你瘦成什么樣子了,隔著棉袍,都覺得你骨頭硌得慌。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好歹注意下自己的身子?!?/br> 李誡又笑了下,輕輕放開她,“我沒事?!?/br> “還沒事……臉上瘦得快沒rou了,眼睛都哭腫了,看看那兩團青紫,你多少時間沒睡覺了?”趙瑀雙手撫上他的臉頰,“胡子拉碴,頭發也亂著,你何曾這么狼狽過……” 李誡用大氅裹住她,半抱半扶,“我們去西廂房說話?!?/br> 趙瑀忽發覺他們站在甬道上,立時臉皮發燙,好在此刻大臣們散了差不多,倒免去不少尷尬。 李誡把她領到一處空房子,摸她的手冰涼冰涼的,此次沒有炭火取暖,索性撩開衣服,摁在心口上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