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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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香霧繚繞,泛著甜膩膩的味道,讓趙瑀很不舒服。單調的木魚聲和誦經聲入耳,漸漸的,她有些犯困。 視線模糊起來,面前僧人的面孔竟和佛像重疊起來。 趙瑀一驚,從蒲團上跌跌撞撞站起來。 趙瑀一驚,拉著榴花疾步出了殿門,再看林太太已跟著一名僧人轉到殿后去了,石太太正熱烈地和知客僧說著什么,連個眼風也沒給趙瑀。 榴花問她:“太太,您不和她們一起?” “回家?!壁w瑀堅定道,“我累了?!?/br> “奴婢也說是,好好的求什么子,太太您身子骨還沒長成呢,晚幾年再要孩子也來得及?!绷窕Σ坏鼊竦?,“石太太硬是拖著您來,獻殷勤也沒獻對地方?!?/br> 趙瑀奇怪得看了她一眼,“真看不出來你還挺替我著想的?!?/br> 榴花正要大呼委屈,但聽竹林深處傳來一陣悠遠深沉的琴聲,張眼望時,一個白衣僧人盤膝坐在林間,抹挑勾托正在撫琴。 那琴聲時緊時慢,趙瑀雖善琴,卻聽不出其中什么意境,只覺勾得人飄飄欲仙。 白衣僧人看到她們,住了琴聲,起身向這邊走來,風吹過,他廣袖飄逸,伴著嘩嘩作響的竹葉聲,真個恍如飛仙。 榴花已然看癡了,喃喃道:“真好看,天上的神仙下凡了?!?/br> 趙瑀眉頭微蹙,不悅道:“他是出家人,菩薩本無相,修的就是舍去一身皮囊,你這樣說是侮辱了高僧?!?/br> 白衣僧人念了一聲佛,淡淡笑道:“貧僧是本寺主持凈空,施主有慧根,不知可聽出貧僧曲中意?” 趙瑀歉然道:“我不通音律,聽不大懂?!?/br> 榴花驚訝不已,“太太你不是最喜歡撫琴的嗎?” 趙瑀眉頭微蹙,警告似地睨了榴花一眼。 凈空笑意更濃,“原來施主已然聽懂,只是不好意思說,對嗎?” 趙瑀越來越覺得這寺廟古怪,隨口編了個瞎話:“我家老爺還在山門外等我,香油錢放在功德箱里,凈空師父,我們這就告辭,請留步?!?/br> 凈空雙掌合十,含笑道:“貧僧定會給施主點一盞長明燈?!?/br> 榴花奇道:“你知道我家太太是誰?” 凈空笑而不語。 直到出了寺廟的大門,那種古怪的感覺才有所減弱。趙瑀吐出胸中濁氣,心有余悸地回頭望了望,“不來了,再也不來了?!?/br> “你在寺廟里見著什么了嚇成這樣!” “李誡?”趙瑀又驚又喜。 抱著胳膊斜靠在樹干上,嘴里叼著一根草節兒,笑嘻嘻看著她的不是李誡又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cho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云之彼端 5瓶;biu~biu~、大萍157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7章 李誡一身短打扮,褐色對襟衫子,青布褲子,一雙踢死牛布鞋,肩上背著一頂斗笠,渾身灰撲撲的,看樣子就像進城的鄉下人。 趙瑀嘴角翹起微微一笑,顯露出罕見的俏皮,一邊兒走,一邊兒說:“你這是微服私訪順道兒來接我的吧?!?/br> 李誡見她額頭上汗津津的,臉頰也紅得不像話,便摘下斗笠給她遮陽,“穿著一身官皮,看不到真實情形,只有裝成販夫走卒,才能分辨出點兒事來。你臉紅得不正常,莫不是中暑了?坐下歇歇?!?/br> 榴花忙在樹蔭下鋪了條帕子,扶趙瑀坐下。 趙瑀也摸著臉發燙,“倒不是中暑,不覺得難受,我就是在寺廟里憋氣,許是被香火氣熏的,出來就好了?!?/br> 李誡蹲在一旁,賣力地用斗笠給她扇風,忽見趙瑀若有所思看著他,因笑道:“去寺廟看見一群面如菜色的禿驢,再看著我,是不是就覺得俊俏很多?” 趙瑀猛地一拍手,叫道:“是了!” 這一聲驚得李誡差點兒把斗笠扔了,他本是與她說頑笑話,話剛出口就擔心言語上唐突了她,她若生氣可怎么好,壓根兒沒想到她竟會贊同! 李誡還沒露出喜出望外的笑,就聽她說:“怪不得我總覺得奇怪,明因寺僧人的相貌也太好了些?!?/br> 李誡有點發愣,“啥?” 趙瑀便將在寺廟里所見所聞講與他聽,“我一進正殿就恍恍惚惚的,眼前還出現了幻象,當真古怪得緊。那凈空主持,根本沒有得道高僧的模樣,渾身下上都透著股子邪性勁兒?!?/br> 她頓了頓又說,“最讓我奇怪的是石太太,她一個勁兒攛掇我來這里燒香,開始還只當她是熱心,現在想想,她未必安著什么好心。你與石縣丞可有過節?” 李誡并未言語,他的目光越過她的肩膀望過去,死死盯著明因寺的山門,良久咬著牙陰冷一笑,“好、好……好!” 趙瑀擔憂道:“我可給你添亂了?” “當然沒有!”李誡換了副笑臉,嘻嘻哈哈道,“相反,你幫了我大忙,我知道從哪里入手辦這幫王八蛋了!” 他順嘴說了句粗話,趙瑀知他脾性,絲毫不以為然,一笑就過去了。 榴花眼神閃爍,又默默將他與心中那人做了比對,暗自嗟嘆一番。 趙瑀的轎子在攬玉庵附近,說話間轎夫抬著轎子過來了,但后面還跟著個小尼姑。 妙真捧著一卷經書,恭恭敬敬遞給趙瑀,“施主求的佛經忘在庵堂?!?/br> 自己并沒有要佛經???趙瑀訝然道:“小師父是不是記錯了?” 妙真扭頭看著李誡,大眼睛里蓄滿了淚,“大老爺,其實是我在門前看見您經過,找個借口出來見您?!?/br> 李誡眼神微閃,揮退轎夫和榴花,問道:“你有何冤屈?” 妙真撲通一聲跪倒在他面前,頓時泣不成聲,“大老爺,求您讓我還俗?!?/br> 別說趙瑀,就是李誡也驚訝不已,“還俗和你師父說,和我說做什么?” 妙真哭哭啼啼道:“師父不允許?!?/br> 趙瑀把自己的手帕遞給她,柔聲安慰道:“別哭,比丘尼還俗并不是很嚴重的事情,佛家不能強留下人。你師父這樣做沒道理,你就是自己走了,她也不能說什么?!?/br> 李誡笑道:“大不了你直接走人,她還會把你抓回來不成?可你先前說沒去處,還不如侍奉菩薩,為什么突然改變心思了?” “我死也不留在庵堂里,求青天大老爺替我做主?!彼皇瞧晳┣?,卻不肯說緣由。 李誡見妙真跪在地上滿面淚水只是啜泣,心里掂掇一陣說:“若你師父實在不同意,你就寫個狀子告上公堂,這樣我才能替你做主?!?/br> 妙真低頭思索半晌,一抹鼻涕眼淚,“老爺太太行行好,讓我跟著太太的轎子下山,我一刻也等不了了?!?/br> 趙瑀聞言道:“這不難,你就跟著我們走吧?!?/br> 一行人下山,妙真當天就敲響了登聞鼓,李誡也不含糊,著人找來慧心法師,令她允妙真還俗。 慧心自然是不樂意的,但佛家允許比丘尼可還俗一次,她沒道理扣著人不放,只能忍氣吞聲同意。 這本是一件極小的事,李誡根本沒放在心上。 妙真沒有落腳的地方,趙瑀看著著實可憐,就讓她暫時住在縣衙,又翻出幾件舊衣服,連夜給她改小換上。 喜得小妙真給趙瑀一口氣磕了十個八個頭,她人很勤快,趙瑀屋子里灑掃的活計她全包在身上,倒讓榴花輕松不少。 院子里,她費力地提著水桶,看著她小小身影,趙瑀總覺得在哪里見過,可又想不起來。 “太太,”榴花見李誡沒在屋里,便悄聲道,“您要小心這個妙真,別看她年紀小,心眼子可不少,又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勾引老爺?!?/br> 趙瑀壓根不信,“她才十二,怎會有那般心思?你不要總是搬弄是非,再有下次,我定不饒你。下去!” 榴花站著不動,嘟囔道:“就算她沒那心思,保不齊老爺有……” 趙瑀面色一下子冷了,“榴花,老爺是你能編排的?你跟我這么久,我從沒打過你,我給你留臉面,你也不能給臉不要臉?!?/br> 榴花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氣,能說出這樣的話,她是真的生氣,遂再不敢多言,低頭退了下去。 莫名一陣煩悶,趙瑀搖著團扇走到門前,恰看到李誡回來。 他招手叫過妙真說了幾句話,妙真喜極而泣,連連給他行禮道謝,李誡朗聲笑起來,回身又走了出去。 他竟然是特地找妙真說話! 趙瑀只覺更煩悶了,說不出為什么,連帶看妙真也少了幾分憐憫。呆坐半晌,又覺得自己實在不該,李誡喜歡誰是他的自由,自己和他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不能束縛他才對。 且早就和他說好,等他有了喜歡之人就要和離的,如今自己在矯情什么呢? 趙瑀幽幽嘆了一聲,隨手拿起一件衣服,做起針線活。 找點兒事情做,省得自己胡思亂想。 李誡進來的時候,便看到她坐在燭光下,溫溫柔柔地縫衣服。 他沒有打擾她,站在門口靜靜欣賞了一番,才不疾不徐道:“天黑了就不要做針線活,壞眼睛?!?/br> 趙瑀忙放下手里的東西,“不妨事,你用過飯了嗎?” “嗯,和劉銘一起吃的,他沒白沒黑的查賬,我適當也要表示下對他的關心?!崩钫]笑著,拿起衣服問,“這是做什么?誒,袍子,給我的嗎?” “還差幾針就好了,一會兒你試試合身不合身?!?/br> “肯定合身……往后別做長袍了,好幾件夠穿了。我更缺別的衣服,比如說鞋襪、中衣……小衣?!崩钫]慢吞吞說,“你有空給我做做?” 趙瑀揉著手帕子,“鞋襪能做,中衣什么的……你讓別人做吧,不然買的也行,” “咱家就你們三個女子,榴花我是不用的,蔓兒和劉銘天天忙得天昏地暗,現在見了我都沒好臉色,更甭提給我做衣服了。成衣店,嘿嘿,那也不賣小衣……” 他慢慢靠近趙瑀,涎著臉笑道:“我是真沒衣服穿了,我不總能光著套袍子吧?嗯,那也不錯,涼快!就是冬天有點冷?!?/br> 趙瑀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來,輕推了他一把,“說的那么可憐,我給你做就是了,總不能叫你一個縣太爺當眾出丑?!?/br> 李誡摸了摸她手拍過的地方,麻麻的,一直癢到心里去。 他笑了好一會兒才說:“你準備十兩銀子給妙真做程儀?!?/br> 趙瑀納悶道:“她要走?” “她說她有個遠方親戚在鳳陽,想過去投奔。我答應給她查查,如果確有其人,就送她投靠親戚去?!崩钫]半躺在涼塌上,四仰八叉十分的愜意,“她總在咱家住著也不是個事兒,我正愁怎么安置她呢,可巧,這就解決了?!?/br> 趙瑀啞然失笑,自己郁悶了半天,結果是庸人自擾! “好!”她脆生生應了聲,語氣中是連她自己都察覺不出來的輕松,“我再給她收拾點衣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