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果然是山村出來的?!泵纷拥谋砬橛绕漭p蔑,像看傻子一樣打量他:“一點兒都不懂得變通?!?/br> 小鹽巴道:“你不也是山村出來的嗎?為什么瞧不起山村?” 這句話刺中了梅子脆弱的心,她冷冰冰道:“赤土村封建,落后,貧窮,我為什么不能歧視?這里的男人蠢得像頭愚笨的驢,我欺負他們怎么了?就算大盛今天死了,也是他自作孽不可活,你要找,就去找那群幫我出頭的蠢豬,別來找我,這件事,跟我沒有半點關系!” 說完,想要推開小鹽巴往前走。 小鹽巴上前一步,擋住了她的去路:“你先道歉,我再去找他們?!?/br> 梅子脖子一硬,道:“如果我說不呢?” “那只好對你不客氣了?!?/br> 小鹽巴說到做到,揪著梅子的麻花辮帶到大盛面前道了歉,又把那群幫著出頭的狠狠打了一頓,他們三個人,小鹽巴只有一個人,絲毫不見落得下風,從此,圍繞在梅子身邊如蜜蜂一般的男孩們再也沒出現過,再見時他們臉上各個帶著傷痕,垂頭喪氣,看到梅子像遇見了蝗蟲,瘋也似的地逃開。 原來,羸弱不堪的外表是假象啊…… 他被同村的孩子欺負,可以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做。 但大盛被欺負,就不行。 梅子忽然有些羨慕,要是也有一人,全心全意、毫無雜質地維護她,該多好啊…… 從那個時候,梅子般開始觀察鹽巴,雖然他平日里不愛說話,存在感也不強,仔細一看,好像越來越帥了,明明經常下地種田,皮膚依然偏白,五官并不難看,就是用點兇。 他每逢周末都會去一次鎮上,來回要走六個小時,腳磨了泡,卻一聲不吭。 她有點喜歡鹽巴了。 梅子控制不住想要靠近他,但高傲的自尊使她不愿主動說出心中想法,便千方百計制造一起相處的時間。 紅臘讓她去相親,厭煩的同時,根本就不想再敷衍了。 她以為自己有個重男輕女的父母,出生在貧困的家庭,已經沒有比這種再糟糕的情況了。 其實,這只是一個開始,后來,村里來了一個外人,叫張廣興。 梅子對男人猥瑣yin邪的目光格外敏感,在與張廣興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能清晰的感覺到他露骨的惡意。 梅子害怕了,心生恐懼。 這個男人狡猾得要命,詭計多端,他有意無意接近父母,李二耳對他信賴有加,甚至和他稱兄道弟,交出了雜貨店開門的鑰匙,噩夢降臨了—— 她洗澡時、睡覺時、起床時,張廣興都有可能突然進來。 梅子不敢告訴小鹽巴,不得不承認,就算再怎么想擺脫赤土村,心中固化的思想早已經被這個落后的山村束縛。 萬一鹽巴知道張廣興sao擾她,覺得她臟了怎么辦? 萬一被村里人知道,背后議論她怎么辦? 以后她該如何見人?她在村里就是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梅子想了很多很多,最終選擇閉口不言。 她忍啊忍,每周最幸福的就是讓小鹽巴陪她去鎮上買東西,這仿佛變成了精神支柱,就算村里出了瘟疫,跟她又有什么關系呢?她恨不得讓張廣興得了這個病死了算了。 可疾病沒有等來,倒是被張廣興如愿以償了。 那個時候,她已經隱隱知道,鹽巴可能不喜歡她,可梅子已經越陷越深,她好害怕……要是鹽巴真同張廣興所說,和王嫂有不清不楚的關系,該怎么辦,她不能接受自己喜歡的人和一個年齡大他十幾的女人不清不楚! 讓張廣興如愿以償,可能是種報復吧。 到時候,是不是所有對她漠不關心、忽視的人都會追悔莫及? 她覺得得意,痛快極了。 她甚至很高興,忍不住想立即跑去鹽巴家,當面對鹽巴說,看吧,這就是你磨磨唧唧不表白的下場,這就是你沒察覺到張廣興企圖的下場! 她沉浸在報復的快感中時,走到了鹽巴家。 門被推成一條小小的縫隙,梅子看見那個新來的,為村里人治病的銀發男人,正半摟著自己喜歡的男孩——唯一一根稻草,手指摩挲著他的腰際,用充滿情欲的眼神一點一點描繪著他的唇線,劃過鎖骨,順勢朝下。 這種眼神太熟悉了,梅子猶如晴天霹靂,全身發抖。 她又開始害怕了,害怕喜歡的人在眼皮子底下被奪走,到時候自己做的一切還有什么意義?鹽巴要是不喜歡她,又怎么會露出追悔莫及的表情? “他就是個變態!”梅子咬著唇,罵道。 話音剛落,鹽巴面色一變,把她推了出去。 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梅子整顆心,都涼了。 為什么要維護一個對自己充滿情欲的男人? 更可怕的是,她在小鹽巴的臉上,看到了從未出現過的羞怯與窘迫,這是不從沒有過的,也不該出現在他身上。 這是愛戀一個人的表現。 張廣興對她說,別那么沮喪,有一樣東西,能幫你實現愿望,就看你想不想要了。 “……實現愿望?” “你不是想要鹽巴回到身邊,要那頂香人去死嗎?”張廣興色迷迷地湊近,口里腥臭的氣味幾乎要讓她嘔吐。 “你有辦法?”梅子隱忍著問道。 她已經分不清了,對于自己來說,到底最厭惡的到底是張廣興,還是把鹽巴搶走的白盼。 梅子虔誠的祭拜著。 直到她發現,自己也得了瘟疫。 第100章 紅臘不問青紅皂白,劈頭蓋臉把她痛罵一頓。 梅子和她大吵一架,等李二耳不耐煩了,紅臘才勉強停了喋喋不休的嘴。 “你這祭拜的畫哪來的?香哪來的?都給我說清楚!” 梅子委屈得直掉眼淚,她被騙了,瘟疫的來源,就是張廣興。 知道真相的李二耳和紅臘又遲疑了。 張廣興是害死了不少村民,可人家思維靈活,總能出一些他們想不到的注意,這幾年聽他的意見,雜貨鋪的利潤翻了一倍,要想改善生活,不能沒有他啊…… 最終,紅臘決定道:“暫時保密吧?!?/br> 李二耳看著疼痛難忍的女兒,問:“梅子怎么辦?她好像快不行了——” “我能有什么辦法?!奔t臘不耐煩地來回踱步,又不能真眼睜睜看著女兒死,梅子吃喝拉撒花了不少錢,她還指望多拿點彩禮費呢。 “……我們可以找那個頂香人??!” 梅子感到屈辱,她討厭白盼,搶走了鹽巴,到頭來,卻還要向他求助。 她高傲的自尊被狠狠踩在腳底下,隨意踐踏。 紅臘隱瞞了張廣興是罪魁禍首這個秘密,并和他達成了共識。 “我可以把女兒給你,不過賺錢的方法你得教我?!?/br> 張廣興詫異,但很快欣然接受,他摸著自己干裂的嘴唇,勾起一抹森然地怪笑:“村長和孫志偉的下場你看到了,人要是過于貪心,容易竹籃打水一場空啊?!?/br> 紅臘不滿,一甩胳膊揚聲道:“我都把梅子給你了,你還想怎么樣啊?!?/br> “別生氣?!睆垙V興臉上的怪笑越發濃郁:“賺錢的辦法有的是?!?/br> 起初,梅子家確實小發一筆,以前李二耳在進貨的時候,花八十塊買了個清朝時期的茶壺,他心里也知道,都是小攤販的噱頭,要真是古董,哪能這么便宜?誰知道村里來了個懂行的,說是真品,要花兩百萬向他們買。 李二耳從出生起就沒見過這么多錢,想都沒想便答應了。 后來幾天更是財源廣進,連走在路上,都能撿到二十、五十的。 但漸漸的,他全身的汗毛,不受控制一般瘋狂滋長起來,他的臉部朝前突出,嘴角開裂,身形縮小,四肢變長,李二耳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嚇得險些魂飛魄散。 ——他這是,要變成猴子了。 紅臘找張廣興算賬:“好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當初就不該幫你隱瞞,瞧瞧你干的好事,是想把我們全家逼上絕路??!” 張廣興攤手:“我沒提前告訴你嗎?你們本沒有財運,能得到那么多的錢,都是問別人借來的,這世上因果循環,得到多少,就該付出多少?!?/br> 紅臘雙手叉腰,橫眉豎眼就要破口大罵,可她發現自己的形態也慢慢產生了變化。 她變矮了,怒不可遏地謾罵嚷嚷出口卻是“吱吱”的叫喚,紅臘這才感到恐懼慌亂。 “你要做什么——” “你這個歹毒的魔鬼——” 張廣興冷笑兩聲,把她提了起來,嘖道:“你在說什么?我聽不到啊……” 紅臘依舊大聲叫喚著。 張廣興臉孔一板,把手里的母猴猛地砸上墻壁,道:“什么東西!要不是看你們女兒長得還算是盤貨色,老子會對你們和顏悅色?” 母猴的腦袋撞到了墻壁,癟了吧唧倒在地上,不動了。 “早安靜點,不就好了嗎?” 張廣興吹著口哨,牽著三只猴子,離開了赤土村。 從那時起,梅子與陽光絕緣,她和父母生活在狹窄的牢籠里,有時候也能變回人形,但她寧可不要,梅子的地位比以前更卑微,只是一個普通的宣泄工具罷了。 無數次都想要一死了之,紅臘和李二耳卻不斷阻止她的解脫。 “梅子!mama只有你了,你要死了,張廣興一定會把怒火轉移到我們身上,我們養你這么大,你不能不孝??!” ——好累啊mama,活著好累??! “唉,二寶不知道怎么樣了,他在學校里功課有沒有按時做完?飯有沒有吃好?會不會著涼?我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二寶了,他明年的學費可怎么辦嗚嗚嗚……” “梅子,你去求求他放了我們吧,反正你已經是他的人了,至少能說得上話——” “閉嘴!閉嘴!閉嘴!”梅子崩潰地大喊:“你們根本不懂我!什么都不懂!為什么要生我!你們這種自私的父母活該——活該跟我一起受罪!” 最好都死了。爸爸,mama,一起死。 …… 梅子,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