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仔細一看,像是女人的內褲。 第11章 說起來,這幾年孫志偉變得愛打扮了,一向邋里邋遢連胡子都懶得刮的人,偶爾也會穿西裝抹頭油,把自己收拾得光鮮亮麗。 孫志偉的媳婦早些年前就不在了。 她嫌孫叔賣早飯賺不到幾個錢,自己帶著兒子去縣里打工,已經失蹤十年有余,警察來做過記錄也找過,都沒有結果。 后來孫志偉大受打擊,一蹶不振,對金錢也變得異常敏銳,把它看得比自己命都重要,村里人看不過去,紛紛勸他想開點,不管他有沒有聽進去,總之日子是渾渾噩噩過著的。 那時候的孫叔,身上的氣質和現在完全不一樣,死氣沉沉,如同一塊沒有顏色的呆板木頭,現在開朗而有活力,打扮得招枝花展,像只開屏的孔雀。 人氣色一好,做什么事都順暢了,這兩年也不知道為什么,好像突然富了起來,電視機電冰箱以前舍不得買的,全給添置了,就是那扣扣搜搜的習慣,還是沒法改。 “怎么?發什么愣呢?”孫志偉完全沒察覺到他神情有異,塞了好幾張dvd給他,眨了眨眼睛:“上等貨,四張,叔給你算便宜點,五十塊,怎么樣?要不要一句話!” 白盼不咸不淡地插了句:“上次你也買了?還覺得很好看?” 不等小鹽巴回話,孫志偉便說道:“上次是免費試看,不收錢,但總不能一直上車不買票吧?也說不過去??!” 白盼的視線在小鹽巴通紅的臉頰上溜了一圈,不動聲色地站在兩人中間:“先等等,我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br> “好吧好吧,全聽大師的?!睂O志偉失望地把碟片往桌上一放,攤手:“您說?!?/br> “你家離王伯最近,他是什么時候染上病的?” “四個多月前,我看到他手臂上的膿瘡,嚇了一跳,我說這么大的膿瘡,怎么感染上的???他自己也納悶,之前就是一小傷,誰知道越想越大,都爛了喲!” 白盼恍然:“他是第一個?!?/br> “對對對?!睂O志偉心有余悸道:“首先得病的就是他,還好我這人不太熱心,也沒去他家里坐過,不然搞不好第二個死的就是我??!” 小鹽巴在記事本上寫道:四個月,共死亡四戶。 這個病的周期,是一個月一戶,就好像是原宿主死亡,再找新的宿主似的。 “王伯家里有沒有設過香臺這類的東西?” 孫志偉臉色如常地回答道:“香臺沒有,不過老王挺迷信的,以前他在鎮上買了副畫,硬說是神獸,每天早晨晚上都要拜上一拜?!?/br> 畫上的神獸應該就是瑚貜了……可為什么會是在鎮上買的? 小鹽巴湊過來問:“你知道是誰賣給他的嗎?” “這我哪里曉得……”孫志偉的表情沒有之前生動,眼珠迅速轉動著,仿佛在努力回憶:“應該是熟人吧,他說給打折了的,交情不好都得原價買?!?/br> 熟人?小鹽巴奇怪道:“王大伯從小呆村里,在鎮上還會有別的熟人嗎?” “怎么可能?”林志偉笑了笑,譏諷道:“別看老王人到中年,實際懦弱膽小,碰到陌生人屁都不敢放一個——” 小鹽巴目光灼灼:“那就說明,那個熟人很有可能就是村里人?!?/br> 孫志偉被他鄭重的表情震了一下,眼中閃過說不清道不明的暗光,良久才說:“是有這種可能,但是吧……我們村又沒通公路,去鎮上來回得花六個小時,要到那做生意,不太現實啊?!?/br> “嗯……”小鹽巴覺得有道理,埋頭沉思。 一個找頂香人看病得來的畫像,另一個卻是在鎮上,又或許在赤土村的某個村民手中買的,這兩者完全沒有聯系,為什么最終會拿到同樣的畫像,又感染同樣的??? 得病疫的四戶之間,一定會有根隱藏的線,藏匿于表皮之下,顯示在陰暗之處,到底是什么地方……讓他們互相關聯? “怎么了,這畫有什么問題嗎?”可能是小鹽巴的表情太嚴肅,把孫志偉的情緒一同帶了過去,但說緊張,他又很平靜,說是好奇,他的語氣總給人一種可答不答的感覺。 “沒什么大問題,就是……”白盼看了他一眼,接過話頭,微微一笑,不是什么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而是淡淡的疏離感:“那不是神獸,別把它掛家里?!?/br> …… 張廣興很困,意識半夢半醒,無奈今天一大清早,雜貨鋪柜臺上的電話突然“叮玲玲”響個不停,他褲子沒穿赤條條地跑去接,對方語速很快地亂講一通,聽完心情煩躁——必須得出去一趟。 床上的女人還沒醒,柳眉微皺仿佛在做噩夢,嬌美的軀體暴露在外,張廣興不是那種會忍耐的人,撲上去,做了個痛快。 完事后,他精神抖擻地出門。 好在叫張廣興過去的那人不敢怠慢,準備了一桌特別豐盛的就怕他不來,更沒有怪罪他來得慢的意思。 張廣興一邊吃一邊出謀劃策,回去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 他不急著回家,吊兒郎當沿著田邊走,手里拿了個牙簽,剔去卡在縫里幾根煩人的rou絲,心里回味著昨夜不斷品嘗的美味,牽動嘴角,勾起一個惡意且猥瑣的笑容。 遠處走來兩人,像是剛從孫志偉家出來的。 張廣興略帶興致的眼珠溜溜轉,瞇眼一瞧,發出不屑的嗤笑。 是鹽巴啊,這個時候,老孫和曉慧還在床上打得火熱吧? 千萬別被別人逮著了,不然這次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 張廣興得意洋洋的,很快又笑不出了。 鹽巴身旁站著個男人,瘦瘦高高,身形單薄得厲害。那張臉極有識別度,是一種清冷孤傲的美,站在樸實無華的村民中顯得十分突兀,簡直像兩個世界的人。 他最喜歡氣質清高的美人,這次不知為什么,竟突然開始頭皮發麻。 他隔著老遠感受到徹骨的寒涼,仿佛有雙冰手緊緊揪住心臟似的,令他難以承受。 窒息的感覺席卷全身。 張廣興嘴唇蠕動了一下,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平和,和小鹽巴擦肩而過時,假意轉動著自己的脖子——這是他解壓和掩飾的方法。 “每走一步,你都要搖一下?!?/br> 張廣興聽見身后的銀發美人這樣說道。 又看到小鹽巴手里拿著一串銅鈴,模樣很舊了,上面刻著荷葉紋和一個“滅”字,是滿工的紫銅鈴。 鈴聲不大,清脆空靈,在他聽來卻極其刺耳,仿佛要把他的靈魂撕碎。 ——好痛啊。 他無聲地嘶喊。 這時候,白盼撇過頭看了他一眼。 張廣興渾身顫栗。 “他是誰?”白盼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小鹽巴跟著往后一瞄,答道:“哦,他呀?他叫張廣興,原本不是我們村的人,跟梅子父母關系挺好的,怎么了?” “沒什么?!卑着魏芸煲崎_了目光,笑道:“我就是覺得,他陰氣有點重?!?/br> 張廣興的腦子嗡嗡響,不由控制地跨大步子,等鈴聲遠去,再也看不到白盼的身影,才慢慢冷靜下來。 活見鬼了,不就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娘炮嗎?他心慌個什么勁?還是說,這新來的頂香人真有那么邪門? 張廣興思緒錯雜混亂,想回家又記起還有很多東西落梅子家沒拿,轉了個彎匆匆往回跑,到了雜貨鋪,一看時間,嘿喲,這都快下午了梅子還沒收拾收拾開門呢?也就村里人少,買東西的不多,才能讓她懶惰怠慢。 他從旁邊的小門溜了進去,剛到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地檀香味。 定眼一瞅,梅子已經從床上起來了,失魂落魄的,身上蓋了一條毯子,其余什么都沒穿,正拿著香祭拜掛在墻上的一副畫像。 “我說大小姐,你好歹把衣服套上,這樣光著腚被你爸看見算什么樣子……”張廣興嫌惡地扇去嗆鼻的香味,拾起掛椅子上的內褲,扔進一旁的竹籃里。 “誰讓你早上燒香了?難聞死了?!?/br> “你管的著嗎?我愛怎么著怎么著?!泵纷永湫?,把香往香爐上一插,直接起身:“昨天很爽是吧?現在知道害怕了?怕了就快點滾??!給我滾的干凈點,別沒臉沒皮,跟條哈巴狗似的?!?/br> “你這什么話啊?!睆垙V興不高興了:“我這樣不也是你自愿的嗎?” 這句話如同一道天雷,幾乎要把梅子劈得四分五裂,她把指甲摳進手心里,昨夜所做的一切連同陣陣惡心像潮水般涌了上來。 沒錯,是她自愿的,她和一個對她窺伺已久,丑陋至極的男人上了床。 為什么會這么做?或者說,為什么要這樣做? 梅子只是覺得這樣做會是一種報復,報復父母對她的忽視,在最無助最迷茫向他們傾訴時的無視,報復鹽巴沒有珍惜她的感情,甚至報復張廣興。 ——他會因此被父親增惡,老死不相往來。父親會因為他曾經的忽視一輩子處在自悔愧疚之中,鹽巴呢?他知道了,會不會痛苦,會不會傷心? 梅子仿佛一夜之間滄桑許多,成熟許多,青春的臉龐褪去了小姑娘的稚嫩與嬌羞,眼神也發生了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你們都會付出代價?!?/br> 她說這話時,嬌柔的臉頰鍍了層陰霾,仿佛地獄攀爬而來的夜叉。 第12章 小鹽巴離開孫叔家時,孫志偉倚在門檻上故意提的一句。 “說起來,從前最愛去鎮上的不是大盛嗎?” “但大盛不會弒母?!毙←}巴捧著一堆色香味俱全的dvd碟片干巴巴地回答。 孫志偉尷尬地笑笑,不說話了。 小鹽巴睜大眼睛,發現他的臉有點透明,還有些扭曲,再仔細一打量,恢復了原樣,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便沒有多在意,只是問道:“你好像特別討厭大盛,為什么?” “怎么會?”孫志偉打著哈哈,把他推出門:“我一大人,無緣無故地討厭一小孩干什么?好了,你不是有其他事嗎?快去吧,不然晚了太陽又得下山了?!?/br> 小鹽巴被提了個醒,這兩天層出不窮的事實在太多了,導致后山林一直沒去成。 他該去給大盛收尸了。 小鹽巴跟白盼說了,白盼眉心微蹙:“他死了?” 一個失蹤的人,卻用肯定的語氣陳述他的死亡,未免太過古怪。 “嗯,我看見大盛得魂魄了?!彼J真回憶幾天前在王嫂屋里發生的場景:“當時屋子冰涼,大盛就在香臺旁站著,表情很痛苦,他嘴巴被堵住了,只勉強說出只字片語?!?/br> “這么說他有意識?” “嗯……”其實小鹽巴看見的不是普通的魂魄,而是煞氣濃重的惡鬼。 惡鬼擁有意識和思想,普通魂魄卻是沒有的。 人死后的魂魄大多數是虛空木訥毫無自我意識的,它們忘記前世的記憶,主動前往地獄,但如果怨氣太大,潛意識里想要復仇,就會滯留在人間,一旦滯留太久,便想起生前遭受的種種,不該有的情緒也逐漸滋生,仇恨,眷戀,不甘摻雜在一起,久而久之就變成了惡鬼。 小鹽巴看到惡鬼的情況不多,從出生到現在,總共碰到過三次,第一次是七歲,看到的是整日被丈夫毆打,渾身遍體鱗傷,含恨而死的妻子,第二次是十三歲,看到的是被虐殺,四肢殘缺的小奶狗,第三次就是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