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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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為著太子妃,這位爺哪能自始至終對國公府客客氣氣的多加忍讓? 紀煥又瞥了眼手中的密信,嗤笑著冷聲道:“太子妃入東宮不過才兩日,他們就如此迫不及待往孤的東宮塞側妃,真當孤這東宮是無人之境,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胡元低眉順目,斟酌了會言辭,道:“殿下,奴才還聽聞了一件事,這事從國公府流傳出來,又被迅速封了口,傳出消息的人皆被滅了口?!?/br> “說?!奔o煥眼底蘊著簌簌風雪,手指縫里夾著那一紙書信把玩,神色涼薄。 “太子妃娘娘昨日出嫁時,國公府二姑娘并未出現,等花轎出了門,二姑娘竟在房中上了吊,幸虧發現得早,被丫鬟攔了下來,只是醒來后竟鬧著說非東宮不入,哪怕做個妾,只要能侍奉在殿下身側,便此生無憾?!?/br> 說著說著,就連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胡元都咋舌不已,在嫡姐的大婚之日做出這等大不敬之事,若不封口,整個國公府都在劫難逃。 這可是藐視天威,大不敬的死罪。 紀煥眸色漸深,周身氣勢如山,搭在椅子上的手背青筋畢現,已是怒極。 陳申那個老匹夫,真是越老越拎不清狀況了,誰若用他,準出差錯。 其實陳申心底也算是明白,皇儲之爭已徹底落下帷幕,大姑娘為東宮妃,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可二姑娘卻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尋死的心都有了,氣得老太太當即就一口氣提不上來昏了過去。 這手心手背都是rou,更莫說陳鳶是他打心眼里從小疼到大的,更何況在他眼里,那就是件美事,一則太子殿下可享齊人之福,二則深宮里頭,姐妹兩也好相互照照應,光耀門楣。 對太子,對國公府,都是一件好事。 于是陳申在老太太還未醒的情況下,意氣風發揮毫寫了這么封信,秘密遣人送到了東宮。 殿里的氣氛一下子凝固起來,胡元大氣不敢喘,片刻后壯著膽子上前,問:“殿下,這信……該如何回復?” “不必回?!奔o煥松了手,長身玉立站在內殿之中,聲音里揉雜著三九天里的雪沫子。 “待太子妃回門之時,叫陳申親自與孤明說?!?/br> 敢在太子大婚之日干出這樣大不逆的事,可見膽量不小,心機不可謂不深,平日里,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又該是怎么欺負那個傻乎乎的小姑娘的? 熏香燃起,冰盆送涼,紀煥眼底寒意深濃,身形筆挺如山巔之上的蒼竹松柏,直到太陽沉入天邊,余暉映紅了半邊天幕,他才將那封信放在袖口,徑直去了毓慶宮。 毓慶宮里有一個小院子,院子里栽著些奇花異草,錯落有致綠意盎然,墻角邊還掛著個秋千架。 陳鸞命人在秋千架上墊了層狐裘,她大半個身子陷在里頭,手里握著書卷,如海藻般的青絲被一根簡簡單單的玉簪挽起,不施粉黛卻更襯得她顏色更勝。 這會輪到明月與葡萄當值,葡萄手巧,正在給陳鸞縫荷包,荷包里放著西域進貢的香料,難得她家姑娘聞著喜歡。 明月則候在一旁替陳鸞捏肩,她長得不錯,便是一身普通的宮裝也能穿出不一般的韻味來,手下的力道不輕不重,是個會伺候人的。 陳鸞將書翻過一頁,目光不由得落在明月的臉上,突然有些意興闌珊,將書卷折起一個小角放在身側,勾了勾唇笑道:“祖母讓你跟來東宮,是為著好好伺候太子殿下的,如今在我身邊做這些瑣事,有些委屈你了?!?/br> 這是要將她送到太子身邊伺候的意思? 明月眼眸微亮,身子卻下意識跪了下去,誠惶誠恐地道:“能跟在娘娘身側伺候,是明月前世修來的福氣,斷斷沒有半分旁的想法?!?/br> 陳鸞饒有興味地抬眸看著她,輕聲問:“這樣說來,你這是不愿去殿下跟前伺候?” 怎么會不愿意?她做夢都想! 明月囁嚅著說不出話來,險些紅了眼眶,她低頭,只恨自己這張嘴太過多話,表忠心過了頭。 葡萄見狀,也跟著過來插話道:“娘娘仁厚,咱們能跟在身邊伺候,已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哪里還想走???” 明月暗暗咬牙,才大著膽子抬眸張口欲言,就見陳鸞笑著擺了擺手,道:“罷了,既然這樣,本宮也就做回主,將明月留在毓慶宮伺候?!?/br> 明月臉色瞬間灰敗下來,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 她同流月葡萄不一樣,不是打小就伺候著陳鸞,就算留在毓慶宮,也只是個遭排擠的大丫鬟,生死皆在太子妃一念之間,哪有做東宮侍妾自己為自己謀劃后路來得威風? 侍妾未必就不可以成為寶林與良娣,未來入住皇宮,也未必不能母以子貴,一步登天。 丟了這樣的機會,她如何能夠甘心? 陳鸞又拿起書卷,卻是一個字也瞧不進去了。 她何嘗不知道明月的想法與野心? 如今紀煥登太子位,這樣的女人,在東宮只會越來越多,至于以后,后宮三千佳麗絕不僅僅是句戲言與擺設。 她與紀煥之間的阻隔會有很多。 可至少現在,她私心里并不想在他身邊瞧見別的女人。 黑色的浪潮來自遠方,像是盛夏夜晚成群結隊的流螢,須臾之間席卷了天空,每一寸也沒放過。 陳鸞看著那輪寡淡的太陽一點點的沉入極淵,最后完全消失,了無蹤跡,天地被黑暗主宰掌管,她從秋千架上起身,露出柔和的側臉,輕聲道:“傳膳吧?!?/br> 毓慶宮的管事嬤嬤姓蘇,是從前八皇子府里伺候的老人,對陳鸞那是滿意得不得了,每回陳鸞偷偷跑去皇子府,總要變著法子做幾樣拿手的菜呈上來。 紀煥和陳鸞都歡喜她做的小酥rou。 瓷白的湯勺與白玉一樣纖細骨感的手指關節,是一對叫人覺著賞心悅目的搭檔,陳鸞執著白勺,舀了一口湯往嘴里送。 今日在旁邊伺候著布菜的人是明月,陳鸞在旁邊著看,她沒有那個膽子當眾撩/撥,也還算是老實。 紀煥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拿了那展開攤在一側小幾上的信紙,挑了挑眉,問:“這事,你覺著如何?” 陳鸞喉嚨口堵得慌,她下意識就皺了眉,也跟著放下銀筷,目光落在那信上的遒勁黑字上,聲音低了幾度,“殿下覺著好便好?!?/br> 問她做什么。 還能指望著她溫柔地笑著勸他將陳鳶接到東宮來嗎? 引火燒身的事,她絕不可能做第二回 。 小姑娘聲音壓得低,蘊著幾縷不為人察覺的氣惱,白如雪的臉頰上被氣得泛出些紅來,想來是被陳申這般蠢毒的做法氣得夠嗆。 紀煥神色驀的柔和七八分,棱角眉梢都帶上了燭火的暖意,他開口,有些玩味地問:“你那二meimei何時對孤情根深種起來了?” 便是年前,跟在陳鸞身邊出席王府生辰宴的時候,目光從來都是落在出盡風頭的那幾位身上的。 這口風轉變之快,當真是有趣極了。 陳鸞心底憋著一口氣,用雪白的帕子擦凈了手,慢吞吞地站起身來,有些生硬地道:“殿下龍鳳之資,京都貴女中仰慕殿下的不知道有多少,陳鳶對殿下一片情深,也在情理之中?!?/br> 說罷,抬腳就要出門。 直呼陳鳶的名,在他跟前連姐妹和睦的樣子都不裝了。 這小姑娘真生起氣來,還是一點沒變。 陳鸞纖細的手腕被男人扣住,她停下步子,卻是別過頭不去看他,紀煥佯裝震怒,冷聲道:“孤未治國公府僭越之罪,你倒還氣上了?” 陳鸞身子繃得極緊,眉頭一皺,眼淚珠子就要掉下來。 國公府發生的事,方才從胡元嘴里吐露出來,一字一句都帶著十足的嘲諷意味,生生打了她的臉。 怎么會有這樣荒唐的事? 以生命威脅,逼著太子納妾,他們一個個都不怕死的嗎? 陳申到底還有沒有腦子? “妾不敢?!标慃[極力控制著自己聲音得體,卻仍是泄露出一絲不明顯的顫音。 紀煥眸光轉暗,他站起身來,蟒袍上的金線壓邊在夜里也閃著泠泠的光,小姑娘兀自低著頭,他伸手強硬地抬起她的下顎,不期然對上一雙盈滿淚的水眸。 紀煥看過美人無數,偏偏最怕見著這雙含淚的眸子。 一瞧,再冷硬的心腸也要軟和下來。 他心中低嘆一聲,將人抱到對面的長椅上坐著,小姑娘軟軟小小的一團,身子一動,腳腕上的銀鈴便響動不休,叮叮當當融入夜色深處。 “瞧你那點出息,哭什么?”男人親自拿了帕子替她一點點擦掉滾落的金豆豆,清冷的聲里分明含著些微的疼惜。 原以為小姑娘這幾個月有長進,知道伸出爪子反擊別人了,如今一看,還是個身嬌體貴需得好生養著的可人兒。 弱不禁風的,像個瓷人兒,一碰就碎。 陳鸞有些慌亂地躲避著那雙如古井的眸子,將剛才被他扣著的那只手伸到他眼下晃著,一段如白玉凝脂的肌膚露了出來,顯眼的是那圈紅色的箍痕,看著就有些觸目驚心。 “疼的?!标慃[聲音十分輕,輕得能碎在夜風中,紀煥卻覺著她就在耳邊吐氣如蘭一般,聲兒嬌顫顫,他不由得上下動了動喉結。 怎么會有這么軟嫩的小姑娘? 胡元很快就送來了上等的藥膏,紀煥親自替她抹上,涼絲絲的觸感傳來,陳鸞始終低著頭不知想些什么,鬢邊碎發的遮掩下,她漂亮的杏眸中一片暗黑。 “可還記得,那日在錦繡郡主府,你對孤說過的話?” 除了陳鳶,誰都可以。 這一句話,足足叫他惱火了幾天,對那不知所謂的國公府二小姐的印象簡直跌到塵埃里。 莫說給他為妾了,就是提起這個名字,眉心也要下意識皺起來。 紀煥將暗自垂淚的小姑娘攔腰抱到屏風前的那張羅漢榻上,堂堂太子,朝堂上的波詭云譎,戰場上的刀光劍影,都沒叫他有所動容,今日唯獨在一個女人跟前,瞧著那蜿蜒下來的兩條淚痕,不知所措。 女人縮成小小軟軟的一團,倒是沒有再掉金豆豆了,只是身子仍一頓一頓的,許是還覺著委屈,將一張梨花帶雨的芙蓉面掩在男人的寬袖下。 露出一個后腦勺對著他。 這小性子耍的。 這事說來說去,倒成了他的錯了。 紀煥伸出大掌撫了撫她柔順如水的長發,那觸感叫他有些沉迷,燈光照得男人棱角柔和了七八分,就連聲音,也醇厚溫和,“孤曾對你說過,若你嫁進皇子府,后院不會有那許多糟心事,你若不喜那庶女,她連東宮門都踏不進半步?!?/br> “莫要因為不相干的人,委屈了你自個?!?/br> 他自認不是那等會憐香惜玉的風流公子哥兒,僅有的耐心與疼惜,全給了眼前的傻氣人兒。 就這,她還總和紀嬋嚷嚷,說他涼薄,心如鐵石,她一腔心思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偏偏他恍若不覺。 哪里是不覺,分明是深陷淤泥難以自保,生怕拖累了她,一生不得歡愉。 否則以他心機手腕,哄得小姑娘嫁入皇子府,也能借一些國公府的助力。 聽了這兩段話,陳鸞抬眸,露出一雙朦朧淚眼,試探地抿唇問:“那殿下會允她入東宮嗎?” 紀煥一只手虛虛地將人攬著,目光肆無忌憚地徘徊在小姑娘柔軟嫣紅的唇/瓣邊,片刻后俯身,在陳鸞驚愕的目光下一觸即離,那柔軟的觸感叫他心底喟嘆一聲,啞然出聲,道:“自然不允?!?/br> 陳鸞被這突如其來的蜻蜓點水惹得雙頰緋紅,她揪著男人腰間的香包,勾唇淺笑,頗為真心誠意地道了句:“謝殿下?!?/br> 她自知今日所做所說,皆過了界,再加上鎮國公府惹得男人大動肝火,就在這樣的境況下,還能放下身段來哄她,足以證明一些事情。 這樣便已經很好了。 好到甚至超過了她的預料。 小姑娘變臉的功夫倒是極好,紀煥目光暗了暗,慢條斯理地將那封信卷了放在燭光上,火蛇躥出,難聞的焦味散發,最后那信在兩人眼前化為灰燼。 紀煥對那句謝恍若未聞,反倒似笑非笑地道:“鸞兒,你方才說錯了句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