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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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幸忍住笑,故作凝眉:“這其中有什么不好的寓意嗎?” 這可把紫絹問住了,尋常人家成親,再玩鬧的人都謹慎守禮,誰會把即將過門的妻子娘家門給拆了?日后還不得被岳丈撕巴厭惡起來。 可是再一想想,今天大婚的那個是誰呀,那可是讓人聞風喪膽的京中一霸,什么荒唐的事他沒干過,卸門稀奇嗎? 好像不稀奇了。 正想著,外面有人來敲門,說是吉時已到,該要上花轎了。 紅綢趕緊拿蓋頭給她罩上,姜幸眼前頓時一片紅,人影模糊,霎時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忍不住抓緊了旁邊的紫絹。 門一推開,她低了低頭,看到蓋頭下面那一方土地上,有一雙干凈的鞋子,細密的針腳一看就是出自景氏之手。 那人好像轉過了身,身子微微前傾,低沉而溫和的聲音傳到姜幸耳中。 “大哥背你出門?!?/br> 喜娘唱詞的聲音也隨之而出,姜幸覺得外面好像圍了很多人,以前她聽十三娘說過,出嫁要哭轎,母親要哭送,從閨房到大紅花轎的那段路,是要兄弟背過去的。 親人于她來說向來是很陌生的詞,如今她也不曾熟悉。 人生里好像總要有那么一兩個終身的遺憾。 姜幸想,或者她現在的心境就是那樣的遺憾。 她松開扶著人的手,憑著感覺向前俯身,抱住那個堅實的臂膀,然后整個人被他背了起來。 外面放著炮仗和煙花,喜樂吹吹打打,姜幸耷拉著頭,卻覺得耳邊很安靜。 姜修時也覺得背上的人很安靜,安靜到他竟然覺得有些心慌,他想起之前惜朝跟他說過的話:“若是說出的話真能像利箭一樣將人殺死,那她連那些話都不愿說了?!?/br> 可是話語并不能將人殺死,幸娘卻比以前還安靜。 “元娘,你嫁到那邊……” 姜修時覺得嗓子有些發干,背上的人輕飄飄的,他頭一次這樣切身地感受到自己meimei的重量,以前覺得她伶牙俐齒,處處長滿了刺,其實竟然是個這么柔弱的小姑娘。 可是他張了張嘴,后面的那些話卻不知該怎么說了,他甚至不知道該用什么身份去說。 頭頂卻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姜幸摟著他的脖子,滿心滿眼里都是亮麗的紅色,映襯著她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大哥?!彼p輕地喊了一聲,在唇齒間凝蘊出的很深刻的兩個字,被她輕巧地說了出來。 姜修時耳朵一豎,忍不住凝神去聽,就聽姜幸在他耳邊緩緩道:“我在宮門口看到你之前,曾無數次幻想過,我的大哥是什么樣子的……后來看到了,才發現,哦,不過是很普通的樣子,和陌生人沒什么兩樣?!?/br> 姜修時心里一空,忽然有些失落。 “我和大哥之間,有十四年光陰的空缺的,這是什么都沒辦法彌補的,此后你把我當作陌生人,我雖心有遺憾,卻尚能接受,大哥對我的那些不解、埋怨甚至嫌惡,如今想來,不過是陌生人對我最正常的眼光?!?/br> 聲聲低語像細流一樣淌入他的心,姜修時從來沒有聽她這樣平心靜氣地說過話,可是細流很冷,將他全身冰得透徹,他突然想起那個昂著頭指責他,沖他發火,把熱茶擲到他背上,那個明艷又燦爛的meimei。 剛好一腳踏出門檻,姜修時心里一顫,好像突然害怕起聽到她后面的話。 姜幸舒了口氣。 她一字一頓道:“其實我沒有什么大哥,是我想的太天真了,我今后也不會有什么大哥。但是希望你姜修時能睜開眼睛,好好看看身后這座府邸,看看你身邊的親人,就算不為別的,也為你妻兒想想?!彼f完,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從上面硬是跳了下去。 姜修時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喜娘已是驚呼出聲,出閣的姑娘沒進夫家門之前是不允許踩到地上的,之前已經鬧出了拆門的幺蛾子,現在又出了這樣的問題。 喜娘一個頭兩個大,早知道就不接這門生意了! 姜幸捂住頭頂的蓋頭,聽到身旁忽然出現喧鬧之聲,她卻不管不顧,只是回了回頭,姜府的匾額看不清楚,但她今后也算出了這個家門。 誰都將她當一粒泥塵隨意踩,可是泥塵也有泥塵的脾氣。這最后一刻,她還真的不想和和氣氣地離開這里。 “元娘,你這是干什么?”姜有盧是送著她出來的,此時賓客都在場,自己的閨女卻做出這么出格的事,他當然掛不住面。 不過他黑著的臉也不止是因為姜幸一個人罷了…… 姜幸突然屈身跪了下去,頭貼著地,行了一個大禮:“父母生恩難忘,孩兒雖離家,此會永遠銘記,還望父親珍重……” 場面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生恩難忘,那就是不管李氏的事,雖說會永遠銘記,可最后那六個字,怎么聽起來咬牙切齒的? 一看姜有盧青白的臉色,就知道自己并未會意錯。 這新嫁娘是話里有話??! 就在喜娘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有一個輕佻的聲音打破的眼前的尷尬:“還愣著做什么?快扶你們娘子進去呀?!?/br> 季瑯穿著大紅喜服,坐在姜府的臺階上,右腳踩著被他卸下來的門,他看著姜幸身邊的丫鬟,滿是不耐煩地道。 別說姜有盧和李氏臉色不好看,別的賓客的臉色也是精彩紛呈,他們壓根也猜不透,不知道這個混賬小侯爺到底是愿不愿意結這門親,相沒相中新嫁娘,拆門是為幾何?這不滿意不耐煩的語氣又是為什么??? 如今連新娘子也讓人捉摸不透了。 滿滿得透露著詭異,這門親事真是邪門了! 姜修時還沉浸在方才的那句話里,心里驀然一疼,猶如被針扎著一樣,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失去了,他向前一步,喊了聲“元娘”。 姜幸彎身進到了花轎里,落簾,起轎爆竹聲起,迎親的儀仗隊開始緩緩前行,沒有回應他。 喜娘在后面催促他:“大郎君,您要送親的??!” 可他愣了良久,思忖著姜幸說出的話。 這是要斷絕關系的意思,從此不認他做大哥了? 姜修時騎上馬,驅馬趕至花轎旁,隔著抬轎的人,神色滿是焦急:“元娘,你那話是什么意思?” “姜元娘!你快說,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 “姜修時!”他還要再問,卻被一聲呵斥聲截斷,扭過頭一看,就發現季瑯正騎著馬轉頭看他,眼里滿是不耐之色:“我說你在這大吼大叫的,怎么著,對今天的婚事不滿,不行找陛下去,沖著花轎撒什么火???” “就是,讓外人看見了,好像你們姜家受多大委屈似得,大喜的日子還挑事,不想送親就回去!”季衡宇身為迎親中的一員,唯恐天下不亂,橫插一杠子,梗著脖子道。 姜修時哪是他們的對手,別說他嘴皮子不好使,就是會說話,季瑯旁邊還有那么多請來的儐相呢,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他。 姜幸抱著蘋果,聽著外面的動靜,也不知道季瑯這是幫她說話還是本來就心里不滿。 想起他把門都給拆了,姜幸又開始踹踹不安起來。 姜修時扭頭看了看驕子,里面絲毫沒有動靜,聽她方才的語氣,似乎是鐵了心了要跟他斷絕關系了。 要是兩年前,或許他會高興,然而現在呢? 姜修時摸了摸胸口,竟然覺得喘不上氣來,旁邊吹吹打打的聲音洋溢的喜氣,前面垂著大紅的燈籠,可他卻一點都感覺不到高興…… 看到姜修時動靜小了,季瑯又回過來繼續駕馬,他眉頭緊緊皺著,也不像新婚該有的模樣。 季衡宇騎馬挨過來,看著他沉沉的臉色,冷不丁地攥著韁繩來了一句:“小叔,你說咱們這回,是不是把景彥那小子徹底給得罪了?” 他掐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雖說這是陛下的旨意,又不怪我們,但是到底是你搶了人家心上人,我看他這會肯定醉倒在哪悲春傷秋了?!?/br> 季瑯耳朵豎起來,聽他這么一說,眼睛頓時更晦暗了,驟然轉過頭,沖著他低聲反駁了一句:“誰搶了,是他們景家自己放棄的好不好?再說了,姜元娘又不是個物件,沒有自己的想法嘛……”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想嫁給景彥?”季衡宇突然來了一句,直接把季瑯問愣了,他眼睛眨呀眨的,久久沒能說出一句反駁的話。 季瑯閉上嘴回過頭,一邊驅馬一邊回想,好像從始至終,他都沒聽過她說出過自己的心意。 哦,她說過她不愿嫁給謝柏,可是景彥呢?他好像從未問過。 就這樣沉默著到了武敬侯府門前,一直心不在焉的季瑯被季衡宇捅了捅,他一動,抬頭去看,就看到府門前季清平旁邊,竟然站著好久不見的景彥! 自從酒肆兩人分開之后,他就再也沒見過他了,發了請帖也沒回,他還以為今日大婚,景彥必不會來。 和狗侄子對視一眼,季瑯再回頭,就看到景彥踏前一步,手里握著弓,走到他馬下,揚起,笑著對他道:“三叔大喜之日,我來晚了,三叔不會生氣吧?” 季瑯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花轎,又回過頭看景彥,一邊伸手拿弓,一邊防備著道:“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了呢——” 然而話音剛落,他臉色一變,那弓本是他該接過三射轎門取走邪祟的,此時卻被景彥牢牢握在手里。 他怎么用力,就是搶不過來! app終于可以發紅包了!開心,我要試試,今天留評有紅包!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36083146 160瓶;妖魔鬼怪都離開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1章 出口氣 魏國公府和姜府原本是要結這門親的,可是最終這姜元娘卻被皇上賜給了季瑯,京中傳的那些流言蜚語到底是捕風捉影還是確有其事,誰也說不清楚,唯獨可以確定的是景彥和季瑯這兩個就差穿一條褲子的人有些尷尬。 可是眼前的氣氛,又好像不止尷尬這么簡單。 季瑯在馬上,沒辦法借力,那把弓僵持在空中,絲毫不動,對方臉上全是笑意,手上的勁可是實打實的。 就是不給他。 眾目睽睽之下,季瑯心中也躥起了幾分火氣。 “你是來喝喜酒的?”話音從他牙縫里擠出,那后半句話沒說出來,人也能聽明白。 你是來喝喜酒的還是來搗亂的? 景彥將手抬高一些,沒說話,還是示意他拿弓。季府宴請的賓客察覺出不對勁了,紛紛開始議論起來,這里頭,就只有季瑯明白景彥的意思,他低頭看了看那把弓。 外面遲遲不見動靜,轎子里的人也疑惑起來,姜幸端坐著,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只好伸出手在轎壁上篤篤敲了兩聲。 “外面怎么了?” 過了一會兒,那頭傳來紫絹壓低嗓音的聲音,貼著轎壁回道:“景世子給小侯爺遞弓,但是又不放手……” 姜幸聞言怔了怔,心像是落不到實處一樣高高懸著,景世子和季瑯一樣,不是什么循規蹈矩的人,行事隨心所欲沒什么顧忌,她知道他對她有意,那日在漾春樓里,他也毫無掩飾。 但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還是在這樣的眾人眼前,她當然不希望再掀起無謂的風波。 姜幸攥著手指,開始心慌起來,卻突然聽到外面一聲驚呼,不止是紫絹的,還有其他很多人,可是聽著也不像發生了什么壞事,反而像嘆服。 “小侯爺把弓搶過來了!”紫絹驚喜的聲音傳了過來。 — 季瑯低頭看了一眼,手牢牢地攥在弓背上,忽然按著馬背從上面翻了下來,飛身落地后正好落在景彥身后,弓順勢套到了他頭上。季瑯向后撤,弓弦眼見著就要勒到景彥脖子,他急忙脫身,向下剛鉆出來,就被季瑯用掌一推,退出去好幾步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