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做夢呢你!”他罵道,“回頭補上?!?/br> 想不到有熟人開店也免不了被宰,余飛悻悻地摸了摸額頭,撿起落在手邊的枸杞也送進嘴里嚼。 藥堂中自帶一股苦味,學徒和藥童足下生風,忙前忙后地跑。 項桓正拿起茶碗要喝,冷不防從交錯的身影間看見了坐在另一側的兩個人。 對方同他們一樣相坐飲茶,閑適得根本不像是來看病的。 盡管驚鴻一瞥,他還是瞬間認出來了。 是不前久跟蹤宛遙的宵小。 連衣服都一模一樣。 當日矮墻下,隔著半條街他已經清清楚楚的警告過了,看來是沒有把他那一指當回事。 余大頭說了半天話無人搭理,發現他眼神不對,伸手過去晃。 “喂——你看什么呢?”他順著視線望,見得兩個生面孔,不明所以,“那倆什么人???” “死人?!?/br> 項桓冷聲說完,一口飲盡了水,砰得將碗放回桌上,幾乎是在同時,他起身幾步上前,一掌掀了桌子朝對方砸去。 轟然一陣巨響,不甚結實的長桌在那兩人身上分崩離析,茶碗與茶壺一塊兒攜手夭折,碎得滿地皆是。 事發得太突然,這二人明顯被砸蒙了,好半天回過神才想起來要還手,拳頭才往上舉,迎面就結結實實了挨了一記暴打。 項桓就地取材,半點不浪費的把桌腳拎在手,亂棍般往上招呼,打得對方直抱頭鼠竄,最后實在沒辦法了,自我認慫地喊冤: “你……你怎么能隨便打人呢!” “還有沒有王法啦!” 他目光狠厲,冷笑道:“就你們這種雜碎也配跟我談王法?” 毫無征兆的打斗引起了極大的恐慌,醫館內頃刻間亂成一團,帶病的人們驟然靈活,紛紛如臨大敵地往安全之處躲避,不多時便貼著墻站了一圈。 宇文鈞四顧片刻,在項桓掄棍子前攔住他,示意道:“誒——別讓宛姑娘為難?!?/br> 他動作下意識的頓住,旋即把兩人提起扔出門外,掂了掂那根桌腿,似乎有點嫌棄,索性扔了,揮拳直接猛揍。 醫館內的看客們見戰火轉移,立馬躍躍欲試不怕死地湊到門邊看熱鬧,陳大夫拍著大腿招呼:“大家先別亂,別亂!” “老太太您不要跑了……” “當心點!地上還有水呢!哎!” 宛遙懷抱草藥打起簾子出來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離開了那么一小會兒,外面竟能天翻地覆到如此程度! 她急忙撥開人群擠進去,看見地上被揍得滿地滾的兩個人,不由深吸了口氣,腦中立時空了一空,很快她就明白過來。 “項桓!別打了!” 宛遙剛要上去阻止,余飛卻眼疾手快將她拉住,“這種粗暴的場合啊,姑娘家還是不參與的好?!?/br> 他一副很懂的口氣:“男人為你打架的時候,你只要看著就行了?!?/br> “……” 宛遙掙不開他,朝慘不忍睹的戰況看了一眼,急得要跳腳:“這樣下去會打死人的!” “你放心,他有經驗?!庇囡w正色,“最多廢條腿?!?/br> “……” 那二人一直處在被打的下風,終于火冒三丈,攤出一柄殺手锏來:“你竟敢對我們動手!你知道我們是誰的人嗎?” 如他所想,項桓果不其然地停了片刻,后者自鳴得意,正準備自報家門,迎頭又一拳砸下。 “我沒興趣知道?!?/br> 路面上兵荒馬亂,等他揍夠了才活動手腕起身,抬腳狠狠踹在對方臀部,把他們踢了出去。 “滾。再敢來這附近轉悠,挖了你們的狗眼!” 眼見對方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高矮兄弟立馬識相地攙扶而起,跌跌撞撞地跑走,等拉開一個安全的距離,才開始放狠話:“你等著!” “有種別跑!” 看他們尚能如此活蹦亂跳,宛遙心知沒殘廢,正松了口氣,頭頂上一道黑影落下。 項桓逆著光涼涼地瞥了她一眼,“你,跟我進來?!?/br> 醫館站了幾圈瞧熱鬧的人,陳大夫只見得這幫罪魁禍首的臭小子們大步流星往里走,還不等他興師問罪,對方就反客為主的進了里屋,砰得一聲關上了門。 * 婢女重新奉上一壺煮好的新茶,規規矩矩的站在宛遙身后。 項桓喝了一碗潤喉,余飛還在揉他那條不幸受傷的胳膊,宇文鈞倒是好教養,目光只盯著面前的茶杯。 三座大山,沉重無比,頗有三堂會審的架勢。 宛遙坐在對面心虛地揪緊衣擺。 “那兩個人跟蹤你不是一天兩天了?!表椈柑执钤诿币紊?,開門見山,“你不去報官,也沒告訴你爹?”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br> “這個事……”她瞅著另外兩人,訕訕地咬住唇,想打太極,“可能,說來話長……” 項桓不耐煩:“那你就長話短說!” 看出他神色冷凝得厲害,宛遙只好閉目深吸了口氣,旋即一氣呵成:“他們其實是……當朝梁司空的大公子,梁華派來的人,說是保護我安危的?!?/br> 她遲疑片刻,抬眸為難道:“梁公子前不久到我家提親了……” 項桓聞言怔了一怔,不自覺將胳膊從椅子上緩緩放了下來,半晌沒說話。 宇文鈞年紀較長,倒是通曉朝中之事:“梁司空是先帝老臣,亦為輔政大臣之一,乃是士族領袖,其公子我也有幸見過幾面,是個儀表堂堂的儒雅文人?!?/br> 宛遙點點頭:“嗯,我爹娘對他也很滿意?!蓖鸺艺f到底也就是個小吏的家世,能嫁到司空府算是極大的高攀。 “大概在一個月前,我回家途中被幾個鬧事的地痞糾纏,他出面替我擺平,又說是擔心我的安全,便特地安排兩個人保護我……”她無奈,“所以從那之后,但凡我出門,他們就會一直跟著?!?/br> 余飛懷疑地瞇起了眼:“這手段聽著耳熟得很啊,那小子不會是自導自演,故意來一出英雄救美的吧?” “我也把這個想法告訴過我爹?!蓖疬b意味不明地歪頭苦笑,“不過他貌似挺喜歡梁公子的,總說是我多心?!?/br> 項桓在旁忽然顰眉問:“別管你爹娘喜不喜歡,你只說你自己,究竟想不想嫁給他?” 她小心翼翼地瞧了他兩回,垂首輕聲說:“我不太想……” 項桓對她這答復似乎不滿意,加重語氣:“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br> 宛遙只好道:“……不想?!?/br> 他聽完若有所思般的點頭,牙齒輕輕磨了磨,“行?!?/br> “我幫你擺平?!?/br> 正是在此時,醫館外好容易平息的sao動再度沸騰,隔著門,幫工的伙計顫巍巍的喚她:“宛姑娘,好像是梁、梁公子來了?!?/br> 宛遙在項桓說完那句話時便預感不妙,這會兒他直接眉峰一揚,似笑非笑:“來得正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阿懟,一個沉迷打架不能自拔的少年。 【我在外面幫你打架,你卻背著我跟人定親了??!——(謝謝,請再多定幾個親給我練手】 【遙遙:???】 資深感情專家宇文鈞,總是用睥睨天下的眼神看他身邊的兩個智障…… 第6章 知道他素來是能動手就不會動口,但凡可以用拳頭解決的那都不叫問題,宛遙急忙拽住他胳膊,“朝廷命官的兒子,這可不是一般的小人物,不能隨便亂打的!” “我知道?!表椈负鋈蛔兊煤苊靼资吕?,撥開她的手,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放心,本將是個講道理的人,不會一上來便占他的便宜?!?/br> “外面人多,魚龍混雜,你在這兒等我的消息?!闭f完推門出去,余飛和宇文鈞自然二話不說緊隨其后,打算給他撐場子。 雖然得了一番保證,宛遙仍是無法放任這位一言不合就是干的祖宗不管,匆匆丟下婢女緊跟上前。 醫館內的看客們還沒散,見這情形像是有了好戲忘了疼,連醫病都不著急了,站在門口探頭踮腳。 街上是去而復返的高矮胖瘦兩個嘍啰,一腦袋的鼻青臉腫,想必是找著他家公子就急吼吼地趕來了,此刻正狐假虎威地指著迎面而來的項桓。 “少爺,就是他們!” 五六個家仆簇擁著一位錦衣華服的公子哥,看其年紀大概也才二十出頭,風姿卓越,倜儻瀟灑,手里還握著柄酸了吧唧的寶扇,整個人仿佛就是照著書里的貴公子形象長的。 項桓在距他十步之外站定,抱懷冷眼下上打量,“你便是梁華?” 對方唰得一聲收攏扇子,“兄臺既知曉,又何必傷了在下的人?” 此時宛遙已擠到了他跟前,梁華見狀,遠遠地向她作揖抱拳,姿勢膈應得不行,她只得回了個皮笑rou不笑的微笑。 “這種下三濫的廢物,我留他們一條命已經仁至義盡?!表椈干斐鲋割^朝他點了點,“你是士族之后,我給你這個面子。你我打一場,若打贏我,她的事我就原諒你?!?/br> 在他的邏輯里,沒有什么事是一頓單挑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換成群架。 宛遙忍住想扶額的沖動,終于明白那句所謂的“不占便宜”的深層含義,忙拉著他手腕壓低聲音:“梁公子是文人??!怎么和你打?” 項桓淡淡瞥了她一眼,大概并不理解這其中有什么不妥之處。 他沒說話,對面的梁華倒是先笑著開了口:“御前左中郎將,我認得你?!?/br> “昨日殿前受封瞧不真切,今天有幸一見,果然是少年英雄,在下佩服?!?/br> 他禮貌性地捧完場,隨后將兩手掖在身前,笑得一臉無辜:“不過呢,這自古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宛大人都收了我家的細帖子了……中郎將不至于多管他人閑事吧?” 梁家上門提親時,宛經歷剛好在,拿到帖子的時候險些沒把腦袋點成蒜臼。此事說來的確是她們理虧,宛遙只好輕輕松開手。 前面忽然聽他一聲冷笑。 “什么狗屁父母之命。我不管是誰,只要硬逼她嫁人,就算是宛延來我也照打不誤?!?/br> 宛遙在前半截還深以為然地頷首,到后面不由為老父親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