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節
格雷亞見勢不妙,微微勾起嘴角。他下一擊直接捆住了傅聞奪的左臂,傅聞奪眉頭一蹙,正要閃身離開。劇烈的閃電順著長鞭劈上傅聞奪的左臂,竟硬生生地將那把黑色利器絞斷。 傅聞奪悶哼一聲,向后倒跳三步,單手撐地穩住身形。 他的左臂被砍斷,鮮血順著斷面流下地面。但另一邊,唐陌三人已經逼到格雷亞的面前。格雷亞退無可退,幾乎注定了必敗的結局。到這個時候,他低笑了一聲:“怎么說你們也得死一個,否則黑塔可會認為我放水了哦?!?/br> 說著,他翻手取出一顆小小的、七彩的球。 這顆球是馬戲團經常用的那種、平衡球的縮小版,當它出現在空氣中時,所有人心中一凜,一股不詳的預感籠罩全身。唐陌高聲道:“退!”但哪里來得及。 怪奇馬戲團團長是個心眼極小的人。他的心分成了三塊,兩塊給了唐陌,一塊給了傅聞奪。 四人中,和格雷亞結仇最深的就是唐陌。 他轉首看向唐陌,一把捏碎了這顆七彩的球,耀眼炫目的彩色光芒從他的手中溜出。瞬間化為一根繩子,用不可思議的速度纏住了唐陌,并將他一把抓到格雷亞的面前。格雷亞一只手擒住唐陌的脖子,另一只手拿走唐陌手里的短杖。 唐陌眸光轉動,他打算使用異能“一個很快的男人”逃脫。然而格雷亞一下子捏緊了擒住他的手,俯下身,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噓”了一聲:“my lady,灰姑娘只說你們能打敗我,沒說你們要付出什么代價,才能擊敗我。只死一個人,已經說明你們很強了哦。這根捆住你的七彩繩子可不是那么好掙脫的,不要浪費你的道具……”頓了頓,他笑得深邃:“或者異能?!?/br> 唐陌雙目一縮,格雷亞已經毫不猶豫地掐緊他的脖子。只要一瞬,唐陌就會被他活活掐碎脖子。眾人根本來不及救他,傅聞奪直接沖了上去。但就在這時,慕回雪翻手取出一只小巧的羅盤,用掌心托著,另一只手迅速地波動指針。 “謬論,世上沒有不可解的繩子,我反駁!” 剎那間,仿佛玻璃破碎的聲音,牢牢捆住唐陌的七彩繩子碎了滿地。 格雷亞難得露出驚訝的神情,唐陌趁機取出大火柴,怒喝一聲,點燃了他的右手。格雷亞當然認識這根大火柴,馬賽克實力不強,她的道具卻很有意思。他眼也不眨地把自己的右手砍去,在唐陌逃走的同時,他抬起頭看向慕回雪,詫異道:“人類怎么會有它?” 唐陌抹去唇邊溢出的血,轉首看向慕回雪。 這個問題也是他想問的。 謬論羅盤,這是一個和真理時鐘同等級的稀有道具。 稀有道具之間也有高低之分。 國王的金幣比不上格雷亞的短杖,格雷亞的短杖比不上圣誕老人的巨型棒棒糖。而在這之上,便是真理時鐘和謬論羅盤。 當初在薛定諤的鋼鐵堡壘里,唐陌只是想拿走那只假時鐘,都被薛定諤嘲諷為癡人做夢。但現在,慕回雪竟然擁有謬論羅盤,還是正版。 慕回雪收起謬論羅盤:“世上沒有不可擁有之道具,這一點我也反駁你?!?/br> 格雷亞定定地看著她,良久,他無奈地笑了起來。 馬戲團團長走到一旁,撿起自己剛才躲避唐陌的大火柴時落到地上的禮帽。他將這只禮帽戴正,輕輕一笑:“我認輸,恭喜你們通關我守護的黑塔。黑塔可沒告訴我,你們還擁有謬論羅盤?!彼聪蚰交匮?,似乎在觀察什么,接著道:“my lady,原來你早就和它融合一體了。有它在,世界上沒有任何生物能殺死你。擁有這種級別的道具可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你完全打破了游戲的公平性,可是會被黑塔記恨上的,會發生不好的事哦?!?/br> 聞言,慕回雪身體一頓,接著她淡定地說道:“那我就慢慢等著黑塔的報復?!?/br> 格雷亞攤攤手。 雖然嘴上說了認輸,但四個玩家全都沒放松警惕。 只見格雷亞用完好的那只手拄著拐杖,轉身走向黑塔。他走到一半時,停住腳步,抬頭看向天邊緩緩落下的夕陽。黑塔世界沒有夕陽,只有一輪紅銅色的光體。他定定地看了一會兒,仿佛以后再也看不到這么美麗的景色。 格雷亞低沉地笑了一聲,他低下頭,按住禮帽,繼續走向黑塔。 “歡迎來到怪奇馬戲團,今晚的演出也圓滿落幕了呢?!?/br> 怪奇馬戲團團長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黑塔下方,當他徹底消失后,唐陌四人才終于松了口氣。 在格雷亞消失的那一刻,眾人頭頂的這座黑塔綻放出七彩光芒。一首歡快的童謠響起,全世界的玩家都停住動作,驚訝地聽著這首歌。 當這首歌結束,黑塔清脆的童聲進行全球通報—— “叮咚!2018年6月19日17點14分,華夏58區正式玩家傅聞奪、唐陌、慕回雪、安德烈·彼得諾夫、傅聞聲、陳姍姍,成功通關第一座黑塔?!?/br> “叮咚!2018年6月……” 一連播報了三遍,黑塔最后總結:“倒計時六天,總計還剩四座黑塔,請玩家努力攻塔!” 唐陌抬頭望著那座黑塔,輕輕舒了口氣。 格雷亞消失,陳姍姍和傅聞聲趕緊跑上來,給大家療傷。 其中受傷最重的是傅聞奪。他一個人擋住格雷亞的鞭子攻擊,左臂被生生絞斷,身上也布滿了猙獰的傷口。但是因為基因重組異能,他恢復速度極快,沒過多久,安德烈就成了傷勢最重的那個。 眾人先行離開,找了個地方落腳。 躲在一個廢棄的寫字樓里,唐陌正打算詢問慕回雪關于謬論羅盤的事。忽然,一道沉悶的轟聲從窗外響起。這聲音好像數萬座高樓齊齊坍塌,大地發出一聲哀鳴。眾人心里一震,迅速地跑到窗邊,看向南方。 站在31層的高度,唐陌六人看著不遠處的北京城,慢慢睜大了雙眼。 只見在那遼闊的土地上,以昌平區和海淀區的交界處為分割線,一座座摩天大樓轟然坍塌。 好像被溶解一般,人類的文明在所有玩家的面前全然破碎。 高入云霄的樓屋,長橋高塔、立交橋…… 故宮、天壇、北海公園…… 城市之中,所有關于人類的記憶全盤瓦解。這景色壯麗得如同末日最后的輝煌,沐浴著夕陽最后的余暉,數以萬計的人類瘋狂的跑出這座城市。 當城市崩塌到最后一塊磚瓦時,那座懸浮于故宮上方的黑色巨塔閃爍了一道白色的光芒。它用平靜的聲音淡淡說道:“叮咚!華夏1區消失完畢?!?/br> 這一句話落下,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還沒跑出華夏1區范圍的玩家全部停在原地,他們有的還保持著逃跑的姿態,有的距離北京界線只剩下短短數米。然而他們停住了。 傅聞聲看到昌平區與海淀區的交界處,一個年輕女人在廢墟中奔跑著,猛地停住。就在她面前半米的位置,一道泛著光輝的白色墻壁徐徐升起,將她和整個北京城籠罩在了這層光幕中。 一道清脆的崩裂聲,一萬多名玩家轟然破碎,消失在了大地之上。 那座位于故宮上空的黑塔也發出一道輕輕的響聲,化為一道耀眼的白光,完全消散。 一切只發生在五分鐘內。 “叮咚!2018年6月19日,2118座黑塔隨機消失完畢?!?/br>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今天的月光其實也很美啊。 唐陌以極快的速度捂住距離自己最近的傅聞聲的眼睛,同時, 慕回雪也遮住了陳姍姍的雙眼。 唐陌感到掌心一陣濕熱, 他懷中的男孩身體顫抖, 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下來。 陳姍姍則冷靜許多,她拉下慕回雪的手, 聲音沙?。骸啊瓫]事?!边@聲音啞到小姑娘聽到時也沉默了。又過了一會兒,陳姍姍看著那座成為廢墟的北京城,再次開口。這一次, 她的聲音堅定無比:“真的沒事?!?/br>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就這樣, 在這場無比震撼又壯麗的死亡面前, 六個人都無聲地凝視了許久。 終于,傅聞奪伸出手將窗簾拉上, 大家回過神。 傅聞聲擦干眼淚, 心里還是悶悶的一陣難受。他知道黑塔說過, 在這七天里, 每天都有兩千多座黑塔會消失,與之一起消失的是那塊地區的城池和人類。但是…… “擊敗馬戲團團長的時候明明不是很難, 大哥四個人聯手, 真的沒有那么難??墒菫槭裁? 為什么……” 為什么當他親眼看到人類文明的坍塌時, 他才明白, 這個游戲是多么的殘酷。 他們能救得了幾個人? 每一天,都有兩千多座黑塔消失。他們只有六個人,而全世界一共有五座黑塔。 安德烈突然站起來:“我去柏林?!?/br> 眾人明白他的意思, 慕回雪也下意識地站起身:“我和你一起?!?/br> 安德烈目光漆黑地看著她,聲音沉悶:“你留下?!?/br> 慕回雪愣住。 安德烈深深地看了慕回雪一眼,沒有給出原因,他拿起自己因為療傷而脫下的裘衣,轉身走出大樓。高大強壯的俄羅斯壯漢行走在荒涼的道路上,昌平區里到處都是從北京城逃亡過來的玩家,他們全部向著北方逃跑。 在這蜂擁的人流中,只有一道高壯的身影逆著人群,堅定地朝著西方而去。 他要去的地方是歐洲。 即使七天時間他可能走不到那兒,即使路途中他隨時可能因為黑塔的消失而死亡,但是他非去不可。 傅聞奪站在高樓上,看著安德烈的背影。片刻后,他道:“先去北京看看有沒有幸存下的人類,明天我們也動身去廣州?!?/br> “好?!?/br> 北京城的黑塔消失后,這里變成了一座無人的廢墟。一切涇渭分明,同一條道路的兩端,一端毫無變化,一端已經成了水泥碎片。 唐陌站在道路中央,將手伸出兩區的交匯線。他轉首道:“沒事??磥憩F在活過七天的一個方法是找到一個已經消失的區域,在其中就可以活下來。大部分人應該都能想到這個方法,估計很快他們就會回頭,躲在這里安穩地度過七天?!?/br> 眾人走向第八十中。 很可惜,他們沒找到任何天選成員。不知他們是死在北京城中,還是順利逃脫。 高樓殘破的磚瓦在大地上堆出一座座小山。當現代樓宇全部塌陷后人們才發現,人類在這片大地上建設出來的文明竟然已經超越了大自然本身。 北京,朝陽區。 唐陌和傅聞奪動身去尋找幸存的人類,并且搜索一些廢墟,想找尋黑塔消失的信息。陳姍姍和傅聞聲則在其中休息。傅聞聲今晚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他是隊伍六個人中心理承受能力最差的那一個,回想起自己傍晚時的失態,小朋友感到自責。 他很快堅強起來。 他能做的事情不多,只能盡可能地耗費自己的異能,做出更高級的治療礦泉水。 陳姍姍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著,她抬起頭觀察四周,突然發現慕回雪不見了。小姑娘皺起眉毛,想了想,起身去尋找對方。 皎潔明亮的月光灑在北京城的廢墟上,四圍空曠寂寥,找不到一絲人影。 陳姍姍自然不知道,她所要尋找的慕回雪就躺在他們身旁這座廢墟小山的最頂端。她枕著右手,看著那輪潔白的月亮。良久,她伸出左手,瞇起眼睛。月光透過她的手指縫隙灑下來,斑駁的影子照在她的臉上。 就這樣,世界上最強大的回歸者曬著月亮,看著月光。 五分鐘后,慕回雪笑道:“既然來了,干什么不出來。我以為我們已經算是朋友了,或者說……隊友?” 一道沉悶的腳步聲從廢墟后響起。 裹著厚厚的裘衣、將臉埋在帽子里,只露出一雙綠色的眼睛。安德烈一腳一腳地踩在破碎的磚石玻璃上,走到廢墟小山的頂端。他沒說話,也沒說自己為什么去而又返,只是用平靜的目光靜靜地看著慕回雪。 慕回雪看著月亮,說道:“你為什么回來?!?/br> 沉默許久,安德烈聲音低悶:“我走到一半,還是決定回來殺了你?!甭曇裘偷仡D住,安德烈視線一動,看了旁邊一眼,接著繼續轉過頭,對慕回雪說道:“對不起,但我們都知道……你必須死?!?/br> 慕回雪:“你怕死嗎?!?/br> 安德烈:“不怕,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在殺了你后,自殺?!?/br> 但是,你必須死。 后面的話安德烈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