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
離京的時候,方槿舒懷中的佑佑才三個月,如今都快歲半了。 雖然只會牙牙學語,卻走得極穩了。 “泥!”隔著大老遠便彎著腰喊她。 歲半大的孩子,還發不出三姨這樣精確的字眼,方槿桐在佑佑口中便一直是泥巴的泥,有時是泥泥。 方槿桐回回聽了都笑不可抑。 “姐夫?!苯袢帐勤w天賜帶著佑佑在苑中玩,方槿桐招呼。 趙天賜含笑點頭。 果真是父子,仿若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剛說有人,有人就來了,可是千里眼順風耳來著?”方槿舒打趣。 方槿桐搖頭:“不,是狗鼻子,聞著味兒來的?!?/br> 周媽忍俊不禁。 袁氏和方槿舒也啼笑皆非。 袁氏和方槿舒正在織毛線,袁氏織得一條圍巾是給方世坤的,方槿舒織了一對襪子,是給佑佑的,方槿桐見她倆織了幾日竟就差不多了。 方槿桐感嘆,心靈手巧這些怕都是自爹娘處來的,所以二伯母和大姐都很會做這些。 方槿舒喚她上前:“三meimei想學什么,我教你?!?/br> 方槿桐滯了滯,晉州偏南,她記得京中此時已經很涼了。 “圍脖?!泵摽诙?。 “那還不簡單,三兩日就好?!狈介仁娣畔率种械目椺?,另拿了一對遞給她,“挑個顏色?!睗M滿一對毛線,似是亂花漸欲迷人眼,方槿桐目光落在水湖藍上,“這個?!?/br> “槿桐,來,這么起頭?!狈介仁嫫疳?,而后交給她:“容易吧?!?/br> 方槿桐尷尬笑笑。 袁氏掩袖。 周媽搖頭:“三小姐,要不我們還是先吃松鼠魚吧?!?/br> 方槿桐趕緊點頭。 …… 臘月二十七,府中張燈結彩。 家中小廝們爬上爬下掛彩燈,方如旭在一旁看:“歪了,往左些……這便好,辛苦大家了?!?/br> 苑子里,方槿桐笑笑。 “笑什么?!狈绞滥暌蔡ы?。 來了晉州,父女二人反倒有更多時間相處。 “笑二哥呀?!狈介韧┡e起落下,“爹,二哥近來整個人都像籠罩在一層光環下,終日都不覺得累似的,連這些事情都親力親為?!?/br> 哪里像個當家人的模樣!嘻嘻! 自從搬到晉州,家中的大事其實便開始由方如旭開始承擔。方如旭早前在晉州呆了段時日,對這里熟悉,府中的小廝和丫鬟也都認他。晉州的產業和鋪子,也都是方如旭查看。方世年雖是名義上的家主,如今的方家卻已經是方如旭在打理了。 方世年也落得清閑。 方家在晉州辦了族學。 方世年任教。 方家是國中百年的簪纓世家,書香門第,方家辦族學,方家旁支感恩戴德。 方世年早前在朝中,鮮有時間教導族中子弟,如今安心執教,竟覺是極有意思的事情。晉州不大,但聽說方家辦起了族學,城中的名門望族都想把家中的孩童送來,也沾一沾簪纓世家的氣息。 有教無類,說是族學,最終扮成了學堂。 卻造福一方。 臘月二十,學堂便開始休學,要正月十五后才會開學,方世年在家中清閑,方槿桐難得同爹爹下一局棋。 “爹,沈逸辰可有聯系你?”方槿桐明知可能是空歡喜,卻還是忍不住問。 方世年微頓,既而搖頭:“應是此時不方便來信到晉州,早前聽聞景王作亂,拿了朝中不少重臣的家眷做要挾,也鬧得一番風云。沈逸辰這般做,也是對的?!?/br> “嗯?!狈介韧┞渥?。 大年二十七了,晉州不似京中,不會下雪。 年關還有三日,他會不會來? 方槿桐心有旁騖。 …… 大年二十九,家中的年貨都置齊了。 如今方家四房都在一處,方家這一輩里,只有鐘氏這一個兒媳。 便是鐘氏幫著袁氏主持中饋。 “大奶奶看看,這單子上的菜做年夜飯可好?”周媽請示。 袁氏在一旁吃茶。 鐘氏接過,仔細端詳一番,片刻才道:“二嬸嬸,將這位牛腩湯換成紅燒獅子頭可好?年年有余,也算好兆頭?!?/br> 袁氏想了想,頷首道:“這個好?!?/br> 周媽也笑瞇瞇應好。 “旁的我看都好?!辩娛蠈巫舆f回給周媽:“辛苦周媽了?!?/br> 周媽笑得合不攏嘴。 袁氏感嘆:“不管如何,倒是去年年關最是熱鬧?!?/br> 鐘氏也想起去年來,沒想到這日子過得這般快。 自他們離京,都轉眼快一年了。 “可惜今年四嬸嬸他們要去成州,否則今年也同樣熱鬧?!辩娛祥_口,袁氏便跟著點頭。 槿玉今年同縫卿成親,照說原本一家子都該遷去成州的,可肖縫卿真是個不錯的人,說天下之大,何處不可為家,槿玉所在之處便是吾家。 一句話,宋氏便帶著孩子們在晉州留下。 袁氏也歡喜。 無論如何,宋氏在她心中都是一家子,還有方槿玉,方如南,方如勛和憫之,沒有旁的比一家在一處更好的了。 宋氏的宅子和方家離得近。 宋氏和袁氏也時常走動著,竟也感覺不到宋氏同方世平和離了,只是宋氏如今厭惡透了方世平,和袁氏等其余的方家人親切,卻始終和方世平心頭隔閡。 久而久之,方世平也不存和好的念頭了。 佟氏的銀子揮霍完,又打起了三房和宋氏的主意。 反正在京中,他也如此慣了。 此時在晉州,他也照舊如此,一旦臉皮厚了,旁人如何異樣眼光也都無所謂。 可這回,卻偏偏折在肖縫卿這里。 方家的人都說肖縫卿好,方世平過往也認為,而此番,才覺這人才是煞神。 “日后肖挺會每月撥給岳父一筆銀子,岳父緊著花應當夠用,拿了這筆銀子,勿再找槿玉和岳母,還有方家其他人的麻煩?!毙たp卿目露寒光:“岳父,在商言商,最重要的便是信譽,小婿慣來是最講信用之人,若是岳父再去叨擾槿玉和旁人,日后不管每月的這筆銀子拿不到,應當也見不到方家的人了。岳父也知道做生意的人,多多少少有些路子,這些事情也驚動不了方寺卿和旁人?!?/br> 方世平素來撒潑耍橫,在京中都是出名的。 可在肖縫卿這般眼光下都不禁打了個寒顫,他明明娶了自己的女兒,也客客氣氣叫自己一聲岳父,卻似是,如果不照他的意思去做,自己明日被丟在哪個難民堆里都不知曉。尤其是那最后一句,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 肖縫卿同他非親非故,自然不會想三個那樣顧及他。 也不會像宋氏那個婦人一般,存了婦人之仁的念頭。 方世平直覺,若是逆了肖縫卿今日的意思,怕是要吃苦頭的。 故而從此往后,方世平在晉州消停了不止一星半點,連方家自己人都覺得奇怪,可他就是不說。 不過由得如此,方世年和宋氏都落得清凈。 …… 大年三十。 方家一早開始放鞭炮,街坊四鄰的孩童都來圍觀。 在晉州,方家是名門望族,周遭都來討吉利。 翊維和阿梧幫著發紅包給孩童,四周一片歡聲笑語。 不久,便過了晌午。 小廝急急忙忙往風鈴小筑跑:“三小姐,三小姐,京中來人了!” 方槿桐手中的織針和毛線毫無征兆落下,既而起身,便往方宅門口跑去。 阿梧也不追,笑嘻嘻在苑中撿毛線。 方槿桐拎著裙擺,一路快跑。 沈逸辰回來了! 她心中只有這個念頭,等跑到門口的時候,緩緩喘著大氣,目光卻怔住,那從馬上躍身下來的人哪里是沈逸辰? “三小姐?!彼笆?。 “郭釗……”方槿桐遲疑。 可他身后再無馬車,便只有一人。 方槿桐心思好似沉入谷底。 郭釗也知尷尬,便猶如早前他替侯爺送的那只狗一般,也是如此。只是當時他尚且能尋人將狗直接給方槿桐,而眼下,這些東西只能他親自給。 郭釗上前,手中捧著一個肩寬大小的錦盒,略有歉意道:“三小姐,侯爺實在走不開,讓我來給三小姐送生辰禮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