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由得君上,太子借君上之手連搬了幾道諭旨, 在各方云集響應的救駕中, 真有不少人弒主邀功,以諭旨為名, 加入了平亂的陣營中。 旁的嫡系部隊紛紛效仿。 可這宮中生變不過十五日, 平亂的也好, 救駕的也好, 哪只隊伍都尚且來不及開赴京中。一時間,這京中的局勢誰也看不清, 究竟鹿死誰手, 誰也不好說。 國中說太子逼宮,又逼死了惠王,行不義之政的有,說太子并未逼宮,是旭王, 景王等人借故生事想要奪權的有,一時間紛紛攘攘,除了幾方表明態度之外, 其余便都按兵不動。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 要幫也是幫勝的一方。 反正國中形勢都亂了,誰還能惦記著誰? 國中形勢大亂,更勿說京中。整個京中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不在少數,禁軍上下心有余而力不足,一要守衛宮中,二要死守宮門,至于這城中,亂又能亂成什么模樣,死也就死那些個人,只要守住了城門,這城內到宮門之間,便是白骨又如何? …… 轉念宮中生變已經二十余日,曹順入京將二叔,安安和槿桐接走的消息,也傳到了沈逸辰耳中。 去往君華殿的路上,沈逸辰心中盤算日子,還有幾日。早前那個叫路子的內侍官走在前方,神色雖不似從前般唯唯諾諾,而是仍有些緊張的模樣。 遇到人行禮,路子還是會收起緊張神色,而身后的沈逸辰卻一臉沉色。 “侯爺,太子讓人詔了尚書令,曲國公和旭王殿下入宮,眼下就在思賢殿,而方才,華瑜公主忽然去了君華殿,還讓人守住殿外,不讓外人進出……” 事出緊急,路子來尋他。 沈逸辰心動大駭。 太子詔了尚書令,曲國公和旭王入宮,華瑜此時去君華殿恐怕是想取君上性命! 華瑜原本就想將君上同太子一道送葬。 此時尚書令,曲國公和旭王都在,都是最好的人證。君上若是身亡,便可將所有的罪名都記在太子身上,而此時放出消息去,太子之前打好用旭王做替死鬼的如意算盤便會全然落空。 無論怎樣,只要君上一死,太子都是謀逆。 如此,君上命懸一線。 “閃開!”沈逸辰顧不得這么多。 禁軍守在殿外,殿中都是些內侍官和宮婢,雖是太子和公主的心腹,卻連路子都招架不住。 沈逸辰闖入寢殿。 華瑜正跪在弘德帝身前。 弘德帝眼中盡是憤怒,只是被灌了藥,身上沒有力氣,又說不出話來,只能狠狠看她,直至沈逸辰破門而出,他眼中才有驚詫。 華瑜回頭看了看沈逸辰,又道:“父皇,您先歇著,兒臣同沈逸辰先說會兒話?!?/br> 弘德帝想掙扎,卻動不了,眼見著她一步步走下臺階,往沈逸辰處走去。 “沈逸辰,你果真是父皇的人?!彼盟埔膊⒉灰馔?,她早前在偏殿同他說了這么多,他也猜得到她此時來君華殿的用意。 “華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逸辰鮮有如此。 “我知道?!彼嗌锨?,一字一句道:“回不了頭了,太子哥哥謀逆,我脫不了干系,父皇又豈能饒我?沈逸辰,如今旭王尚書令,曲國公和旭王入宮,是最好的時機,可以將所有的罪名推到太子頭上,禁軍之中張未年一支聽命于我,這一支今日輪值金殿外。沈逸辰,你可想好了我前幾日的提議,只要父皇一死,這長風江山就是你我二人的。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你堂堂懷安侯,可安心屈居一個小小的懷洲?” “唔……唔……”聽到她此番言語,弘德帝震怒。 華瑜回眸看他,好似遺憾道:“父皇,我時常在想,若是母后尚在,父女一場,還會不會走到這一步?太子哥哥會不會走到這一步?”言罷,緩緩轉身,面朝弘德帝道:“不過父皇,您還真是瞞天過海。原來自始至終,您寵愛的都是那個溫柔賢淑卻連話都不怎么說的婉妃,卻拿了一個高調的媛妃當棋子,讓她從往日的不可一世,變成了今日在殿中任人□□的模樣?!?/br> “唔……唔……”弘德帝險些掙扎倒地。 華瑜卻更有興致:“父皇不知道吧,聽聞眼下媛妃依附了太子哥哥,如今日夜在思賢殿伺候著,有次被兒臣撞見,兒臣都覺早前小覷了媛妃,能為旁人之不敢為,這般討得太子哥哥歡心!也是,父皇一旦仙逝,媛妃連個依靠都沒有。她平日又素來招搖,嫉恨她的人多了去了,自然要抓住太子哥哥這根救命稻草。若是太子哥哥登了基,再許她個太妃之位,興許還能夜夜偷香,有這等香艷之事,便是做個太妃也愿意吧?!?/br> 噗,弘德帝氣得噴出一口鮮血。 “父皇,若是你再不死,怕是婉妃也快淪落成太子哥哥手中之物,屆時你的小兒子孝王恐怕就保不住了?!比A瑜一步一步上前,眼中有服用過藥物之后的興奮感:“不如,父皇你今日先死了,兒臣不久后就讓太子哥哥下來陪您,這皇位日后該是孝王的,還是孝王的。長姐如母,有兒臣照看著,孝王大可高枕無憂。至于媛妃和婉妃,兒臣都讓她們來陪您,父皇在泉下也可享齊人之福,可好?” “你……”弘德帝從床榻上摔下。 華瑜好笑。 剛轉身,正欲想開口,便對上沈逸辰那張臉,既而便是匕首刺入腹中的聲音。腹間劇痛傳來,華瑜錯愕低頭:“為……為什么……” 她不信沈逸辰會守著大好的江山不要。 她不信此時沈逸辰會冒死來救她父皇。 她不信沈逸辰會殺她。 他明明可以同她共掌天下啊,那個方槿桐又算什么,他若喜歡,不過一個女人罷了…… “為什么?”她捂住腹間,眼中全是癲狂。 沈逸辰眼波橫掠,卻輕得不足為外人聽見的聲音道:“因為,我已經做過一回亂臣賊子了?!?/br> 華瑜驚愕看他,他的聲音繼續在耳邊響起:“我做過亂臣賊子,也舉兵扶過新帝上位?!?/br> 華瑜動彈不得,因著藥物得作用,腹間的劇痛似是被癲狂掩蓋:“你胡說!” 沈逸辰眼眸黯沉:“去年九月初七,你派人擄劫槿桐,幸得留了我懷安侯府的暗衛;去年十一月二十四,你找人指使一幫地痞流氓,還想做同一件事;去年臘月二十三,方家去高華寺上香,你買通沙尼險些將槿桐劫到暗室……華瑜,槿桐是我發妻,豈容旁人構陷!我容你到現在,不過是因為你是君上的女兒,可如今,一個要弒父的女兒留著何用?” 華瑜輕笑:“哈哈哈!沈逸辰,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那個其貌不揚,沒有一處惹眼的臭丫頭怎么同我比!發妻,哈哈哈,沈逸辰,你就因為她,放棄唾手可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呵呵,沈逸辰,以前當真是我高看你了,你不過是個被美色沖昏頭的匹夫而已!” “華瑜,誰告訴你這個位子我不要?”沈逸辰冷聲。 華瑜微怔,既而因著激動,喉間咳出一口鮮血:“咳咳……沈逸辰,倒是我們都小覷你了……呵呵,只是,小心亂臣賊子,最后……都不得好死……” 沈逸辰垂眸:“已經不得好死過了,才知今日今時要做什么?!?/br> 鮮血流了一地,華瑜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卻還是不忘伸手去摸他的臉:“那我看看……你能否活過今日……還是……你也同我一樣,死在這牢籠一般的皇宮里……” 他松手。 華瑜笑了笑,失了平衡,倒在這血泊中。 沈逸辰斂眸。 “君上?!鄙锨暗酱查角胺銎鸷氲碌?。 弘德帝早已被毒酒毒啞,無法說話,可胸前還在因為華瑜之前的一襲話而劇烈起伏著。 “君上,太子詔了旭王,尚書令和曲國公到思賢殿,眼下是最好的時機。我已將血書交給袁成龍,袁成龍已安排人手在思賢殿一帶靜候,君上,勝敗皆在此?!?/br> 袁成龍雖為禁軍一支,卻一直不滿太子逼宮行徑,可禁軍皆在太子手中,袁成龍若是擅自違令,便會成謀逆。君上尚在,袁成龍不敢輕舉妄動。而沈逸辰手中有弘德帝血書,袁成龍才肯信他。 而華瑜所謂的禁軍一支聽命于她,也無非是她知曉袁成龍心猿意馬,便借了太子之名,將自己洗刷干凈。而沈逸辰手上有君上的血書在,今日君華殿中,便再無旁人可以入內。 “我已找人送信至廬陽郡王府,定北侯府,任將軍,鎮陽軍,并已調懷洲兵馬北上。不日之后,便會陸續兵臨城下。只需袁統領在需要的時候,聽我號令,自君華殿救駕,自思賢殿除逆,宮中形勢可破!” 眼下,不說十足把握,已準備了七八分。 今日太子忽然舉動,引得華瑜動作,他無法再拖,只得行非常之舉。 “路子!”他朗聲。 路子推開寢殿門,袖中的信號煙霧放出,此事既已開弓,便沒有回頭路。 “君上?!鄙蛞莩睫D眸。 弘德帝眼底猩紅,勉強扶著他的手起身。 殿外,袁成龍已領了十余人入寢殿:“袁成龍救駕來遲,望君上恕罪,我等禁軍誓死效忠君上,雖死猶榮?!?/br> 第121章 大結局 一轉眼, 便到了臘月二十六。 晉州偏安一隅, 歲月靜好, 似是與長風國內這一年的亂世勿擾一般。 只聽聞,弘孝帝登基,早前的懷安侯沈逸辰成了國中最年輕的輔政大臣之首。但弘孝帝登基后, 國中也并非如想象中的太平, 依舊暗潮涌動,再有便是巴爾趁亂南下, 京中時局并遠遠不及安穩二字。 此時的長風, 若是沒有懷安侯, 卻當不知該如何了。 悅茶館里, 方槿桐認真聽著。 可聽來聽去也只是這些,不免有些失望。 此番似是因著國中時局緣故, 沈逸辰并未往晉州來一封書信, 沒有人知曉方家如今在晉州,方家才能求得安穩太平。 又是一年年關,她真的有些想念他了。 落筆還是晉州記事,都不覺洋洋灑灑寫了三大本了。 方槿桐微怔。 沈逸辰都位及輔政大臣之首了,卻還是否能想念她? …… 阿梧喚她, 方槿桐合上記事手冊。 “今日周媽做了三小姐最愛吃的松鼠魚,聽周媽說,她可做出了三十年來最好吃的松鼠魚, 三小姐你可要多吃些?!卑⑽喽核龤g喜。 她也配合,同阿梧一道往二伯母苑子里去。 “三姐?!痹分姓糜鲆姺饺绶?。 “這么高興是去哪里?”方槿桐好奇。 方如峰撓撓頭:“嘻嘻, 同二哥一道去看皮影戲?!?/br> “皮影戲?”方槿桐怎么不知曉的。 方如峰隱晦道:“隔壁小鎮來了個皮影戲班子,薇薇聽了一定鬧著要去看,微微又喜歡同沈jiejie一處,便非得拉上沈jiejie,二哥只好同他們一道去??煽偟糜腥丝粗鞭卑?,大嫂早些帶歲歲出去了,二哥便拉我救急了?!?/br> 難怪,方槿桐會意點頭。 這便懂了。 “那你快去?!狈介韧┓判?。 方如峰笑嘻嘻點頭:“三姐,回頭給你說見聞?!?/br> 方槿桐莞爾,目送他離開。 如峰口中的沈jiejie便是安安。 安安同二哥,方槿桐笑笑。 如今方家在晉州的苑子比京中的要寬闊許多,但一家人住在一處,竟比早前京中還要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