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不過方槿桐自小便是如此,從來都是點到為止,從不咄咄逼人。 譬如當下,她轉了話題,槿桐也沒有戳穿。 “槿桐,你說,烏托那這次會不會真的逆襲,贏得陽平的好感,最終如愿抱得美人歸?”任笑言抱著膝蓋,笑得牙齒都露出來幾顆。 方槿桐好笑:“可是這兩日在將軍府中閑得無聊了,學起曲穎兒看情愛話本了?” 任笑言霎時臉便紅了:“我可是將門出生,看什么情愛話本!我只是覺得烏托那這次似是真的讓有人刮目相看了?!?/br> 方槿桐就笑:“那你自己去問問她去?” 任笑言知她是有意的,可看在她還在勤勤懇懇為自己剝葡萄的份上,只嘿嘿笑道:“那不說陽平了,說說你和沈逸辰……” 沈逸辰……方槿桐一聽頭便大了。 “我同沈逸辰有什么好說的?”方槿桐故作鎮定。 任笑言從她手中搶過葡萄,一口塞進嘴里:“我在回京路上就聽說了,他在春茗會上和你舉止親密,坊間都在傳,懷安侯府想和方家聯姻?!?/br> “坊間傳聞你也信?”方槿桐收手,不給她剝了:“看來你真的閑壞了?!?/br> 她起身去手盆洗手。 明知是她故意躲過去的,任笑言卻沒辦法下床,只得一手撐著床榻,半伸個腦袋出來:“是是是,我就是大閑人一個,可我認識沈逸辰可比你早多了,你就不想問問沈逸辰的事?” 方槿桐手中微滯。 她自然想聽,只是,又不想旁露痕跡。 “不想?!狈介韧┕麛?。 任笑言嘆氣:“唉,我看人家沈逸辰又是出力,幫我們拉烏托那和許邵誼出伙,還要出人,關鍵時候一個頂十個還要親自上陣,我怎么早前不知他這么熱心腸的?” 方槿桐莞爾:“那你自己問問她去?”方槿桐擦了擦水,將手背在身后,笑瞇瞇道:“不同你說了,我要回方府了,我今日答應過思南的,要早些回去考她功課。所以,明日早些再來看你!” “喂!方槿桐……”任笑言就知道她是有意躲避的,眼見她往屋外走,任笑言實在沒辦法,才惱火道:“不說沈逸辰就是了,你快回來~” 方槿桐低頭笑笑,這才大義凜然般轉回過身去。 任笑言轉為唉聲嘆氣,摸了摸自己大腿,似哭不哭道:“我這傷了腿,若日后真嫁不出去可怎么辦?”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煞有其事。 方槿桐啼笑皆非:“任大小姐也有怕的時候?” 任笑言可算理直氣壯:“怕,自然怕呀,感覺這腿要是不好了,像打折出售似的?!?/br> 打折出售? 頭一次聽到這般形容自己的,方槿桐哭笑不得。 任笑言又懶洋洋躺回枕頭上,酸溜溜道:“就算不打折,傷筋動骨一百日,又有我娘從旁認認真真盯著,真這一百日過了,我也得生霉了……” 方槿桐任憑她自怨自艾,重新給她剝回葡萄,送到她嘴邊。 任笑言眨眨眼:“槿桐,還是你好?!?/br> 方槿桐照單收下:“嗯,那你多吃些,再多恭維我一些?!?/br> 任笑言“噗嗤”笑出聲來,轉而伸手抱著頭,暢想道:“槿桐,你說我們幾人若是日后各自成親了,還能像現在一樣,一道馬球,一道去玩,一道去聽書觀棋嗎?” 不知她哪里來得悲春傷秋。 槿桐認真想了想:“嗯,怕是不能,若是陽平真嫁給烏托那了,那就天各一方了?!?/br> 任笑言托腮道:“那我日后就嫁一武林高手,隨他浪跡江湖,今日去羌亞看陽平和烏托那,明日就去懷洲看你和沈逸辰,后日再去……” 槿桐一聲嘆息,她算是看明白了,傷了腿的任笑言比不傷腿的任笑言還要可怕些…… **** 將軍夫人熱情,非留她在將軍府一道用了晚餐。 等回方府,苑內各處都掌燈了。 她下午沒有騙任笑言,她確實應了思南要回來考她功課。 快五月中旬了,恒拂別苑的杏花陸陸續續都謝了,沒有四月天時的風景。 剛回風鈴小筑,思南便迎了上來,興奮得說著今日她都學了什么。 槿桐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只是望著那顆杏花樹出神。 沈逸辰已經離京了,五日前。 沈逸辰是在馬球賽后第二日離京的。 說懷洲出了些事,他需急趕回懷洲一趟,預計要年底左右才會回京。 眼下才五月,要到年底。 方槿桐略微有些發怔。 算起來,她自二月在定州遇見沈逸辰起,前前后后也不過三四月光景,不知怎的,這三四月卻像歡喜冤家一般好似認識了許多年。 而眼下,沈逸辰離京,要年底才會回京…… 這時間,也有些太長了。 方槿桐就在杏花樹下抬眸看他。 他雙手抱著頭,倚坐在杏花樹上,倚頭看著星空,口中語氣淺淺道:“槿桐,你可對我有半分上心?” 嗯? 方槿桐錯愕,他已經收起早前那幅動輒就要做爹爹良婿的模樣許久了,這時候,又突然問了這么一句。 月明星稀,槿桐低眉,違心:“不?!?/br> 他也不惱,只是唇畔微抿,斜眸看她:“那你把辰辰換我,我帶回懷洲去?!?/br> 狗蛋,帶回懷洲? 槿桐皺眉,還擔心它水土不服呢:“不還!” 沈逸辰就笑:“那你對我還是念舊情的?!?/br> 槿桐哭笑不得,誰口中的念舊情是這般用的! 沈逸辰也笑了笑,俯下身來,伸手給她。 是在邀請。 槿桐停了停,不應他,也不拒絕。 沈逸辰莞爾:“我明日便要離京,特邀槿桐姑娘來恒拂別苑飲酒,此去山高水長,不要一年也要半載,槿桐姑娘可念我鞠躬盡瘁,甘效犬馬之勞的份上,陪我共飲一杯別離酒?” 夠酸。 槿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往常怎么沒聽你這么說話?” 沈逸辰鄭重其事道:“是許邵誼教的?!?/br> 槿桐奈何。 “就三杯?!彼壑姓\摯。 四下無人,槿桐伸手。 他握住她的手,也不知如何使的巧力,她便輕悠到了他懷中,就倚在杏花樹上,滿天星空顏色。 “今日天公作美,不飲酒也罷,就在這里看星星?!鄙蛞莩酵话l奇想。 方槿桐轉眸看他:“真要去到年底?” 是不舍他了,沈逸辰頷首:“是,對旁人都說懷洲城內有要務,對你和三叔不隱瞞,食君之祿,自要替君分憂。君上有密詔交待,我辦妥回京最快年關?!?/br> 是君上的事…… 方槿桐詫異看他,君上昨日在西郊球場大病,嚇壞了同行之人。 而他口中的君上密詔是…… 方槿桐忽覺逾越了。 她關心他的這些做什么,遂而斂了疑惑,打趣道:“懷安侯這般盡心盡力,君上可有賞賜?” 他想了想,鄭重道:“嗯,興許賜我美人一個?” 星光熠熠,他眼眸中人唯有她一人。 方槿桐耳根微紅,嬌嗔道:“宮中不是有個美人嗎?” 她指華瑜。 沈逸辰只覺被打了一巴掌,片刻,又覺得這醋意來得委實讓人動心,遂而嘆道:“槿桐,你可是擔心我被強‘娶’?” 槿桐笑出聲來:“不敢,巴不得早除禍害?!?/br> 沈逸辰湊上前來:“若我是禍害,只有你能收?!?/br> …… 翌日,她去京郊送他。 他離京突然,并未告訴旁人,來的人也只有她和許邵誼。 他去的也簡單,身邊三五騎,連郭釗的影子都沒有。 “郭釗還沒回來?”郭釗一人勝過千人,若是郭釗在,她倒真不擔心。 許邵誼便笑:“放心,若是遇到連他都搞不定的人,郭釗也搞不定。沈逸辰,我這可算在槿桐面前美言幾句?” 方槿桐啼笑皆非。 沈逸辰饒是認真:“算,你若繼續呆在京中,不忘在她面前,一日至少提起我三回,以免旁的幺蛾子生了雜念?!?/br> 許邵誼趕緊領下:“好說好說,兄弟一場,這些情誼還是要有的?!?/br> 不過玩笑話。 千里相送,也終須一別,她送到京郊也足以。 “侯爺,要啟程了?!笔虖奶嵝?。 方槿桐心中才忽然生出濃郁的不舍。 一連七月,若是都在杏花樹上看不見他,那時光得多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