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回到西廂房,方槿桐輾轉反側。 席仲綿的棋譜她都看過,大熱的,冷門的,甚至坊間出售的冒名的。 今日這局棋,她總覺得在何處見到過,似是就是席仲綿過往的棋譜之一。從東苑回來,她翻了好幾本,一直沒有找到,夜深了,才熄燈上榻。 如果她都覺得似曾相似,但一定還會有旁人有這樣的念頭。 只是她今日觀棋的位置極佳,看得清楚對弈兩人臉上的表情變化,席老先生的模樣似是……似是慢慢通過對弈,認出了對方一樣。 但蕭過的神情就讓人看不透了。 這場棋若說是蕭過勝了半子,她還相信些。 思來想去也沒有結果,大國手之間的頂尖對決,她恐怕還缺些火候看懂。 轉念一想,今日的位置真實是好,等回京之后要好好問問陽平,她如何拿到了這樣的名帖的。 ***** 翌日,一條消息震驚了元洲城。 也震驚了整個棋壇。 席大國手在昨日對弈后,忽然中風,癱瘓在床,日后怕是再起不來身了。 開始時,還以為是誤傳的消息,后來經多位大夫確認,消息屬實。 一時嘩然。 方槿桐是今晨知道的。 “仁和”醫館是元洲城最好的醫館,有人連夜請了方世萬出診。元洲城內的大夫會診了一夜,老爺子的病算是救回來了,卻中風癱瘓了。 方世萬晨間回的醫館,阿梧知曉后就慌慌張張來尋方槿桐了,方槿桐才從夢中乍醒。等方世萬黃昏再去復診時,方槿桐央求大伯父帶她一道,方世萬經不住她哄,便讓她做了回拎藥箱的學徒。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昨日還在清風樓神采奕奕,迎戰蕭過的席老,今日就癱在床榻上,眼窩深陷。意識是清醒的,只是嘴邊不停抽搐,口吐著沫子,動不了,也說不了話。方槿桐看得有些心酸,大伯父復診完,就拎著箱子隨了大伯父出院。 畢竟是最敬仰的大國手,方槿桐心情有些低落。 出院時,將好見到肖縫卿入苑落。 肖縫卿看了她一眼,并未招呼,她也沒有貿然應聲。她想,他是清風樓的東家,昨日席老先生還在清風樓對弈,今日病成這幅模樣,他來看看也是應當的。 仆從領著肖縫卿到了屋內,然后去給他沏茶。 屋內就剩了他和席仲綿兩人。 席仲綿見了他,有些激動,只是口不能言,也不能動,眼中似是很有些復雜意味。 肖縫卿也不看他,望了望著屋內的陳設,悠悠道:“席老爺子是否想問,蕭過同我是不是一伙的?你們之間的事,我知道多少?” 席仲綿眼中驚愕。 “那我可以告訴老先生,蕭過是我專程尋來的?!?/br> 席仲綿難以置信看著他。 肖縫卿踱步上前:“席老爺子,我是燕塘黎家的后人,來找你討公道的?!?/br> 黎家?! 席仲綿忽然想起何事,便拼命得想后退,只是動憚不得,就越加惶恐瞪圓了眼珠看他。 肖縫卿繼續不緊不慢道:“當年黎家遭滅門,一門上下,死了足足一百余口人。構陷黎家的,一共二十二人,老爺子是第二十一個?!?/br> 席仲綿驚恐搖頭。 “我爺爺視老先生為至交,知己,沒想到卻被老先生最后的一番供詞送掉了一門百余口人的性命。老先生,我如今代爺爺向您討回來,不過分吧?!毙たp卿看他。 席仲綿想掙扎,只是拼了命也動彈不了,而屋內的仆人去奉茶了,也沒有旁人。 掙扎之時,屋外有腳步聲傳來,是奉茶的仆從回來了,席仲綿好似看到了生機。 肖縫卿也轉身:“席老爺子,想必今日來探望你的人不少。我若是你,就好好享受今日,因為過了今天,你就不是過往那個德藝雙馨的大國手,而是一個靠作弊贏了對弈,又逼死一個棋士的無德之人?!?/br> ***** 離開苑落,上了馬車。 肖挺就在馬車中:“東家,打聽到了,昨日持了懷安侯名帖的那位姑娘……”肖挺欲言又止,肖縫卿抬眸看他,示意他說。 肖挺沉聲道:“是方世年的女兒?!?/br>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起找個固定時間更新吧 就不用等啦 上午還是晚上? 第11章 診脈 方世年的女兒,方槿桐。 方世年的長兄在元洲城開了一家“仁和”醫館,方世年是帶女兒來元洲城看望大伯父一家的。同行的還有方家大房的次子方如旭,四房的女兒方槿玉。 方槿桐姨母在定州,方世年應當還會帶女兒去一趟定州,而后返京。 肖挺將探到的都說了出來。 肖縫卿沒有作聲。 肖挺又道:“還有東家讓查的鳳安孟家,孟錦辰,方才來消息了?!?/br> 肖縫卿才瞥目看他:“他人在哪里?” 肖挺道:“入葬了?!?/br> 肖縫卿眉頭微蹙。 肖挺繼續道:“我們的人一直在鳳安縣找他,結果孟錦辰早前便離開了鳳安,從鳳安縣輾轉到了靈壺鎮,又從靈壺鎮到了豫安縣。等我們的人尋到豫安縣時,孟錦辰已經死了?!?/br> “怎么死的?” 肖挺嘆道:“聽說是癆病,一直病了好些年了,拖到了幾日前才咽氣,還是好心人幫忙下葬的?!?/br> 肖縫卿緘默,良久問道:“孟家還有別的人嗎?” 肖挺搖頭:“沒有了?!?/br> “送筆銀子給替他下葬的人?!毙たp卿言罷,掀起簾櫳,道了句:“開車?!?/br> ***** 翌日,方槿桐本想再隨大伯父去席大國手處復診。 爹爹卻有事尋她。 仁和醫館南苑內,方世年正同方如旭一處說話,家仆領了方槿桐來,叔侄二人的話才停下來。 “爹爹?!狈介韧獠饺肓宋輧?,上前挽了方世年胳膊,“爹爹有事尋我?” 她今日在醫館又見到宋哲了。 宋哲三天兩頭就往醫館跑,說明大理寺那邊棘手的事情還沒有解決。 方如旭拱手:“三叔,那我先去準備了?!?/br> 方世年點頭。 看著方如旭出了大廳,方槿桐才問:“爹,二哥做什么去了?” 方世年應道:“今日宋哲來了,京中出了些事情,爹爹要立馬趕回京中去,晌午就走?!?/br> 晌午?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是晌午了,走得這么急?方槿桐想也不想便知是大理寺內的事情。爹爹告假兩月,眼下就要回去了? 方槿桐轉身:“那我也去收拾?!?/br> “槿桐?!狈绞滥陠咀∷?,“爹爹讓你來,不是告訴你一聲收拾行李回京的,你姨父和姨母還在定州等你?!?/br> 說起定州,方槿桐其實并不想去。 倒不是因為姨父姨母的緣故,主要是洛容遠。 “爹爹,要不我先同你回京,日后再一道去定州看姨母?!狈介韧┖宓?。 案幾上有茶水,方槿桐便拎起茶壺,給爹爹倒了一杯。 方世年如何不知曉她的心思,手雖接過茶盞,嘴上還是道:“你表哥正好從軍中告假回來,也就是這幾日里回定州。邊關遙遠,來回一次不易,你也別推脫了?!?/br> “爹爹……”方槿桐撒嬌。 “你姨母很掛念你,你也該當去看看了?!狈绞滥甓似鸩璞K輕抿一口,而后才放下:“容遠這孩子不錯,孝順父母,人也上進,對你也好,爹爹也喜歡?!?/br> 方槿桐咬唇:“可我不喜歡?!?/br> 方世年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頭頂:“槿桐,你娘親過世得早,你的婚事爹爹自然要挑對你最好的,姨母待你如親生女兒,一家都疼你,你嫁去洛家,爹爹才放心?!?/br> “不嫁,女兒不嫁,女兒就在家中陪爹爹?!狈介韧埦o他胳膊。 雖說是胡話,方世年還是聽得心中一暖:“先去定州看你姨母,旁的事日后再說?!?/br> 方槿桐才彎眸一笑。 “三叔?!备概苏谡f話,方如海來了廳中。 “大哥?!狈介韧岢勒泻?。 “槿桐也在?”方如海最喜歡這個meimei,語氣便也溫和,快步上前,就近落座。 方槿桐也給方如海斟茶。 “方才聽二弟說,京中有事,三叔晌午便要走?!狈饺绾J且驗榇耸虏胚^來的,“爹爹還在出診,怕是晌午前趕不回來,我讓沁虹先去準備些飯菜,三叔用一口再走。還有些路上的干糧,應當很快就回來了?!?/br> 沁虹是鐘氏的名字。 方槿桐便笑:“還是大哥好?!?/br> 方如海接過茶盞,又問:“槿桐同三叔一道走,還是先去定州?” 都知道洛家在定州,三叔早前是想從元洲城去了定州后才返京的。 方世年道:“槿桐還是先去定州看看她姨母,我讓如旭去備輛馬車回京,阿福那邊留下來給槿桐用。到時候,你抽空送她們姐妹二人去一趟定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