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最后一個是縣城的,家里幾兄弟湊錢出來組建施工隊,縣城周邊許多小型的民房洋樓都是他們建的,經驗豐富。就連現在大姐和岳母她們買的那棟,也是他們建的。 就是這家算勁敵,其他兩家他已經有主意了。 “好了好了,別愁眉苦臉,你閨女會跟著學,到時候也愁成個老太太?!崩盥嘣谒X門上輕輕撫摸,想要把眉心中央的“川”字紋給撫平。 才三十出頭呢,就愁成這副模樣。她發現了,男人這次回來確實跟以前不一樣了,不止做事更沉穩,連皺紋都有了。 小雙搖搖晃晃進來,見mama的手放爸爸額頭上,趕緊道:“爸爸,病病,打針針?!逼綍rmama也會這么摸她們額頭,如果燙的話就會說“生病了要去打針針哦”。 李曼青“噗嗤”一聲笑出來,這小活寶,真是哪兒哪兒都有她。 為了轉移注意力,粗來搗亂,李曼青使喚她:“去后院幫mama拔一顆菜菜來,要綠油油的那種,知不知道?” 小雙立馬使命感上身,抬頭挺胸,“好?!钡瘟鞯瘟饔殖鋈チ?。 以她那歪歪扭扭的小腳步,估計可以打發二十分鐘,反正院子里有狗,院門也關著,她頂多跌幾跤,老人說的“跌跌撞撞才好長大”是沒錯的。這還沒到兩歲呢,已經能聽得懂不少話了。 雖然勸他別愁眉苦臉,但當天晚上,唐豐年還是躺床上翻來覆去,把李曼青給翻醒了。 涼涼的月光從窗玻璃撒進來,把屋子里都鋪上了一層銀光,但也顯得氣溫更冷了。 李曼青幫孩子拉好被子,把她們露在外面的小手手放回被子里去,小聲問:“怎么,睡不著?” “吵到你了?”男人聲音微微有點沙啞,是夜里口干的緣故。 李曼青也沒否認,下床披上衣服去給他倒了一杯開水來。 “喏,睡不著就喝口水吧,嗓子怎么這么干?!彼藘煽跓釟廒s緊縮回被子里。 被窩里熱乎乎,暖融融的,還有股兩個人身上的氣味,睡前剛被他鬧過一回,有種歡好后的迷亂,確實不太好聞。 男人坐起來喝了大半杯,躺回被窩里緊緊抱住她,把她雙手雙腳團成一團,緊緊的箍在懷里,兩條大長腿一上一下夾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這是做什么,怎么跟你閨女一樣,八爪魚!”她嘴里埋怨著,身子卻誠實的往他懷里蜷縮。他的體溫一直偏高,冬天她腳冷的時候,都是直接把腳放他小腿上“蹭熱度”。等她發覺的時候,雙腳已經被他抱在懷里了。 她的腳掌是涼的,他的胸膛是熱的,一冷一熱明顯到會嚇他一個激靈。 那種被珍而視之的感覺,能夠讓李曼青全身都暖洋洋的,仿佛泡在熱水里一樣。 “別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這事咱們肯定能做起來的?!迸滤恍?,她又道:“你看,咱們現在有小十萬了,到時候就是存銀行吃利息都夠生活了?!?/br> 男人在她挺.翹的屁股上輕輕拍了一下,“什么吃利息,那我還算什么男人?!?/br> 不過,心情卻稍微好點了。 “要蓋學校,十萬塊哪里夠?!蹦腥藝@口氣,他現在最愁的就是錢。就算能接下來,送禮吃飯走人情的不算,材料費人工費都得先結三分之一呢,這十萬塊只夠打個水漂就沒了。后期的另外三分之一去哪里拿還成問題。 貸款利息高,幾十萬的款每個月利息都不知道要跑多少,如果工程驗收慢,再遇上不可抗力,完工遙遙無期的話,這事情就更懸了。 他在深市見過被貸款逼得傾家蕩產的小老板,也見過上頭大老板跑路了,包工頭砸鍋賣鐵開工錢的情況。如果中間不能保證充足的流動資金的話,工人說不干就不干,這事說黃就能黃。 與這些可能傾家蕩產負債累累的代價比起來,安安穩穩的吃利息,找個穩定工作打發時間,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又不甘心。 他永遠記得那天,站在半山腰上看見季老板成片廠房時的心情。除了被他的商業版圖震驚到,還有一種同為男人的卑微與不甘。 他一定也不能太差,不能讓小妻子后悔嫁給他,不能讓孩子覺著別的孩子有的東西為什么自己沒有。 “什么嘛,吃利息就不是男人了……你這什么論調,人家多少拆遷戶不都這樣,不用上班,不用收租,天天打麻將,沒錢了去取就行?!?/br> 上輩子的她,不知道多羨慕這些人的生活。不過,這一世嘛,也快了!現在已經是一九九六年三月份了,拆遷也就兩三年的事了。 “沒事,以后咱們有兩所大房子,不會吃土的?!彼o緊往他火熱的懷里鉆,其間不小心又碰到劍拔弩張的某物,還貼在她腿上跳了兩下,仿佛躍躍欲試。 “別動了,好好睡覺?!蹦腥说拇笫衷谒成夏﹃?,心里正愁著,倒是沒想法,只不過身體還是比較急躁,一被她碰到就有反應,像個毛毛躁躁的愣頭青。 心里沒什么綺念,恰好此時比較誠實而已。 李曼青卻不知道,故意在上頭輕輕碰了兩下,把它碰得又跳了兩下。 不過臉上卻裝無辜:“這幾天開學了,面包房生意又好起來,加上賣牛奶的,一個月也能掙兩三千呢。到時候我把錢全拿給你,買面粉和奶油的我先欠著,記賬上,等以后手頭轉開了再付?!?/br> 現在買奶油不用去云安市了,喬家自己就有。以他們兩家人的關系,貨款拖段時間沒問題。 是啊,先欠著……唐豐年突然眼睛一亮。 開竅真的就在一瞬間。 想通關節后,他人也來了興致,愈發把她抱得緊緊的去戳她,本來只是故意逗她玩。但他忘了自己才三十出頭,又是半年沒見過老婆了…… 反正,最后又演變成一場“激戰”,李曼青被他折騰的動彈不得。 …… “混蛋,不是說不來了嘛,又騙我!”她紅著臉,星眼朦朧,兩頰上是被滋潤后的紅暈,愈發有女人柔媚氣息了。 男人忍不住又抱著她親了兩口,“還有精神是吧?我還沒吃飽呢,再……”話未說完,李曼青就推開他,自己裹著被窩滾里頭去了。 挨著閨女睡,他就不會再糾纏了。 果然,唐豐年寵溺的摸摸她額頭,又摸摸大雙小雙的,幫她們母女仨被子蓋好,自己才睡下。 沒多會兒就聽見呼嚕聲,李曼青松了口氣。 ******* 第二天,她醒來,身旁又沒人了。 院子里老爺子說“豐年出去了,要晚上才回來,讓咱們吃飯不用等他?!?/br> 這幾天他一直早出晚歸,李曼青不疑有他,“我媽呢?又早早的去鋪子了嗎?” 老太太自從病好后,就像換了個人,不愛待家里,天天忙著出門守鋪子,每天營業額多少,她全都一分不留拿給兒媳婦。這段時間小學生開學了,她起得更早,有時候連早飯都顧不上吃就過去。 李曼青趕緊先去廚房把昨晚的rou湯熱一下,洗了鍋用清水下幾碗面條,再放幾根玉米棒子煮上,老太太喜歡吃。 她自個兒趁這空隙吃一碗,又給公公端一碗,剩下一大海碗就放籮筐里,加上出鍋的熱乎乎的玉米棒子,一起送去鋪子上。 “曼青怎么又送早飯過來了,都說了我自個兒吃個面包就成?!变佔永铿F在正好沒人,老太太正在柜臺后切面團。 “面包天天吃也膩,還是吃咱們的五谷雜糧舒服?!彼延衩装糇舆f過去。 老太太在圍裙上擦擦手,驚喜道:“呀!怎么會有包谷?哪兒來的?”正月里地里的包谷早掰完了,新的種子還沒種下去,怎么會有包谷呢,還是她最喜歡那種糯糯的。 李曼青笑道:“隔壁云安市有賣呢,昨天豐梅和芳菲去買回來的……種在大棚里,一年四季都有的吃?!彼龑iT告訴豐梅讓她買的。老太太消沉了一段時間,就當讓她開心一下。 “那肯定很貴吧?這兩個丫頭,整天盡想著吃稀奇古怪的東西,錢在她們手里就根樹葉子似的?!弊炖镎f著,嘴巴卻已經啃起來。 “還真挺糯的,也不知道買作多少錢一斤,過幾天我也買兩斤去?!?/br> 李曼青又笑起來:“沒事,她們買的多呢,媽你盡管吃,冰柜里還有好幾斤,全給你留的?!?/br> 婆媳倆說笑一會兒,李曼青直等到婆婆吃完了,才收了碗筷往家趕。孩子快醒了,醒來見不到大人,她們又要自己下床,今天屋里沒墊墊子,可別磕到頭才好。 果然,才剛洗了手進屋,大雙已經半個身子吊在床外,正不斷的蹬著小腳腳在床沿試探,腿太短了夠不到地板,不敢下去,就只能這么拽著被褥晃蕩。 李曼青趕緊一把抱住她,掐著咯吱窩下抱懷里。 “大雙醒了,真乖,mama給奶奶送飯去啦?!彼膊徽f以后不能下床的事了,反正她們從來不聽,這也是她們認識和探索世界的一種方式。只要以后做好防護措施就行。 “mama,噓噓?!彼嗳嘌劬?,又摸摸自己小肚子,昨晚湯喝得多,確實有點脹了。 李曼青趕緊抱出去,剛走到洗澡房門口她就“啊啊”叫,指著非要去后院。 李曼青腦袋一下子就大了,唐豐年這王八蛋! 因為她們漸漸大了,能控制住不會立馬尿出來,所以把尿都是默認的去洗澡房,一尿就放水沖出去,相當于馬桶。 這幾天唐豐年回來了,每天孩子把尿都是他去做的,天氣冷,有時候用個小毛毯包著抱出去,有時候用風衣包著,一去還去大半天,大雙回來還笑得洋洋得意。 她一直沒當回事,以為就是單純的尿尿了。 誰知道某天早起才發現,臭男人居然抱著孩子站菜地里,沖著遠處的菜苗“沖尿”,是真的像個男孩子一樣沖??!小菜苗被拋物線打得弱不禁風,李曼青當場氣得不行。 快被他氣死了,好好的閨女被他帶成個假小子,萬一現在做慣了,以后也這臭毛病怎么辦?他能不能讓孩子對自己的性別有個正確的認識? 她是那種思想老土,循規蹈矩的人,覺得女孩子就不該這樣。 他卻覺得她太古板,孩子還小,不要扼殺她的天性,她想怎么樣就怎么樣,誰也沒規定女孩子不能站著尿尿啊。 還說得振振有詞,理直氣壯。 李曼青當場就送他一頓小鐵拳,從此以后再不許他帶她們噓噓。 可是,大雙記性好著呢,覺著對著遠處剛出土的小菜苗噓噓非常好玩,硬張著手要去。 李曼青氣得在她屁股上拍了兩下:“咱們是女孩子,不能那樣,羞羞?!?/br> 小丫頭扁扁嘴巴,不去也行,但在洗澡房她“尿不出來”。她尿不出來李曼青也不走,一直蹲著抱著她,等到她實在憋不住了,尿了才走。 自從親眼見過被她們的尿沖過后,對于自家后院的小菜苗,李曼青都再吃不下了。 等好容易把她們倆收拾好放出來玩,她心頭那股氣惱還沒消散下去,真是什么樣的爹帶出什么樣的孩子,要是男孩兒也就罷了,她們是女孩兒啊,是淑女??!是乖乖女??! 然而,她的淑女們并沒有體會到老母親的期盼,依然玩得不亦樂乎。一下地就像小耗子似的,滴流滴流各跑一頭,大雙去跟三只狗玩,揪它們耳朵和尾巴,手上被狗舔了好幾下。 李曼青只能當看不見,不然心煩。 因為她已經試圖把狗圈關起來過,小丫頭自己偷偷又給打開過,要不是發現的早,她可能就要爬進狗窩了。 小雙自己去后院,見到什么菜就采什么,采了也不扔,就捏手里拿回來給她看——“mama,菜菜?!?/br> 李曼青曾無數次想要給她們腰上綁根繩子,把她們拴在院子里,活動范圍直徑不能超過十米。 不說她的暴躁,唐豐年早上一個人出了門,去縣里賣水泥和沙石的地方轉了轉,成色一般,顆粒一般,整體來說都一般,只有價格是高的。 要按他在深市買過的,這種品質至少還能便宜百分之二十。但在落后的宣城縣,卻沒別的選擇了——整個縣里一共五家這樣的門店,差別不大。 他又去鋼材市場轉了一圈,也只能說質量一般,甚至有的還頭尾粗細不一,微微變形扭曲,表面粗糙有毛刺,有些居然連廠家牌號都沒有……這要在深市,都根本沒人要。 就是自建房也沒人要。 但在宣城縣,價格同樣貴了百分之二十。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他還是被驚到。建材價格就是房地產的風向標,沒想到宣城縣這半年來發展的這般快。不過,雖然大多數都質量一般,但偶爾還是能遇到一兩家令他滿意的。 唯一拗不下來的就是價格。 等太陽出來,他走到汽車站,猶豫片刻還是坐上拖拉機,往大漁鄉而去。 到大漁鄉沒看到拖拉機,只有一輛快坐滿人的小馬車,坐馬車的話不知道要耽擱到什么時候,現在過去正好能趕在他們下班前……他當機立斷讓拖拉機繼續送他上云喜煤礦。 時隔一年多,再來到熟悉又陌生的云喜煤礦,門口保安還是以前那個大叔。一見到他就笑起來:“哎喲,小唐回來了?” 見他穿得還頗為光鮮,又問:“從哪兒來的?自從隔壁東升倒閉后就好久沒見你,去哪兒發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