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
既然如今是長安的貴人,自然對長安了解,他想問問長安的事。 “你的鎖是哪來的?”猶豫半響,何曉還是先問了這個。 這世上沒有這么巧,恰好倆人的鎖一模一樣。 “一個朋友送的?!蹦侨朔磫柕?,“你的呢?” “一個長輩送的,跟他的兒子一模一樣,她送我是希望我能與他兒子稱兄道弟,互相幫助?!焙螘匀鐚嵉?。 “我的也與我那個朋友一模一樣,他送我也是希望我與他稱兄道弟,互相幫助?!?/br> “真巧啊?!?/br> “可不是嗎?” 何曉突然有些好奇,“你能跟我講講你們倆的故事嗎?” “作為交換你要跟我講講你們倆的故事?!蹦侨颂岢鰲l件。 何曉沉吟片刻點頭,“好?!?/br> 那人露出欣慰的笑容,“其實我們倆的經歷很俗,他幫我,我幫他,先是拜了兄弟,后又一起幾經生死,許是時間長了,便有人說我們倆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一個人在,另一個人一定在?!?/br> 何曉露出羨慕的神色,“真好,我也想要一個這樣的朋友?!?/br> 那人搖頭,“也不好,總有人傳出我倆斷袖的消息,影響前途?!?/br> 他突然反應過來,“別總說我,也說說你,你什么情況?” “我啊,我沒你那么幸運?!焙螘韵萑牖貞?,“我小時候特別崇拜一個人,他長的好看,功夫也好,寫的一手好字,夫子總愛拿他出來夸獎,說他文武雙全,尤其是射箭,自小便顯出天賦?!?/br> 他想追上那個人,融入那個人,與那人交朋友,可那人卻對他不屑一顧。 “你說老天爺是不是特別愛他,為什么將世間所有的優點都給了他,可是……”何曉頓了頓,面色也變了幾番,“他性格特別惡劣?!?/br> 第229章 在保護你 “我聽說他生病了,辛辛苦苦熬了兩個時辰的湯,期間半點不敢松懈,可那湯太燙,我端不住,有些撒進我胸口,燙出血泡來,只得了他一句活該?!?/br> “還有一次,他與人賭箭,平時那些忠心耿耿的下人關鍵時刻沒一個人敢站出來做他的人靶子,只有我,可你知道他怎么對我嗎?” 聽眾沉默了片刻后問,“怎么對你的?” “他故意射偏,看我受傷,叫人笑話我?!焙螘哉Z氣悲涼。 “還有呢?”聽眾坐在他旁邊,安靜的聽著。 “他也跟其他人一樣,看不起我,縱容下人欺負我?!?/br> 聽眾點點頭,“雖然你這么說,可我為什么覺得你這么幸福?!?/br> “幸福?”何曉蹙眉,“何來幸福一說?” “先別急?!甭牨娬酒饋?,“聽我講講另一個人?!?/br> 在說何曉的哥哥,他居然講起了另一個人,可他仿佛沒覺得不妥似的,徐徐道來。 “我那個朋友嘴硬心軟,一邊說自己是個壞人,一邊又怕自己做壞事,在自己的佩劍上刻了一個‘善’字?!?/br> 那個‘善’很小,刻的也不深,又在劍柄的下面,平時完全擋住看不見,只有細細撫摸才能摸出來。 “他這人真的很別扭,連殺個壞人都糾糾結結,只因為壞人的女兒是個好人,不想讓好人沒有父親?!甭牨娎^續道,“他還有個小廝,很小開始就跟著他,那時候他也小,因為接觸的都是達官貴人,主母不叫小廝跟著他,怕小廝說錯話,連累他?!?/br> “我那個朋友為了保護小廝,一直沒有同意收了他?!?/br> 安語嫣怕元寶連累何鈺,何鈺卻怕自己連累元寶。 像他這樣的人,犯了錯一般人不敢找他的麻煩,但是為了給個教訓,會拿他身邊的人下手。 這就是為什么皇子們和世子們需要伴讀的原因,伴讀說的好聽點是陪讀的,說的難聽點就是代替挨打的。 誰若是有個歹心,直接將其害死何鈺也不敢說什么,人家身份地位比他高。 況且安語嫣說的也不錯,元寶太小了,容易犯錯,連累何鈺倒是不會,但是他自己會死。 一些平常的話當著其他人的面可以說,但是在那些權貴眼里,稍微一句不中聽的便是拖下去掌嘴,打板子都是平常事。 伴君如伴虎,跟一群掌握你生死的人交流相處,同樣如伴虎。 “換位思考一下,嫡出與庶出,可不就是少爺與小廝之間的關系?!?/br> 嫡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妾是門不當戶不對的那種,簡而言之,就是配不上男方,地位極低,妾尚且如此,更何況她的兒子。 嫡出和庶出天差地別,尤其是何曉的娘,市井小民,長的也只是小家碧玉,根本沒資格進何府。 何文斐畢竟是丞相,即便是個妾也該是有身份,有地位,再不濟有錢的那種,何曉的娘什么都沒有。 按照別人的說法,能被抬進何府已經是祖上燒高香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進了何府,也得不到別人的尊重,連下人都敢欺負他們,更何況其他稍稍有些地位的人。 “他在變相的保護你?!?/br> 何曉真的很幸運,遇到一個待他如親生一般的安語嫣,又遇到一個不嫌棄他出身,默默保護他的何鈺,不求回報的那種,寧愿被何曉誤會,也不愿捅破那層紙,叫他看到殘忍的現實。 現實就是他身份低微,在那些權貴眼里宛如螻蟻,何鈺為了保護他,不叫他接近自己,也遠離那些有可能傷到他的人。 “假如你燙傷一次,何鈺關心你,安慰你,那你下次肯定還會接觸這些,所以他一句‘活該’便斷了你的念想?!?/br> “稚子無辜,他連殺一個惡事做盡的壞人都會猶豫,只因為壞人的女兒是好人,更何況是你,每天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晃?!?/br> “想嫁入何府的人是你娘,又不是你,那人最是明事理,如何都不可能牽連無辜,連孩童都不放過?!?/br> 如果是別人這么做,還真有可能單純是因為壞,但是何鈺,顧晏生始終不信,他這么做一定是有深意的。 “他打我罵我,欺我傷我,你還說他在保護我?”何曉冷笑,“你這個人啊,當真不明事理?!?/br> “他如果真的打你罵你,欺你傷你,你還會心平氣和的與我談論他?怕是早便氣的恨不得殺了他,可我在你的語氣里只聽出了埋怨,并沒有怨恨?!?/br> “是人都記仇,一次傷了你,第二次你還會湊上去給他傷嗎?” 他自己最有經驗,即便是母親打他罵他,他心中亦有怨恨,更何況其他人。 “他一定也對你好過?!?/br> 聽眾突然想起了自己,他母親時好時壞,對他也又好又壞,壞的時候他恨不得殺了她,好的時候他又恨不能捧在心尖上,何鈺于何曉來說,當也是如此吧。 又愛又恨。 何曉突然笑了,“原來這世上還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人?!?/br> 他說的不錯,何鈺確實對他好過。 他曾經站在樹下,將樹上驚慌不安的人接在懷里,手在他背上拍著規律的拍子,細聲柔語轉移話題。 誰料他正好碰了何鈺的逆鱗。 但那時候何鈺只是冷漠他,無視他,就像空氣似的,既然是空氣,又怎么可能上心。 所以他自己聽說何鈺得了病,熬了兩個時辰的湯,那湯熬好,結果撒了,燙的他胸口盡是血泡,記得何鈺趕來時大發雷霆,將所有人都罵了一頓,先是罵他身邊的人,說他再不濟也是何府的六少爺,連個小子都看不住,留著有什么用? 又蹲下來罵他,先是在他胸口按了一下,問他疼嗎? 他說疼,他便冷笑,說他活該。 何曉一腔熱火被澆了個透心涼,事后主母過來送藥,指了指那藥瓶說,皇上賞賜的,只有三瓶,一瓶在丞相那里,一瓶在何鈺那里,還有一瓶被她用完了。 若是旁人聽了這話,估計以為是炫耀,但是他卻聽出了別的意思,丞相公務繁忙,已經好幾天不在府上,她的用完了,那只能是何鈺的。 這種御賜的東西珍惜無比,自己都舍不得用,卻給了他,如果何鈺真的厭惡他,又怎么會將這東西給他。 即便是主母要求的,他也可以拒絕,主母善解人意,溫柔大方,不會勉強他。 所以一定是自愿的,這藥瓶才能落到他手里。 人是個奇怪的生物,雖然不知道何鈺為什么說一套,做一套,不過向著本心,何曉本就比較關注何鈺,自那以后更加關注了。 他跟何鈺一個書苑,只不過何鈺比他早一步念完,去了皇宮繼續念,何曉還在他原來的書苑念。 書苑經常有些大比小比,有比詩詞的,也有比武功的,每次成績不如意時,夫子便會拿何鈺舉例子,說何鈺是他教過最驕傲的學生,文武雙全,尤其是箭術了得。 何曉身體不好,文還行,武跟不上,夫子知道他是何鈺的弟弟,叫他找何鈺請教。 何曉不敢,但是他會每晚過去看何鈺練武,何鈺有時候會跟元寶講劍訣的竅門,箭術的技巧,講的十分仔細。 他一直以為何鈺在教元寶練功,直到有一次在樹上睡著,走晚了,平時他酉時就要回去,娘親擔心他,今個兒拖到了戌時,何鈺都已經練完了功。 練功容易出汗,元寶端來水給何鈺擦汗,一邊擦,一邊問,“少爺,我又不練功,你每天講這么仔細干嘛?” 何鈺白他一眼,“多嘴?!?/br> 那時何曉便隱隱約約有一種感覺,何鈺不是在教元寶,是在教他。 他早就知道有人偷看,故意練的很慢,叫他能瞧個仔細,眼睛能跟上。 但他剛有這么點小幻想,沒過多久又被何鈺澆滅,何鈺在一場小宴會上與人比箭,故意射中了他。 他的箭術如何夫子每天都在吹,說是百發百中一點不為過,天生就是玩游戲的贏家,這些個東西很容易就上手,也就學了幾天,已經初具模型,日日練下來神箭手不過如此。 可他偏偏失手了,除了故意的,何曉想不出別的原因,他去問何鈺,何鈺告訴他就是故意的,瞧見他就煩。 何曉好不容易重新對何鈺燃起了信心,立馬又xiele氣,何鈺太復雜了,他不知道怎么辦? “不知道怎么辦就去問,問到他告訴你為止?!甭牨姏]忍住,插了一嘴。 何曉搖頭,“我問過了,他不會說實話的?!?/br> “此一時彼一時?!?/br> 何曉驀地抬眼看他,“你幫我問吧,我想知道?!?/br> 聽眾挑眉,“那不行,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去問?!?/br> 他們聊天的功夫,船居然靠了岸,聽眾瞧了一眼岸邊,輕笑道,“到北城了,北城沒有水,只能走岸道,岸道可不比水路,有無數人覬覦你的銀子,要不要雇幾個幫手?” 何曉失笑,“求之不得?!?/br> 他還有很多話要跟聽眾說,“對了,你叫什么?” “在下姓顧?!?/br> 北城的岸邊種了些許花樹,風吹過,刮起片片花瓣,落在他肩上,發上,翩翩公子似的,瞧著倒有幾分風流。 “他說報他的名字你就會把所有事都告訴我?!焙螘詫ι浼皇鹿⒐⒂趹?,“你為什么要故意射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