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也有可能是那晚風太大,他又風寒發熱,公主送來的衣物很暖和,再或者是他隨意開口道,要把她拐賣了。 她說我長的不好看,也沒帶錢,你不要賣我。 表情可憐兮兮的,語氣軟軟的,生氣的時候也更像撒嬌,哭的時候更不得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這樣的公主怎能不讓人喜歡,可又不能喜歡。 他喜歡公主,自然要想辦法逗她開心,看不得她傷心難過,但身份原因,他又不能害了公主,所以就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公主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又哭,一會兒再笑,一天的時候將一年的心情都用上了。 最后是徹底被他惹哭了,臨走前話里話外都帶著疏遠。 他還是心太軟,這是弱點,若是早上出來的時候一狠心,說沒空,就不會有后來那么多事。 其實決然一點,斷了兩者之間的關系對他對公主都有好處,既不會害了公主,他也可以少一個弱點。 有在乎的人,換個角度想就是弱點。 成大事者是不能有弱點的,所以何鈺有時候特別羨慕顧晏生,他怎么能那么干脆果斷,放棄了所有不該有的情緒? 雖然過的不像個人,但這樣真的好,一身輕松。 “走,我們回府一趟?!彼鰧m又回府借兵,路過兩次丞相府,怎么也要進去拜見一下父親,說明一下今天的情況。 “好嘞?!痹獙汃{車將馬車頭扭了一個邊,又把轎凳放下來,讓少爺上來。 何鈺借力跳了上去,掀開簾子進去,一進去便是一驚。 公主居然將他甚是雜亂的馬車收拾了一下,看起來整齊許多。 還真是用心啊,可惜用錯了心。 何鈺閉上眼,半躺在榻上沉思,他想得太多,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到家后被元寶叫醒。 “少爺,府上好像不太對勁?!?/br> 細聽有刀劍齊鳴的聲音,似是一群人纏斗在一起。 何鈺精神一震,“走,下去看看?!?/br> 他一步跳下來車,隨著元寶進屋,果然看見雜亂一片的院子,倒了好幾個人,因為他把府上厲害些的死士家奴帶走了,府上防守薄弱,被人趁虛而入。 他爹站在中間,被眾人護著,胳膊上挨了一劍,有血順著深色的衣服往下滴。 何鈺當機立斷,隨手抽了旁邊侍衛的劍,加入斗爭,被他帶走的家奴死士也加入其中,戰況很快逆轉,將敵人殺了個九成九,還差一個留下問話。 “說,是什么人派你來的?”何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丞相搖搖頭,“你問了也沒用,他不會說的,殺了吧?!?/br> 他隨口一句話,換來何鈺手一抖,那劍差點失控。 方才他雖然加入戰爭,但依舊沒有動殺念,每次都是別人補上一刀,替他將人殺了,老實說何鈺松了一口氣。 父親大抵也看出來了,所以讓他親自動手。 “鈺兒,你還在猶豫什么?”丞相催促道。 “今日不殺人,他日就是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br> 第32章 父親母親 傍晚的夕陽血紅,何鈺手里拿著劍,劍鋒微微顫抖。 還是到了這個時候嗎? 他千避萬避,可這一天遲到要來。 父親說的對,今日不殺人,他日就是別人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他從小就明白,也一直努力往那個方向走,可每次走到十字路口,都會被另一股力量拽回來。 是良知,也是他姥爺。 假如他爹代表黑暗,那么他姥爺就是代表正義的一方,何鈺處在中間,往左跨一步是跟上他爹的腳步,往右跨一步,是跟上他姥爺的腳步。 何鈺好幾次想跟上他爹的腳步,都被他姥爺臨門一腳踹了回去,一直到現在依舊處在中間。 十二歲,也不小了,或許在現代還是個小屁孩,可在古代十三四歲就可以娶妻生子,距離他成年禮也只有四年而已。 他已經開始幫著他爹處理政務,替何府分憂,在那把大刀降下來之前成長起來,頂上去,代替他爹的位置。 他爹替他頂了十幾年的風雨已經夠了,讓他露出頭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兇殘。 他有沒有資格活下來? 何鈺回頭看了一眼,他爹臂上還流著血,用手捂住,血從指縫里流出來,止不住似的。 “鈺兒,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br> 這個道理何鈺怎么會不懂呢? 他看的比誰都透,關鍵做不到啊,這是一條人命,不是雞鴨,即便讓他殺雞,他也不一定下得去手。 何鈺心下略一猶豫,劍鋒不由自主偏了偏,那殺手看中機會,眼神一戾,藏在口中的暗器嗖的一聲吹來。 叮! 何鈺劍鋒一橫,將暗器擋了下來,那劍陡然掃過,黑衣殺手倒地,血順著脖頸處流出,染紅了整個青磚。 丞相拍手,“好,不愧是我的好兒子?!?/br> 何鈺將染了血的劍隨手丟在地上,發出叮咚一聲響。 他確實不敢主動殺人,可也并不代表愿意坐以待斃,等著別人殺。 剛剛他耍了個小心機,故意給那人機會,讓他主動反擊,他再一鼓作氣將人殺了,完成了他爹希望看到的。 “鈺兒,這是你第一次殺人,果然沒讓為父失望?!必┫嘈牢康目粗?,“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只是第一步,你以后要走的路還很長?!?/br> 何鈺抬頭,目光對上他的,沒多久重新低下,“鈺兒明白?!?/br> 他以后的路確實還長,且步步驚心,路上盡是陷阱,他要披荊斬棘才能活下來。 “好了,回去休息休息吧,順便看看你娘?!?/br>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何鈺外出辦事,最擔心的還是他母親。 許是怕他身份暴露,也或許只是單純擔心他的安危。 何鈺點點頭,行了一禮后離開,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 他爹擼起袖子,讓趕來的大夫醫治。 府上人多,養了兩個大夫,平日里頭疼發熱,小病小傷都是直接從府上醫治,無須另外喊人,怕是急病,來不及。 他爹是鐵錚錚的漢子,傷口太大,須得縫合,大夫用了一根鐵絲,穿過皮膚將傷口縫在一起。 那么大的動作,他爹竟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拿了管家遞來的密函細細吩咐起來,邊處理正事邊縫傷口,兩不耽誤。 他跟他爹比起來真的差遠了。 大jian臣和小jian臣。 大jian臣不說別的,能讓他佩服的地方還是挺多的,小jian臣就是個偽的,即便手上沾了血,還是無法拋開良心,按照他父親的想法走。 他殺個妄圖刺殺他爹的殺手都要靠外力,更何況其它,還是太嫩了。 何鈺偶爾抿心自問,是不是真的想走他爹的老路?徹底變成一個大反派? 但要他像姥爺似的,做皇家手里的劍,愚忠到不曉得變通的地步,他更不想。 所以他思來想去,便立在了中間,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人不犯我,我考慮考慮要不要犯人。 何鈺帶著元寶,走在去母親院子的路上,路過一處水井邊,吩咐元寶打來水,他要將手和臉洗一洗,怕露出不好的痕跡,讓他母親看到。 母親就愛瞎想,一言不合便與父親鬧,難為父親竟從來不煩她,三句不忘讓何鈺回去看看她。 說來也怪,父親明明有了眾多小妾偏房,可來的最多的還是他母親的房間,當然每次都被母親趕走。 母親氣他納妾,也氣他折騰何鈺,每次見面都要冷嘲熱諷,叫他碰個軟釘子,久而久之來的便少了,但也很少去偏房,基本都留在書房。 父親的心思沉重,他猜不透。 其實如果換個人,他會覺得那人喜歡母親,但到了父親這里,他反倒不敢妄加猜測。 何鈺擦干了手和臉,確定身上沒有沾上血跡,也沒有打斗留下的痕跡,這才調整好情緒進院。 “娘?!彪x老遠便大聲喊道。 他娘在納鞋,聽到聲音應了一聲,“是鈺兒回來了?” 何鈺幾步進了屋,一眼看到桌子上未喝盡的茶水,“除了我還有別人來過?” 母親這里鮮少待客,除了幾個請安的小妾,這個點來的也就只有他幾個嫁到別處的jiejie們了。 “是你二jiejie?!?/br> 果然不出所料。 安語嫣放下手里的活,招招手讓他過來,“你二姐去了趟蘇州,給你帶了些吃食,快嘗嘗看?!?/br> 她二姐嫁到皇上的弟弟,靖王殿下為妃,靖王殿下瀟灑,時常帶她出行游玩,到哪便買到哪,帶了許多特產,給每個人都送了一份,何鈺也有。 “二姐有心了?!焙吴暷昧艘粔K糕點嘗了嘗,“嗯,入口即化,香甜軟糯,不錯不錯?!?/br> 他吃了一個,又拿了一個給他母親,“娘,你也嘗嘗?!?/br> 安語嫣接在手里,長袖遮面,小口咬了一塊,半響后點點頭贊賞道,“沒白疼她,有了好東西便想著往府上送?!?/br> 他母親公平,雖然生的四個都是女兒,但一視同仁,疼何鈺也疼jiejie們。 反過來jiejie們也疼她,即便嫁了出去,有了好東西大多時候還是會送上府來,先給母親嘗一嘗。 “對了?!卑舱Z嫣似乎想起什么,“你這幾天不在家,母親閑來無事給你納了雙鞋,試試看合不合腳?” jiejie們都嫁了出去,現如今她身邊只有何鈺,便將所有的愛都給了何鈺,喜歡親手給他縫衣服納鞋,讓何鈺穿她自己做的,很有成就感。 “娘縫的肯定能穿?!焙吴暸牧藗€馬屁。 安語嫣嗔怪的看他一眼,“快過來,就試一下?!?/br> 何鈺其實不想試,因為他母親每次做的鞋都小,跟不上他的生長速度,他還要假裝能穿的樣子,逗母親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