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 兩個學徒自討沒趣,搬了藥架,將藥材一一拿出去曬了曬,回來顧晏生還坐在原位,姿勢都沒變過一下。 他這人是真的奇怪,也特別有耐心,當初同為學徒,大家一到點,麻溜的就跑了,只有他留到最后,撿藥材,磨藥材,再拿去曬,做的一絲不茍。 而且總感覺他有點傻乎乎的,無論誰招呼他,幫忙燒個火,值個班,他幾乎從不托辭,老實到連院判都看不下去,將眾人大罵了一頓。 但要說真的傻,能混到如今這種地步? 剛來太醫院兩年,從未出過差錯,躲開了無數陰謀陷害,不聲不響成了院判的徒弟,真的傻嗎? 要真說起來,應該是看不透。 司徒駿文看那兩個學徒出了門,放下手里的活走到顧晏生面前,“你心胸真大,那么說你都不生氣?!?/br> 他剛剛離的遠,那兩句牢sao都聽到了,更何況就坐在不遠處的顧晏生,一定也聽了個完完全全。 顧晏生翻了一頁,眼都未抬一下,“他們說的是實話?!?/br> 出毛病的確實是他,大冬天的穿成這樣,就像搞特殊一樣,一枝獨秀。 他小時候在夏日里穿的極厚,當時有人笑話他,說他是傻子。 顧晏生不明白,去請教母妃,母妃問他,說的人多不多? 顧晏生說,多,非常多。 母妃又說,如果一個人說你,那有可能是那個人的錯,如果所有人都說你,那就是你的錯。 然后顧晏生明白了,原來他這樣穿是不對的,但要說錯在哪?他又不知道。 難道人活在世上,不是怎么舒坦怎么來嗎? “那也是你的事,嚼舌根就是他們不對?!彼就津E文為他打抱不平。 他家世代為醫,本來極為自傲,覺得院判徒弟的身份非他莫屬,沒成想竟被顧晏生得了去。 開始很不服氣,勢要與他爭。 顧晏生天沒亮便到了太醫院,他也努力早起,好不容易起了個大早,心道這回比顧晏生早了吧,誰料顧晏生昨天壓根沒回去。 在太醫院看了一天的書,第二天依舊精神抖擻,絲毫看不出累,跟成了神似的。 起早方面斗不過他,司徒駿文只堅持了幾天就不行了,他換了一種方式,顧晏生看書,他也看,比誰看的多。 顧晏生一天看一兩本,吃飯還在看,他強壓住惡心,跟著看,那天顧晏生看到興起,忘了吃飯。 司徒駿文心道不行,他這么努力,我不能比他差,于是也沒吃飯,愣是看了一天書。 到了晚上餓的前胸貼后背,兩眼昏花,再一抬頭看,娘的,顧晏生還跟個沒事人似的,照應意氣風發,怎么過來的,怎么回去,腋下還夾了一本書,準備回家繼續看。 司徒駿文暗自比了幾天,發現自己樣樣都被比了下去,他又不服氣,覺得這些都不是重點。 為什么來太醫院,當然是為了行醫,顧晏生旁的再厲害又怎么樣? 起的那么早有用嗎?看那么多書還不都是為了‘醫’這個字。 所以他籌劃來籌劃去,到御膳房挑了一只萎靡不振的兔子,帶到太醫院醫治,將自己十成十的功力都發揮了出來,那兔子依舊萎萎的。 出去拿針灸的功夫,那兔子在顧晏生手里活蹦亂跳,宛如得了新生。 司徒駿文三歲嘗百草,五歲辨千毒,十歲便曉得上萬種病例,還是敗在了顧晏生手里。 這人當真可怕,哪是那些人口中的傻子,依他看,是深不可測,只可為友,不可為敵。 第31章 一個弱點 何鈺與公主吃完飯,也沒回去,又去了狩獵場,公主心情不好,想發泄發泄。 她騎著馬,率先一步跑在前頭,何鈺在后面追,眼瞧著那馬越跑越快,頗有點失控的意思,公主還在揮鞭。 她打的多了,那馬疼的厲害,便想將她甩下去,驟然停下,前蹄上傾,跳了兩下又扭起了屁股,幾次差點將公主丟下去。 何鈺猛踢了一下馬兒,那馬快跑幾步,追上公主的,他探手抓住公主那匹馬兒的繩索,用力一拉,馬兒撒潑的力氣小了一些,他又安撫了一會兒,才漸漸平靜。 明月略有些生氣,“誰叫你插手的?” 他再不插手公主就要出丑了,而且會摔的很慘,很有可能頭朝地,腳朝上,他不小心看到了,豈不是要殺人滅口? 何鈺松開繩索,“公主心情不好,不如我教你一個開心的法子?!?/br> 明月被他說的來了興趣,“什么法子?” 何鈺看向身后。 身后是元寶,騎著馬遠遠掉在后面。 “準備好弓和箭?!?/br> 公主不明所以,不過還是按照他的說法,將背上的弓和箭取了下來。 其實她從來沒打過獵,騎馬都很少,剛剛之所以騎那么快是因為生氣,氣何鈺這人無趣,對她忽冷忽熱,一會兒好得不得了,一會兒又開始不怎么理她,說話都沒幾句。 說什么守君臣之禮,要守早守了,分明是借口。 難道是嫌做駙馬沒實權?可父皇早就廢了那些虛禮,只要他有本事,以后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早些年娶公主有許多虛禮,規矩也不少,娶了公主就不能再掌實權,避免陷入權利之爭中死掉,讓公主守寡。 娶了公主,今后也不能三妻四妾,尋花問柳,等同于將男人之樂徹底斷絕。 而且歷來很多公主風流,給相公戴綠帽子的比比皆是,但若是駙馬出去找小妾小三,公主一吃醋,殺上門來來個斷子絕孫都沒人敢說什么,所以但凡有點野心的世家子弟,名門大族都不愿意娶公主。 皇上將目標瞄向歷來的新科狀元身上,然而有點自尊的男人大多都拒絕了,這就導致皇上十幾個女兒居然嫁不出去的糗態。 無奈之下皇上改了策略,廢掉一些舊規,將公主作為聯姻工具,有些嫁到外邦,有些就近選個聯盟嫁去。 像明月公主這么受寵的,皇上不打算干涉她的婚姻大事,想讓她自己選,于是選誰就特別重要了。 明月公主知書達禮,不像往常那些公主似的,胡攪蠻纏,養成了刁蠻的性子,人長得又好看,身份還尊貴,娶了她不僅沒了以前的限制,還有種種好處,大臣們自然想近水樓臺先得月,將自己的兒子送入宮中,讓公主好好選一選。 這其中竟然沒有何鈺,難道丞相看不上她? 還是何鈺自己看不上她? 明月想著事情,無暇顧及箭和弓,正晃神呢,冷不防身后突然有人握住她的手。 “看箭?!焙吴暡恢螘r繞到她身后,馬兒與她的馬兒并行,貼身教她射箭。 那箭頭方向一轉,對準身后的元寶。 “我這個奴才別的本事不會,就會討人開心,尤其是遇到生命危險時,那嘴叫一個甜?!?/br> 元寶一瞧那箭頭對的方向,嚇的立馬一萎。 “少爺,元寶知錯了?!彪m然他也不知道錯在哪,不過認錯一準是對的,“少爺洪福齊天,寬宏大量,大人不計小人過,網開一面不要跟元寶計較啊?!?/br> 大急之下什么詞都用上了,瞧沒啥效果,索性求到了明月頭上,“公主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花容月貌,明眸皓齒,美若天仙,姿容絕代,花枝飄揚,求公主開恩,不要殺元寶啊,元寶還要伺候少爺呢?!?/br> “噗!”公主果然被逗笑了,“你這個奴才倒是有意思?!?/br> “我沒說錯吧?!?/br> 他小時候生氣了,元寶就會挖空了心思逗他開心,可這種法子著實有些侮辱人,何鈺警告過他以后不要用,沒成想他自己反倒先破了例。 何鈺手一松,那箭擦過元寶的脖頸射到他后面的樹上,那里一條毒蛇扭著身子,被釘在樹叉中間。 元寶回頭看了一下,嚇得險些暈過去。 “林中毒物多,不要在一個地方停留太長時間?!?/br> 這個狩獵場是野生的,隨便買了塊地,圈起來,供人騎馬奔騰,打獵發泄,雖然已經把那些大型野獸趕走,不過一些小的毒蟲蛇物還是遍地,一不小心就會被咬。 何鈺小時候來過一次,被蚊蟲叮的腫了好幾天包。 “公主,吃也吃了,玩也玩了,該回去了?!焙吴曓D身對著明月勸道。 他們吃吃喝喝,再加上玩,現在已經申時,再晚一些天都要黑了。 明月看看天色,雖然確實還不想回去,但何鈺已經催了她好幾次,莫不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做,被她耽擱了,所以才甩臉色? 說來也是,好像就是突然而然不理她的。 “行吧,再晚母妃也該擔心了?!彼龔奈闯鲞^遠門,若不是跟著何鈺,也不會想著在外逗留。 說到底就是和跟何鈺多待待,可那個不解風情的,一個勁催她回去。 明月嘆口氣,這是她第一次放下架子,拋開那些繁文縟節想跟一個人好,可那人卻不想跟她好。 回了宮她就要撿起一切,繼續當她的公主,不能笑的太開懷,也不能過于失態,要維持皇家尊嚴。 “將我送到宮門口便是,春梅怕是早就等在那了?!?/br> 她收斂下不該有的情緒,隨何鈺回了馬窖,坐上來時的馬車,一路晃晃悠悠回宮,車內一片尷尬,你不說話,我也不說。 何鈺經不住出去,擠走元寶親自趕馬車,留公主一個人坐在里面。 沒多久里面傳來細細的哽咽聲,何鈺假裝沒聽見,元寶捅了捅他的身子,眼神示意他。 何鈺依舊假裝不知道,安安穩穩的駕車,一直到宮門口。 公主猜的不錯,春梅確實早就等在那里,焦急的朝外看,身后是備好的馬車,瞧見何鈺的馬車過來,趕忙福了一禮,“見過何公子,我家公主呢?” 何鈺指了指身后。 春梅幾步上前掀開馬車的簾子,“公主,春梅迎您回宮了?!?/br> 明月公主早已擦干了眼淚,面上看不出哭過,她扶了春梅的手,輕巧下車,隨著春梅坐上另一輛馬車,緩緩而去。 何鈺站在原地目送她。 元寶跟在他后面,“少爺,你明明挺喜歡公主的,怎么又把她惹哭了?” 他從小跟在少爺身邊,少爺什么心思,多少也猜出一些,少爺嘴上說不喜歡公主這類的,太幼稚云云,實際上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逗她開心。 這剛逗完,又將人惹哭,不像少爺的作風,少爺這么精明能干,真想逗公主開心,讓她一整天高高興興的不是問題,這半路怎么又撒手了? “你懂什么?”何鈺幽幽望著漸漸遠去的馬車,“越是喜歡的東西越不能靠近,靠近了,她就會成為你的弱點?!?/br> 他喜歡公主,這是不爭的事實。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也許是瞧其他人都喜歡公主,于是跟風也喜歡了一把,也許是那晚大宴上,公主那一摔,摔進了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