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唐堯可是能在鬧市里頭,一個人打三四個小地痞的韶京小霸王,她兒子是個讀書人,自小跌了碰了她都會找大夫好好看看,身子金貴得很,這建威將軍會讓唐堯與她兒子切磋切磋…… 這不是想要了她兒子的命嗎! 劉氏登時心神聚毀,慌張不已,卻得強撐出端莊的姿態:“無,無妨……” 心里卻在想,她今日一定要將她兒子從這活受罪的地方帶出去! 建威將軍見劉氏十分著急,先讓小廝領著劉氏到cao練場那邊去了,自己卻是走到了程祈寧與紀屏月的身邊:“讓外公吩咐人去給你們做些好吃的?” 程祈寧看著劉氏的身影小時的方向,忽然輕點著腳,略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外公,我現在又想到豐山下的馬場去看看了?!?/br> …… 從將軍府到馬場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程祈寧他們很快便到了馬場來了。 程祈寧被建威將軍帶到了馬場旁豎起的小高樓上,這處視野極佳,遠遠望去,馬場是丘陵地,黃綠色的草色綿延,遠遠又兩個黑點,似是正在追逐。 程祈寧問她外祖父:“外公他們是在賽馬嗎?” “并非?!崩蠈④娨荒樈j腮胡,即便五官生的不錯,濃密的大胡子遮了半張臉,一眼看去好不威嚴,不威自怒,只是面對著外孫女的時候深邃的眼中帶著柔情,看上去柔和了許多。 他剛想說一句紀屏州還沒這本事,轉念一想紀屏月還在,他這樣直白未免惹得紀屏月不開心,話音一轉說道:“紀屏州這小子,現在都沒學會騎馬?!?/br> 紀屏月聽見老將軍訓她哥哥,支起耳朵好好聽著。 自己的娘親在外人面前訓她哥哥,紀屏月覺得這樣會折煞了她哥哥的進取心,可是聽著建威將軍說她哥哥錯處,紀屏月明白這都是老將軍肺腑之言,默默把話都拾到了心里去了。 紀屏月希望自己的哥哥好。 她哥哥在韶京的那幫貴公子里頭,容貌算是中上乘,可是他這本事……別論是文,或者是武,都有些拿不出手來。 老將軍雖將至暮年,視力卻極好,遠遠看著cao練場中央的兩個人影,抱拳皺眉說道:“男人不會騎馬,和少了一條腿一樣,這無論如何,都得給他教會了?!?/br> “有勞將軍了?!奔o屏月十分恭敬地對老將軍道謝。 這時候程祈寧站在cao練場邊上,隱隱約約能看見唐堯的身影,偏頭問自己的外祖父:“外公,念念能過去瞧瞧嗎?” 建威將軍正冷肅著臉瞧著cao練場上的兩個人影,聽程祈寧同他說話,語氣溫和了不少:“念念若是想去看看,外公帶你過去便是?!?/br> 領頭帶著程祈寧往cao練場中央的馬場走,建威將軍笑著側頭看著程祈寧:“待會兒外公騎馬給念念看可好?” 老將軍老當益壯,這把年紀仍然有著同年輕人一般用不完的力氣。 程祈寧卻擔心著自己外公的身子,忙擺手道:“外公,念念瞧瞧紀公子與唐……安國公世子騎馬便是,外公別去,陪著念念一塊兒看他們騎馬?!?/br> 建威將軍很容易就猜到了程祈寧的心思,越發覺得小姑娘貼心,頷首道:“外公都依你?!?/br> 行到了離著馬場更近些的位置,程祈寧這會兒能看清唐堯了。 唐堯似乎很是喜歡些張揚無比的打扮,最是喜歡紅色,總一身紅衣,所幸他面如冠玉,倒顯得這身打扮氣派無比,風流倜儻。 最開始遇見唐堯的時候她就覺得,若是唐堯這身打扮換了旁人來,還不得是格外的財大氣粗。 馬場內的唐堯這時候也發現了跟著建威將軍走過來的程祈寧,他他將正在疾馳的馬匹拽住,側眸盯著程祈寧看。 而后便是彎唇一笑,盛顏麗姿,一時盛極。 程祈寧先前看著唐堯,雖覺得唐堯模樣俊俏,但目光更多的卻是幾分不尊矩,十足十的灑脫不羈混不吝。 怎著到了現在,這人卻突然好看起來了? 而紀屏州自然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可是他這幾日剛學會騎馬,身子在馬背上搖搖晃晃難免戰戰兢兢,剛往自己的meimei這邊看了一眼,身下的馬匹立刻變得不聽話了起來,坐于馬上的身子一歪,似是要跌倒了一般,嚇得紀屏州出了一身冷汗,迅速又坐正了身子,拉緊了韁繩。 唐堯雖未轉身,但是聽著便能知道紀屏州這邊鬧了哪些動靜,仍是含笑看著程祈寧的方向。 程祈寧瞧見了唐堯沖著她笑,先是也跟著笑笑,而后便側頭看著老將軍:“外公,唐堯是一直在將軍府這邊嗎?” 建威將軍頷首:“他白日都在?!?/br> 建威將軍也曾疑惑過唐堯為何不去書院讀書,反而日日有著空閑時間到他這邊來同他切磋武藝,已經商量著如何徹查程祈寧被馬車夫帶走的事情。 再聯系著京中流言,建威將軍先入為主地覺得唐堯是個只有蠻力的后生。 他雖欣賞唐堯的脾性與武功造詣,卻也覺得唐堯需要讀些書,且不說四書五經,那些兵法總是要學上一學的,等到他拿了兵法去找唐堯之后才發現,他竟早就將這些兵法熟記于心。 唐堯在藏拙。 而他現在也是。 老將軍因此對唐堯更加賞識。 程祈寧卻在聽到了自己祖父說的話之后,垂頭沉吟。 唐堯這些個夜晚……但凡是她留意到的時候,都是會爬她墻頭的。 那他白日在她外公這兒騎馬習武,晚上怎還有力氣翻墻進侯府? 要知道東寧侯府的護院雖不敢夸口說是全韶京最好的本事卻也是一等一的厲害,唐堯想要不驚動任何人潛入到她的院子里來,定然是費了一番功夫的。 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兒來的這么多力氣,平素走兩步就會覺得累的程祈寧根本想不通,難不成是哪些習武之人都是這樣? 正胡思亂想著,一聲婦人的尖叫卻讓程祈寧猛然回過神來。 劉氏在尖叫喚著馬場內的紀屏州:“州兒!當心!” 紀屏州這時候正在試圖騎著馬慢下來轉個彎,然而在轉彎的時候將韁繩攥得過于緊繃,讓馬匹高高揚起了前蹄,而紀屏州許是對這件事感到了措手不及,身形有些不穩,差點跌到馬下去。 若不是劉氏這一聲尖叫,紀屏州許是還能讓自己在馬背上端正起身子來,偏偏劉氏的喊聲讓一人一馬都受了驚,馬匹忽然狂奔,而韁繩卻從紀屏州的手中滑落了出來,紀屏州的上半身如弓一般往后頭仰去。 唐堯很快看見了紀屏州的狀況,勒了勒自己的韁繩,轉了個彎,而后便朝著紀屏州那邊奔去。 站在馬場邊緣的老將軍臉色一凝,立刻也飛身往馬場中間飛奔過去。 他原以為他帶著紀屏州騎了也得有十幾天的馬了,可以慢慢讓紀屏州試著自己一人駕馭馬匹了,卻不想紀屏州現在會惹出這種亂子。 從馬匹上跌下來,沒有事那很好,就怕這后生身子骨脆弱,若是傷及筋骨,根本沒辦法同他的老戰友交代! 而程祈寧與紀屏月也俱是一驚。 紀屏月想也不想便飛快跑下草樓,往馬場中央沖去。 程祈寧看著那離著她們得有百十步的兩匹馬蹄下揚起的灰塵,心里一跳,覺得紀屏月現在沖過去只會好心幫倒忙,怕紀屏月受傷,提著繁復的襦裙裙擺,追了下去,追到了馬場中去了。 只是在追到馬場里頭的時候,程祈寧只看見一片黃沙茫茫,被沙子迷了眼,只得瞇起眼來,喊道:“小蠻!” 沒人應她,程祈寧只能聽見她的喊聲在馬場上回蕩,緊接著耳里忽然傳入了幾聲馬蹄踐踏聲與馬兒嘶鳴。 程祈寧的身子微微僵住。 雖說隔著黃沙她看不清楚,但是還是能隱隱約約瞧出來馬匹的輪廓。 兩匹馬離著她越來越近…… 程祈寧轉身,立刻往馬場外頭走。 被沙子迷住的眼睛這時候卻一個勁兒地往外淌眼睛,程祈寧揉著眼,她的肌膚向來嬌嫩無比,現在有沙子往她的臉上刮,生疼…… 還沒走到馬場外頭,馬匹聲卻朝著她這邊越來越近,程祈寧轉身,腰身忽然一緊,緊接著整個人被人提起,而后便落入到了一個溫暖無比的懷抱里。 程祈寧原本還在驚惶,聞到了這人身上熟悉的清香氣便知這人是誰,身胳膊往后一繞,環住了這人的腰身:“唐堯……” 聲音委委屈屈的。 程祈寧這性子,在不熟悉的人面前總是秀妍端方,到了她信賴的人面前小毛病小脾氣就都顯露出來了。 唐堯將程祈寧的腦袋重重往自己懷里一按,獵獵的風夾著他略顯干啞的嗓音傳入了程祈寧的耳朵里:“你別怕?!?/br> “我在?!碧茍虮M可能讓自己的嗓音溫柔,眸中升起的戾色卻是無論如何都擋不住。 唐堯這些日子白日里都在建威將軍府待著,除卻了想早早與程祈寧的外公搞好關系外,還想著要調查調查紀屏州。 紀屏州會留在將軍府,于老將軍與紀伯爺來說,是他們的一種約定,而對于紀屏州來說,他未嘗像是他表現出來的那般不愿意。 當初程祈寧的馬車夫會被換成心懷歹意之人,唐堯一直懷疑將軍府里頭有內應,左思右想之后,竟覺得看上去膽小怕事的紀屏州可能就是那個內應。 這段時間他借切磋武藝接近紀屏州,果然抓到了紀屏州的狐貍尾巴,紀屏州一開始與婉才人有書信往來,現在又與李棠如常有書信往來。 但是唐堯覺得,紀屏州許是還不知道……這給他寫信的婉才人和李棠如,都是皇后娘娘。 而方才,紀屏州的馬匹是受了驚沒錯,他也確是想去出手相助,只是…… 紀屏州絕對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笨拙,不然他不可能在看見了程祈寧到馬場之后,迅速翻身坐直,掉頭便朝著程祈寧踏馬而來。 還好他的反應快了一步,還好他快了一步…… 唐堯目下仍是余悸猶在。 他還是小看了自己的對手,皇后娘娘前世能瞞過他,這點就足夠他警惕。 程祈寧的腦袋埋在唐堯的心口處,聽著唐堯又快又紊亂的心跳聲,她的臉越來越紅,逐漸要燒至耳后。 只是聽著耳旁獵獵的風聲,心里交織著狐疑與膽顫,程祈寧卻愈發清醒。 她回韶京之后,危機四伏。 第074章 被唐堯罩在懷里, 風是冷的,他的懷里卻是暖和得緊,程祈寧想著每次都是唐堯出手相救于她, 呼吸聲由紊亂漸漸歸至了平穩。 她愿意信他對她并無惡意, 但是卻在心里隱隱有些預感——唐堯似乎比她多知道了一些事情。 他這樣做,著實同她爹娘和哥哥都很像。 程祈寧打小便是被兩個哥哥護著, 被爹娘寵著, 什么災什么難他們都瞞著她。 唐堯似乎也是如此。 程祈寧覺得自己這是有恃無恐無法無天了,一邊享受著這種被人寵著疼著的感覺, 一邊又期望著他們莫要有事瞞著她。 小腦袋忽然往唐堯的懷里埋得更深了些。 程祈寧知道他待她好,她行事的原則向來是對那些對她好的人更好, 對那些對她惡的人更惡,雖不知自己現在對唐堯的喜歡有幾分, 但是確實是有些在乎無疑。 想到這里, 程祈寧忍不住伸手環住了唐堯的腰, 少年的腰身并不粗壯, 卻讓她覺得很踏實。 他若是喜歡瞞著她,那便姑且讓他瞞著好了,只是若是要瞞一世,那她也不準。 最后必須得有推心置腹,袒露無遺的時候。 程祈寧小小壞心眼地往唐堯的腰上擰了擰。 讓他現在瞞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