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世子若是不喜歡……” 程祈寧話還沒說話,手上一空,兩幅畫都被唐堯抱到了懷里,少年臉上的笑容大得耀眼:“怎會不喜歡?!?/br> 她便是隨隨便便找些東西來敷衍他,只要是送給他一個人的,他都歡喜的不得了,更何況是親手畫的畫作,他怎么會不喜歡。 唐堯站在白墻下,笑臉襯得墻上的陽光都燦爛了許多,程祈寧瞧著他的笑臉,心里忽然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不得不說……唐堯長得真的很好看,笑起來的樣子很是純粹。 程祈寧別開眼,臉頰有些燒紅:“世子喜歡便好?!?/br> 唐堯小心翼翼地拿著畫卷:“我現在能看看嗎?” “???”程祈寧抬起眼來,她雖對自己的畫技還算是滿意,可是唐堯當著她的面來看她的畫,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唐堯像是懂她的心思一般,緊接著便將解開畫軸的手收了回去:“那我待會兒再看?!?/br> 程祈寧倒是松了一口氣。 程祈寧的皮膚白,嬌|嫩嫩的像是小梨花花瓣一樣,唐堯眼尖地看見了她的臉頰有些紅,皺了皺眉:“莫不是這處太熱?可要隨我到別處坐坐?” 客院就一進院子,其間有三間屋子,男人住的地方,邀請程祈寧進去坐坐肯定不合適。 所以他邀請她到別處走走。 程祈寧只是想著過來送給唐堯個謝禮,沒想到唐堯還邀請她到別處坐坐,她輕輕蹙了蹙眉,卻還是點了點頭。 一邊在心里告訴自己,唐堯現在是她的恩人,只要是沒有太過分的要求,她便能接受。 等著程祈寧點頭的短短的時間里,唐堯握著畫軸的手出了一層細汗。 他很怕她的態度還是像之前那樣,將他拒之千里。 答應了就好。 雖說程祈寧的態度還是很客氣,但是比起剛遇見他的時候的漠然與防備,眼下她對他,態度已經轉變了許多了。 唐堯走了兩步,看著自己腳下的影子和程祈寧的影子錯開又交叉,往程祈寧那邊又走了走,看著兩個影子疊在了一起,他的唇角勾起了笑意。 這場景,賞心悅目。 …… 等著和程祈寧閑話了幾句,看了會兒荷葉,到了用午膳的時候,唐堯再不愿意,也只得和程祈寧分開了。 他目送著程祈寧離開,等到瞧不見了,隨意找了個石桌,掀開了自己的袍角坐了下來,解開了畫卷。 只是等著唐堯在掃了一眼畫卷之后,臉上的笑意立刻收了起來。 一張畫是風景畫,工筆勾勒得很是精致,而另一張,畫的是個宮殿。 唐堯忽然將畫軸卷了起來,指尖泛涼,他閉眼在石桌前坐了一會兒,許久之后才站起身來。 程祈寧畫的是個宮殿。 那個宮殿,是前世的時候,他特意上書讓顧鑾給程祈寧打造的宮殿。 程祈寧是怎么把這畫畫出來的? 難道她也和他一樣? …… 在離著蘇老太太的壽辰還有一周的時候,程祈寧又幫趙氏核對了一下要送去給賓客的名冊,在這次數了一遍之后,還是沒有景國公的名字,程祈寧見趙氏忙著清算宴會要擺放的桌椅,就自己找了張空的帖子,將請景國公來的帖子寫好了。 做完了這些,程祈寧有些倦了,瞧見那些墨黑的字就頭疼,從擺著團絨墊子的黃梨木鯉魚戲水三彎腿高椅上站了起來,打算出去走走。 帶著大丫鬟春秀,提著那只裝著小胖鸚鵡的鳥籠出了谷露居,看見了站在谷露居前的唐堯,程祈寧的心一跳。 他在這里做什么? 唐堯的身子也是一滯,似乎并沒有意識到她會出來。 就算是有些始料未及,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程祈寧走向了唐堯身邊,福了福身子:“世子?!?/br> 說完之后,程祈寧便帶著自己的丫鬟往侯府的小涼亭的方向走。 “念念?!碧茍蚪凶×怂?。 他覺得自己得同她解釋解釋,程祈寧這般打完招呼就走的樣子,就好像是默許了他站在這里一樣。 雖說這里是大房院子的月洞門前,可是再往里走幾步便到女眷們住的地方了,要是讓程祈寧誤會了他的品行,那可真是百口莫辯了。 “我是來找你的?!币姵唐韺庮D住步子轉過身來,唐堯趕緊說道。 雖說實際上他真的只是每次都在這里站著然后發呆,但是這種容易被程祈寧誤會的事情他是不會說的。 程祈寧有些驚訝:“世子找我有何事?” “那次你送我了兩幅畫……”唐堯上前,很自然地接過了程祈寧籠子里面的胖鸚鵡,“我有幾個細節想要問問你?!?/br> “是哪里畫的出錯了嗎?”程祈寧很認真的看著唐堯。 唐堯笑了笑:“沒有錯的,我只是想知道,那幅畫著后宮宮殿的畫……” 他的神情肅了肅:“你可是有在哪里見過這宮殿?” 還是問出口來了。 這個問題已經盤桓在他心里太久了,壓得他這幾日都沒能睡個安生。 他倒不是怕程祈寧也重生,他只是想著自己前世的所作所為……怕程祈寧會厭棄他。 那時候程祈寧很喜歡很喜歡顧鑾那個孩子,顧鑾是程祈寧在冰冷寂寥的后宮里唯一的慰藉,而他將顧鑾扶上了王位之后,卻架空了顧鑾的皇權,讓顧鑾做了個傀儡皇帝,他才是真正的掌權之人。 他覺得,前世的程祈寧一定覺得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大jian臣。 要是程祈寧當真是重生的,他一定要早早把話和她說清楚了,他不是jian臣,他之所以會攝政,不過是為了護著她。 若不是有他,顧鑾一個冷宮妃嬪所出的皇子,外婆家又無顯赫勢力,他要如何登上皇位?又如何在登上皇位之后,迅速讓朝中眾臣依附于他? 唐堯看向了程祈寧的目光一時十分掙扎。 他既希望她有前世記憶,如此他對她的感情便不必像是現在這般藏著掖著,苦等細水長流到合適的時機,可是他又不愿她記得前世的那些事情。 前世的程祈寧過的太苦,被逼入宮,被養子毒殺,這樣的記憶跟著她,她定然是不會快樂的。 程祈寧白凈的小臉兒上,細眉輕輕地皺了起來,凝神細思。 她那幅畫,好像是在一次噩夢之后畫的,她把自己夢境中能記得有些清楚的都畫了下來,而那個宮殿,似乎是夢中的她住的地方。 會把那幅畫送給唐堯,還有一個原因是程祈寧現在不想留著這幅畫了。 經歷了鄭景林的事,她明白了自己該害怕的不該是個虛無縹緲的夢境,真正該害怕該防備的,是身邊像是鄭景林和祝芊月這樣的人。 既然現在有了唐堯送她的香囊,她不會再做這個夢了,那便將這么夢忘了便是,黃粱一夢,說起來總是假的,和現實沒什么干系的。 所以這幅畫被她當做禮物送給了唐堯。 這幅畫,還有那顆黑玉的玉佩,都不在她這里,她不去想著這些東西,也就不會害怕。 現在被唐堯問了起來,程祈寧對他說道:“世子若是對這畫中的宮殿感興趣,怕是找不到的?!?/br> 唐堯的五指并攏,手心有些汗濕:“怎說?” 找不到……她當真也是重生的,然后打算這一世不再入宮去了嗎? 程祈寧淺淺笑著,垂頭說道:“這是我夢見的,我自小常做噩夢,做的噩夢還是同一個,后來就成了心病,之前有一次夜半夢見,驚醒之后,做了那幅畫?!?/br> 唐堯的身子僵?。骸柏瑝??” 聯想到自己那時候混進程家的馬車隊里,打聽到的程祈寧常做噩夢的事情,唐堯不覺得程祈寧是在騙他。 只是他當真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程祈寧的那個夢,為什么隱隱讓他覺得可能和他們的前世有關系。 “念念能把那個夢同我講一講嗎?”少年一向低沉平穩的聲音多了幾分急切。 程祈寧聽了唐堯的請求,只是淡淡笑笑:“不過黃粱一夢,沒什么好講的,多虧世子送給念念的香囊,念念如今,已經不會再做噩夢了?!?/br> 桃花眼里光芒暗去,唐堯的右手大拇指摩挲著食指指骨,心頭像是籠上了一層烏云。 隔了兩日,趙氏突然收到了福寧長公主邀她前去只皇族能去參拜的玉酈寺的帖子。 福寧長公主說起來與趙氏也算舊識,再加上長公主在帖子上提到了讓趙氏很感興趣的一件事,趙氏便找了半天,打算帶著程祈寧過去。 往玉酈寺走的路上,程祈寧與趙氏坐在同一輛馬車里,她翻看著長公主寫給趙氏的帖子,倒是對著長公主的字體贊嘆不已:“長公主這字,好是飄逸?!?/br> 果真是字如其人,一般大氣。 趙氏笑著點了點程祈寧的鼻尖:“我識得福寧的字,福寧的字雖然端莊,但比這要秀氣些,這八成是國公寫的字?!?/br> 程祈寧點了點頭,又看著帖子上那句“寺有高僧,擅解夢”,看了半晌,皺著眉頭問趙氏:“娘親,你是要帶我去解夢?” 之前在桐城的時候,趙氏就找過許多人來幫程祈寧解夢,千人有千言,有人說是福,有人說是禍,還有人解夢解得模棱兩可,沒有誰能給出一個讓人信服的答案。 趙氏點了點頭,雖說女兒這回韶京這么久了,沒有做過噩夢,可是趙氏的心里并不踏實。 她聽過程祈寧同她講過那個夢,在程祈寧很小的時候便聽她講過,女兒講那個夢的時候,條理清晰,仿佛是在講著往事,根本不像是在說夢。 若是福寧長公主說的是真的,玉酈寺真的有能解夢的高僧,那困擾她多年的疑惑,也就解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靈魂畫手給自己畫了個自畫像當封面 哎_(:3」∠)_茶的美貌黑白線條都遮蓋不了 真是很愁人了 第048章 許是專為皇族建立的緣故, 今日的玉酈寺里并無香客,只有在庭院內灑掃著的僧人。 福寧長公主向程祈寧引見了那位“善解夢”的高僧,自個兒拉著趙氏的手, 衣袂飄飄地走了。 高僧是個身材圓滾滾的老和尚, 挺像彌勒佛,瞧上去便讓人覺得和善。 雙手端端正正地擺在膝上, 小姑娘的態度格外端正, 老和尚看著她這般模樣,還沒說話就笑彎了眼。 一言一語之間, 程祈寧便把自己的夢境坦誠地告訴了面前的老和尚。 老和尚沒說什么,只是一個勁兒地用手捻著自己右手手腕上帶著的佛珠。 他閉著眼, 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良久之后睜開眼, 對程祈寧說道:“施主再等些時日, 等老僧想明白了, 自會將解夢的結果告訴施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