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而她的弟弟……沒撐過去那天。 秋巧的唇彎著,眼角卻落下了幾滴淚。 而站在院子里聽著屋內動靜的其他人,臉色一個比一個不好看。 尤其是祝氏,聽著自己的侄女兒一句一句帶著哭聲的懺悔,聽著她竟然要用砒|霜毒害下人,眼皮就不住地在跳。 她的右手死死按著戴在左手上的那串佛珠,呼吸聲卻越來越大,內心對于侄女兒的責怪漸漸大過了對侄女兒的擔心:她怎么養出了個這么狠毒的東西! 祝氏雖對祝芊月好,但是祝芊月畢竟不是她親生的女兒,說起來情分還是薄了點。 袁氏則是看著祝氏的表情,臉上的表情沉重,心里卻在幸災樂禍。 今個兒聽說了二房的程祈寧差點在府中被京中“赫赫有名”的浪蕩子鄭景林凌|辱,袁氏還是有些遺憾的。 奪了她中饋的趙氏就是她的眼中釘,她恨不得這程祈寧是真的出了事,這樣才解恨! 那鄭景林沒得手,倒是有些可惜了。 不過現在看來,程祈寧雖然沒事,但是祝氏家養的這個祝芊月倒是出事了,這倒是也不錯。 之前在祝氏與袁氏一塊兒掌家的時候,兩人之間也結下了梁子,因而祝氏難過了,袁氏倒是也幸災樂禍。 程祈峰忽然闖進了這個院子。 他站在院內,聽著屋中的動靜,聽著祝芊月承認了早與鄭景林勾結,額上青筋暴起,忽然一拳打到了身邊的墻上。 好一個祝芊月,明里吊著他,暗里卻和他的好兄弟勾搭上了! 怪不得許多人說她是婊|子生養的,果真是水性楊花! 而他就像是個冤大頭一樣,被耍的團團轉。 笑話!就是個笑話! 怪不得方才程祈君來找他的時候,會用那種眼神看他! 屋內的祝芊月原本哭著在狡辯著自己不是故意要害死面前的丫鬟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悶響,她立刻撲向了那道墻:“救救我,救救我!” 程祈峰的眼睛都被氣紅了,他上前,一腳踹開了這道門。 祝芊月跪在地上,哭的眼都有些紅腫了,察覺到了門邊突然射進來的光亮,立刻跪著往那邊爬。 她還以為自己身后那個穿著一身素凈的白衣的小丫鬟是真的女鬼,跪著爬逃命的速度比起尋常人走起路來還快,可是等她爬到了程祈峰的腳邊,卻被程祈峰一腳踹開了。 程祈峰這一腳用上了七八成的力道,祝芊月畢竟是個瘦弱的女子,立刻痛到跪在地上起不來了。 程祈峰掃視了一眼這間屋子,看著那個站在床邊穿著白衣、面上涂了層厚厚的粉顯得臉色凄白如雪的小丫鬟,對痛倒在地的祝芊月冷笑道:“不過是個假鬼,竟然把你嚇成了這樣,我怎么早沒看出來你這個惡心的女人心懷鬼胎!” 祝芊月的手護在自己的肚子上,痛得抽搐,聽了程祈峰的話,卻猛地僵住了身子,抖著唇瓣:“你,你說什么?” 屋子里忽然涌進來了更多的人,祝芊月勉強撐起了身子掃視了一眼,看見了對她一臉嫌棄的姑母、臉色冰冷的趙氏和一臉怒火的程子頤,她不可思議地轉過身子,看了眼那個讓她驚嚇到什么話都說了的“鬼”…… 打開了門,光線涌入,屋子敞亮了許多,祝芊月看著原本坐在床上的女鬼實實在在的站在了地上,眼前忽然一黑。 她被人誆了! 不是鬼。 那個小丫鬟根本就沒死! 祝芊月忽然大哭道:“姑母,二爺,你們聽我說,小月方才說的不是真的,小月以為那是鬼,小月對鬼說鬼話,剛才的話都不是真的!” 趙氏咬牙,幾步上前,在祝芊月面前攤開了手:“那你可認得這是什么?” 白瓷瓶臥在趙氏白皙的手心里,祝芊月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她看向了站在人群最后面的秋巧,心里恨得厲害。 她還以為她可以信任秋巧,誰知道秋巧卻在她身后插了一刀! 好一個秋巧!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弊\吩驴薜竭煅?,披頭散發地坐在地上,她這輩子沒有這么無助難堪過,她咬著牙,忽然叫道:“問鄭景林!他要是認了我和他私相授受,那小月就無話可說!” 鄭景林是她最后能依靠的人了。 看著周圍的人不為所動,祝芊月忽然嘶吼了起來:“你們怎么就不信小月!我就是個外人!你們原來一直把我當外人!你們都不信我!” 聲嘶力竭。 祝氏忽然紅了眼眶,她聽著祝芊月說了這番話,又覺得自個兒的侄女兒可能是被人陷害的,她哭的那么傷心,她的心里也跟著難受了起來,怎么說都是養了十幾年的孩子??! 祝氏也跪倒在地,將祝芊月的淚臉擁入懷里,對著周圍的人吼道:“你們多少信信我的小月,再問問鄭景林,總不能無緣無故冤枉人!” “冤枉?哪兒來的冤枉?”趙氏聽不下去了,展開了手心,“這瓶子是表姑娘交給她身邊的丫鬟,用來毒殺這小丫鬟的?!?/br> “這丫鬟秋巧還在后頭站著呢,剛才表姑娘心虛,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你們也都聽見了,怎么,就因為她裝瘋賣傻賣可憐,就得說她冤枉?”趙氏的粉面怒紅,“你們怎么不想想我女兒差點因為她,遭了怎樣的罪!” 祝芊月差點讓她的女兒受了傷,趙氏絲毫的情面都不愿給留。 祝芊月的頭發凌亂,將每只眼睛都遮住了一半,她充滿恨意地抬起眼,盯著趙氏:“二夫人,你就是不想見我好過!” “夠了!”一直站在人群中間的老侯爺忽然吼了一聲。 他負手,開始往外走,發話道:“就聽聽鄭公子怎么說?!?/br> 趙氏臉上的神色更難看了些,皺著眉看了程子頤一眼。 不知為什么,她一直覺得老侯爺似乎并不是很喜歡他們二房。 然而老侯爺既然發話了,那她也只能聽老侯爺說的了,趙氏垂下眼:“那便去找鄭公子問問?!?/br> 祝芊月的心里又生出了一線希望。 鄭景林不會出賣她的,鄭景林這么喜歡她。 她有救了。 鄭景林是被關在侯府的柴房的,唐堯的人看著他。 他又餓又渴,渾身到處都疼得厲害,命根子那里更是疼得像是斷了一樣。 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在柴房的草堆上打滾。 柴房的門被打開,鄭景林立刻充滿期盼地看了過去,指著自己的襠部:“大夫,我的……” 看清了來人并非大夫,他的臉立刻冷了下去。 他以為唐堯還算是有點良心,幫他找了大夫來了!誰知道竟然是一些生面孔。 是唐堯找過來看他笑話的嗎! 該死的,他這輩子都不會放過唐堯。 老侯爺看了一眼一身傷痕、十分狼狽的鄭景林,立刻讓自己身邊的仆人去將他拽了出來。 鄭國公與老侯爺的關系不錯,老侯爺不能不給鄭國公面子。 卻沒想到鄭景林已經虛弱到要兩個人過來架著,才能被拉起來。 老侯爺瞥了鄭景林的襠部一眼,看見了些若有若無的血跡,心里忽然一跳。 若真是他想的那樣,那他可沒辦法和鄭國公交代了……鄭國公會收鄭景林為義子,就是為了傳宗接代的…… 鄭景林被攙扶出了柴房,他往周圍站著的一群人中看了一眼,見沒有唐堯,憤憤地磨了一下牙。 他現在等不及要去報復回來了。 程子頤上前一步,看著鄭景林,他冷聲問道:“鄭公子,有件事需要來同你確認一下,府中與你有聯系的人,可是她?” 程子頤指了指祝芊月。 祝芊月看著謫仙樣貌的男人看向了她那一眼帶著的nongnong厭惡與嫌棄,淚水立刻就涌了上來了。 她最怕的就是自己的不堪與惡毒被程子頤發現。 鄭景林瞇著眼看著祝芊月。 他看著祝芊月衣衫凌亂又哭花了臉,多少猜到了祝芊月的身上發生了什么事。 祝芊月淚著雙目望著鄭景林,輕輕搖著腦袋,眼里滿是乞求。 不要,不要說出是她來。 鄭景林咬了咬牙,他現在已經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他不想讓任何人好過! 他的手指指向了祝芊月的方向:“是她?!?/br> 祝氏的身子立刻無力往下跪了下去。 竟然真的是她侄女兒…… 祝芊月則是呆愣住了,滿臉的難以置信。 只是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在鄭景林的手指指向了祝芊月的方向之后,從祝芊月的身后緩緩走出來了一個滿臉淚水的小丫鬟。 秋巧一下子跪倒在了趙氏與程子頤腳邊,又哭又叫:“夫人,二爺,和鄭公子私下往來的人,是婢子!” …… 唐堯正負手在他住的客院里,來回踱步。 他派出廣陌去查,今日將鄭景林帶入府來的人到底是誰,以及到底是誰將鄭景林打暈了過去的。 前一件事一查便知,他原本就在祝芊月的身邊安插進去了眼線,稍稍一查便知道是祝芊月與鄭景林早就私訂終身,也知道今天鄭景林入府來就是到了祝芊月的閨房里頭。 后一件事……卻沒有一點消息。 程祈寧差點受辱的地方,是祝氏每月誦經的小佛堂,這處較為僻靜,又是侯府的最西面,鮮少有人經過,唐堯讓廣陌去查有沒有人看見過可能打暈過去鄭景林的人,卻一無所獲。 唯一清楚的是,在程祈寧差點出事的時候,祝氏的確是在佛堂里誦經的。 只是一直到他將程祈寧帶走,祝氏都沒有察覺到外面出的事。 到底是誰? 唐堯一想到這一世雖然他一直守在侯府,可是程祈寧卻還是差點又同上一世一樣出了事,太陽xue那里就是一陣陣銳痛,心里堵得厲害。 這一世有些事情,和上一世已經很不一樣了……有些事情似乎脫離了掌控,這讓習慣了將一切都安排妥當的唐堯很是不習慣。 他沉沉呼了一口氣,忽然走出了院子,往谷露居的方向走。 他想要去看看程祈寧,他現在心里頭有些不安。 原以為兩世為人他占就了先知后事的優勢,可是一些事情悄悄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