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沒等眾人尋聲去找,黎夜光就大大方方地自己站了起來,她對著陳式薇淺淺一笑,“既然是策展匯報,我可以提意見的吧,陳組長?” 陳式薇顯然沒想到黎夜光還會來找茬,但礙于場合,她只能點頭?!拔易龅牡拇_是‘沉浸式’展覽,這種新式展覽近來卓有成效,深受觀眾喜愛,觀展人數也比傳統展覽高上許多,而且許多網絡紅人都喜歡在新媒體展覽中拍照,發布在社交平臺上,對展覽進行二次推廣……” 陳式薇的話立刻引起幾個年輕組員的認同,“是的,去年帝都有個燈光雕塑展,就是因為網紅爾爾自拍打卡發在ins上,結果好多粉絲都慕名去那個展覽拍照哎!” 黎夜光靜靜等大家說完,才繼續,“那這樣的話,美術館就是為了給文藝青年拍照打卡的咯?那我們展出的究竟是藝術品,還是拍照背景?恕我直言,我實在不能理解所謂的‘沉浸式’展覽,難道搞點全息投影就能讓觀眾沉浸?是不是還要發vr眼鏡???如果要通過科技才能達到‘沉浸’,那我只能說這個展覽是失敗的,好的藝術品本身就具備‘沉浸’的力量,你看到《創世紀》那樣的巨作不沉浸嗎?看到《千里江山圖》這樣的名畫不沉浸嗎?” 她的質問并沒有讓陳式薇慌亂,陳式薇不急不慢,將大屏幕切換到下一頁面,正是一張觀展人群統計表?!叭绻^眾都具有較高的藝術審美,甚至是懂藝術的人,那黎組長的話沒有錯,可我們要面對的現實是,很多觀眾看展覽只是為了看一個熱鬧,美術館需要盈利,當然要以吸引更多觀眾為目的。我的方案就是在用時代特有的方式去打造展覽,輸出藝術,傳播藝術?!?/br> 這么多年,黎夜光終于遇到一個配得上她的對手,簡直要熱血沸騰! “我從不否認流量的重要性,但我們是策展人,策展人的工作是在藝術和觀眾之間搭建橋梁,而不是將藝術改頭換面,以一種低俗的方式販賣給觀眾?!?/br> “你覺得我的策展方案低俗?”縱然陳式薇想維持寬容大度的形象,可還是因為這句話表情扭曲,“黎組長真是好大的口氣??!” 黎夜光看向主辦方的三位代表,問:“我想三位代表都是資深專家,請問公共美術機構的第一功能是什么?” “當然是美術教育?!眳墙慊卮?。 黎夜光滿意地笑了一下,扭頭看向陳式薇,“美術館的美育功能確實需要推廣和傳播,但是無論觀眾來美術館是為了拍照發ins、還是所謂的打卡裝文青,策展人和美術館卻不能隨波逐流。吸引觀眾無可厚非,但也要盡可能傳播學術知識。如果盲目追求觀展人數,藝術的價值就無法得到真正的體現。如果到最后觀眾對藝術品的概念還停留在‘看不懂、但是很貴’的層面,展覽就是失敗的?!?/br> 黎夜光的幾番話讓局面一分為二,不僅三個代表一時難以抉擇,就連姬川也糊涂了。組員們更是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支持誰的意見。 陳式薇深吸一口氣,保持優雅與鎮定,“黎組長的話確有一番道理,但你又怎么知道‘沉浸式’展覽不能學術與流量兼得呢?全景展覽就是為了讓觀眾更好地理解壁畫作品,參展的作品都取自洞窟的一部分,很多觀眾一是沒有機會實地觀看,二是很多特級洞窟并不對外開放,全景展示可以讓觀眾一眼就明白臨摹作品的來源,甚至知道它在洞窟中的位置,遠比展品旁的文字說明更加有效?!?/br> “所以陳組長認為‘沉浸式’展覽比傳統展覽更加有利于美術教育?”黎夜光問。 “當然?!标愂睫弊孕艥M滿,說著話鋒一轉,略帶諷刺地看向她,“況且我是展覽的負責人,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展覽的全局規劃?!?/br> 氣氛降到冰點,陳式薇放出最后的籌碼——她是策展人,黎夜光提意見可以,但終究沒有資格與她抗衡。 黎夜光眼眸一轉,閃出一道冷厲的光芒,“你是策展人,當然你說了算。不過既然你是負責人,如果展覽出現問題,你負責到底嗎?” 陳式薇將鬢邊的碎發掠到耳后,略帶不屑地笑了一下,“不是我負責,難道你負責?你有什么策展方案,哦,是你之前說的室外展廳吧,你別忘了,室外沒有任何設備,作品一旦……”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黎夜光打斷了,“誰說我的策展方案就只有室外展廳了?室外展廳遮風擋雨都解決不了,我開個玩笑你也當真?” 陳式薇的表情瞬間凝固。 黎夜光順勢拿出一枚u盤,看向三個代表和姬川,禮貌地問:“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匯報一下我的策展方案呢?” 第七十五章 得理不饒人 part75 得理不饒人就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難道還貸款不算利息,還能打八折嗎? ——《夜光夜話》 匯報一直拖延到六點才結束,主辦方的三位代表和姬川產生了意見分歧。吳姐支持黎夜光的策展方案,而另外兩位代表商議后還是對新媒體藝術展充滿期待,姬川本人則陷入了苦惱,從審美趣味上他支持陳式薇,可從情感上他又更相信黎夜光,一時難以做決定。因為意見無法統一,最后商議考慮幾天后再做決定。 所有人散去后,只有陳式薇和黎夜光還留在會議室,陳式薇揉著酸脹的太陽xue,這對她來說是平地起驚雷,但對黎夜光而言,這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真沒想到,你竟然玩這一手,你不是為了反駁我,而是為了得到一個展示的機會,對吧?”她咬緊牙關,眼底都充了血,紅紅的一片。 “是啊?!崩枰构恻c頭,“不然你以為我幾天加班是在做什么?哦,對,你以為告訴我余家的事,我就會站在余白的對立面,和你相親相愛?” 陳式薇的心思被一語道破,立刻放柔了語調,“夜光,我們都是受害者啊……” “受害者?”黎夜光嘖嘖嘴,“那你是我見過日子過得最好的受害者?!彼f著關上電腦,拔下u盤,走到陳式薇面前?!捌鋵嵞銘撓氲玫桨?,十七年前我們去不了美國是因為余黛藍,但現在我不是不能自己去美國,為什么我不去呢?都是因為你啊,因為你,我失去了對母親的所有期待,所以對美國再也沒有任何念想了?!?/br> 陳式薇漲紅的臉龐變成慘白色,怔怔地愣在那里。 走出會議室前,黎夜光扭頭對她笑了一下,“對了,忘了謝謝你,現在我知道自己從不虧欠余家,自然要把屬于我的東西都拿回來?!彼终{皮地沖陳式薇點了點,“當然,也包括策展人哦!” 黎夜光從會議室出來,臉上的笑容收得干干凈凈,她揉了揉眉心,只覺得像打了一場仗那么累。 c市的十月,氣候最是舒服。黎夜光走到一樓時,走廊的窗戶開著,一陣涼風吹進來,花香濃烈。她忍不住探頭看去,只見暮色下一片五彩斑斕,原來是新老展廳之間的院子里密密麻麻種滿了菊花,就連幾棵水杉的樹根邊也沒留下一寸空地。 她想起前幾天高茜好像說起,姬川聽聞菊花是文人最愛,所以一口氣買了三卡車的菊花移植來后院,看這數量,三卡車絕非虛報。 花總是能討女人歡心,即便是這樣毫無審美的種植方式,她依舊欣賞得津津有味。仔細想來,活成姬川倒也是一件幸事,無憂無慮、任意妄為?;蛘呤歉哕?,心情不好就大罵一通,再生氣就直接上手。哦,對了,還有余白,心情好就吃冰淇淋,心情不好就喝酒…… 想起余白的瞬間,她心頭一揪,也不知他會不會跑去喝酒,會不會影響畫畫,等等——她為什么要關心他?! 黎夜光狠狠甩了幾下腦袋,收回混亂的思緒。她轉身剛要走,卻和身后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那人的胸膛結實寬厚,身上還帶著淡淡的墨水味。她仰頭看去,整個人跌進了一汪清泉中,余白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后,她竟一點動靜也沒聽到。 “我看你在賞花,就沒有叫你?!彼P直站著,雙手交疊在身前,低著頭卻又抬眼看她,虔誠地等她回答,“我……給你的信,你看了嗎?” 黎夜光眼瞳一動,視線移回窗外,“我丟了?!?/br> 余白神色一驚,卻又立刻釋然,“……我也猜到你可能不會看?!?/br> “既然猜到,就不要再做幼稚的事,浪費時間?!彼淅涞卣f,“距離交作品還剩五十天?!?/br> “我沒有浪費時間!”他連忙解釋,“信是晚上睡覺前寫的,我每天都是六點就起床了……” 窗外暮色褪盡,風也愈發冰涼,她只吹了一會兒,竟覺得鼻子有些發酸,“我只是個策展員,余大師不必向我匯報進程。畢竟我們現在是陌生人,沒什么關系?!?/br>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沒有一心二用,不會影響畫壁畫的……”他說話的模樣像個討好賣乖的孩子,眼神里滿滿都是不安和哀求。 黎夜光譏諷地一笑,“所以你是來特意通知我,虧欠我們家是無足輕重的小事,甚至不會影響你畫畫的心情咯?” “?。?!”余白睜大雙眼,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余白?!崩枰构庹Z調嚴肅地打斷他,“我鄭重地和你再說一次,如果你們的道歉就是一封信和一句對不起,那就請你離我遠遠的,我黎夜光小門小戶配不上你們堂堂余家,但我起碼有選擇離開的權利?!?/br> 她邁步要走,余白下意識拉住她的手腕,可碰到她的瞬間,他又立刻松開,生怕她再生氣,“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要……不,我們要怎么做,才能賠償你們受到的傷害?” 黎夜光的手腕還留著被他握了一秒的熱度,她深吸一口氣回答:“好,我告訴你。第一,我要季師傅說出當年他隱瞞的真相,以及他隱瞞的理由;第二,我要余家所有人登門道歉,親自去千佛窟說明一切;第三……” 她握緊雙拳,望著余白一字一頓地說:“我要你們余家登報聲明,公開認錯?!?/br> 余白知道季師傅有多固執,這幾天劉哥怎么逼供都問不出一句話來,更何況爺爺的身體狀態并不好,別說出行困難、難以登門,就連貿然告訴他真相,恐怕對他都是極大的沖擊。 黎夜光見他不說話,冷冷地問:“怎么,做不到嗎?還是覺得我的要求太過分了?” “不……”余白搖頭,“你的要求并不過分,只是……”他稍稍停頓,用一種卑微的語氣哀求她,“如果只有我來賠償,你們沒能去美國,還有你爸爸的工作,這些事都由我來補償,可以嗎?” “你?”黎夜光笑了,“你拿什么補償?錢嗎?按十七年的工資結算給我嗎?” “不?!庇喟咨裆嵵氐卣f,“我放棄展覽,以后只教學生,自己絕不提筆作畫。余家只有我一個傳人,我拿我的事業賠給你爸爸,可以嗎?” 他烏黑的眼眸和她第一次見到時一樣,像個純潔干凈的孩子,他不忍心去逼季師傅,也不忍心傷害爺爺,所以他能賠的只有他自己。 “你以為你犧牲自己,我就會說算了嗎?”黎夜光眼底一熱,咬牙昂起下巴,狠辣地說,“我不是一個好人,我可沒有寬容的心。你既然這么無私、這么偉大,那我就成全你。你現在就去把壁畫砸了,再把你的毛筆一根根折斷……” 沒等她說完,他就立刻點頭,伸出右手的小指,“那咱們拉勾可以嗎?我把這些賠給你,你就原諒我們,好嗎?” 他的語氣那樣天真,仿佛是在約定放學后一起回家寫作業似的,“這樣你是不是也不會離開我,不會不理我了?” 黎夜光伸出手來,兩指交纏。 她從未有一刻如此恨他,明明她才是被傷害的人,明明她要補償天經地義,可她卻心痛如絞,十七年來她吃過很多苦,遇到過無數難過的事,可沒有一刻比此刻更痛、更恨。 她用一種極盡殘忍的語調問他:“好,我可以原諒你們。但是余白,你只會畫壁畫,如果你不再畫畫那你什么也不是,我又為什么還要和你在一起?” 他指尖一顫,卻被她緊緊勾出,她逼近他的面龐,將自己全部的恨意一寸一寸轉移到他的身上,“賠償是你應該做的,你沒有資格和我提任何要求?!?/br> 從小到大,他都因為虧欠姑媽太多而日夜自責,如今姑媽虧欠黎家的,若是他可以還上,那他身上的債就少了一些。 涼風習習,吹亂了他額前的碎發,遮住他清泉一樣的眼瞳,黎夜光只能看見他緩緩揚起的嘴角,以及他低低淺淺的聲音,“是,你說的對?!?/br> 他一直都很聽她的話,縱然是撕心裂肺的時刻,他依舊覺得很安心。 第七十六章 一哭二鬧三上吊 part76 我討厭妥協,討厭大度,更討厭自我開解,而我最討厭的是因為這些而變得一無所有。 ——《夜光夜話》 余白領著黎夜光走進工作間,小除他們三個正在研磨顏料,看到黎夜光都默不作聲,只埋頭干活,石磨轉得飛快,簡直能擦出火花來。 《舍身飼虎圖》用色不多,土紅色是大背景,大量的黑色與白色形成鮮明對比,再加以適量的石青和石綠點綴,雖然配色簡單,但色塊布局合理,依舊可以達到斑斕炫麗的效果。正因如此,在有限的時間內,余白才會選擇臨摹這幅壁畫。 “你們都出去吧?!庇喟讓θ齻€徒弟說。徒弟們不知道他倆又發生了什么,但也不敢問,便趕緊溜走。 等他們離開,余白才爬上腳手架,把作畫的工具全部拿下來,然后推開腳手架,將整鋪壁畫完完整整地暴露在黎夜光眼前。這些天余白確實沒有偷懶,《舍身飼虎圖》的線稿全部勾勒完畢,其中一半的畫面已經用掏染的技法鋪設了土色紅背景。北魏時期的壁畫與唐代不同,線條率性簡單卻圓轉流暢,人物形象粗獷怪誕,卻又透出一股難得的拙樸,與他臨摹《舞樂圖》和《水月觀音》的筆法完全不同。若非親眼所見,她都不敢相信這些筆法迥異的畫作皆出自余白一人之手。 余白將作畫的毛筆悉數捧到她面前,“全部都在這里了?!?/br> 黎夜光目光一瞥,看見最中間的一支中鋒狼毫,她認識那支筆,是他上色時最喜歡用的。上次來c市,因為是托運的行李,毛筆受到震動導致筆毛松動,他便拿著鑷子一根根把毛戳回去,修了整整一夜。他說宣紙作畫大多用羊毫,墻壁堅硬則必須用狼毫,而他這支狼毫是在湖州善璉鎮定制的,取最好的鼬鼠尾毛配上天目山北麓的雞毛竹做筆桿,是精品中的精品。他當時笑著說,這支筆就是畫禿了也要傳給余家下一代傳人。 她抬手點向那支狼毫筆,余白清亮的眼眸閃動了一下,但他毫不猶豫地拿起來,雙手緊握筆桿、兩端向下使力,雞毛竹斷裂的聲音清脆刺耳,他忍不住閉了一下眼。 第二支是他常用的勾線筆,是一支紫毫小楷,他說一般的兼毫筆只能開鋒三分之一,唯獨紫毫可以全部開鋒,所以吸墨量多,最適合勾長線而不斷。勾線時費力,手容易出汗,所以他在筆桿上纏了棉線防滑,小楷的筆桿很細,他單手輕輕一折就斷成兩截。 黎夜光想從他的眼中看到恐懼、看到痛苦,然而卻只看到他的真誠與篤定。每折斷一根,他的眼眸就亮一分。她別過臉去不看,可那一聲聲清脆的“咔嚓”讓她莫名暴躁,她忍不住大吼,“夠了,你去砸壁畫吧!” 一地的斷筆觸目驚心,余白緊握著最后三支筆,手背暴起的青筋幾乎要崩裂?!昂??!彼畔旅P,打開工具箱,拿起做畫架用的鐵錘。 “你當真以后都不畫畫了?”黎夜光望著地上的斷筆問他,“畫家的理想呢?”她始終無法相信世界上會有人這般愚蠢,為了別人而自己承擔責任,前有她父親,后有余白,他們前赴后繼,讓黎夜光有點懷疑人生。 他低頭苦笑了一下,“畫壁畫本就是我作為余家子孫的責任,現在余家欠你,就用這個來還。而我早就放棄了做畫家,畫不畫壁畫都和它沒有關系?!?/br> “你為什么想做畫家?”黎夜光以前問過他為什么不做畫家,卻從沒問過他為什么想做畫家,在他毀滅一切前,她突然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他握著鐵錘走到壁畫前停下,余白的個頭很高,身材勻稱也不瘦弱,可站在巨幅壁畫前,他的背影顯得無比渺小,仿佛他面前并不僅僅是一墻壁畫,而是一整片浩瀚的藝術天地。他低聲回答:“因為世界沒那么好,畫家卻可以將它畫得很美好?!?/br> 他向往常玉,然而不得自由,他想做畫家,卻要背負責任,他不求揚名立萬,只想一直畫畫就好,可是這個世界沒那么好。 他舉起鐵錘砸向畫面中央,那是《舍身飼虎圖》最重要的一個畫面:薩埵太子橫躺在地,鮮血噴涌,而兇悍的餓虎正弓著背撕咬他的身體…… “?!?!” 她尖銳的叫聲如碎玉裂帛,鐵錘應聲落地,黎夜光猛地將余白一把推倒,他重重摔在地上,震驚地望著她。 大概是她的嗓聲太過響亮,三個徒弟破門而入,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黎夜光狠厲地瞪著余白,連聲音都嘶啞了,“我想了想,這樣太便宜你了,憑什么這樣就放過你們……” “可你答應我了……”余白單手撐地,起身向她走去。黎夜光踉蹌著后退了兩步,她的臉頰猶如一張白紙,就連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她看著完好無損的壁畫,指著他大聲嘲笑,“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騙你,余白,你就是蠢,而我就是壞!” “我的三個要求,你若是做不到,就永遠別指望我原諒你們!”她睜大雙眼,大口喘息,像一條離水上岸的魚,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瀕死的煎熬。 她奪門而出,不敢再多待一秒,一路狂奔到室外,晚風迎面吹來,她突然想起嘉煌的夜空,滿天的繁星一閃一閃,人躺在沙丘上仿佛離天特別近,就連月亮都更大、更圓。那時候的日子很辛苦,她卻很幸福。后來她一步步走向成功,得到的越來越多,卻始終沒有見過那樣的星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