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黎夜光走,我還能不跟著她走?”高茜不客氣地笑了,她在c博的綽號可是“黎組寄生蟲”,黎夜光去哪,她就去哪!“我可是她的ceo!” 姬川第二次被人拒絕,震驚到懷疑人生。 “你確定?” “你是不知道八卦村嗎?” “我可是全村的驕傲!” 為了提高獎金,高茜給自己和逼王都買了票,遞票時她反問了逼王一句,“那你為什么會請我給你上課呢?” “因為你懂得多啊?!北仆跸攵紱]想,高傲地回道,“其他人我可看不上?!?/br> “所以啊,你是全村的驕傲又怎樣,我還是c大藝術史系的驕傲呢!”高茜沖姬川伸出雙手,修長十指有力地張開,“我拿過十次獎學金!其中三次國獎!我給你上課,是因為我現在沒錢。等我做了ceo我還能沒錢?!” 光是設想未來,高茜就要膨脹了。 一聽這話,姬川愣住了,“你的意思是,等你和黎組長單干的時候,你就不會給我上課了?” 高茜抿嘴一笑,“回答這題加五百嗎?” 逼王大概也發現自己這般追問她有點不夠逼格,傲慢地把頭一扭,故作不屑地說:“其實我也無所謂的?!?/br> 高茜撇撇嘴,真是小富由儉,大富由天,巨富全靠不花錢!五百塊都舍不得! 午休時間不多了,她決定趕緊上課。展廳正中央的壁畫是余白修復好的三塊仕女壁畫之一,姬川對此有點印象,“這不是余大師修的那塊……” “是的?!备哕缙滩坏⒄`,立刻進入正題,“這塊壁畫之所以珍貴,一是因為年代久遠,是盛唐時期的壁畫,二則是畫面生動,藝術價值高。畫中的人物曲眉豐頰、豐肌膩體,極富有美感。仕女身著綺羅、滿頭珠翠,一看就知道是豪門貴族的女眷……你看,仕女身后還跟著一個奴婢,明明是女婢卻身穿男裝、戴幞頭,這可是天寶年間興起的奴婢時裝,所以這塊壁畫的年代推測就更加精確了。線條使用了唐代吳道子一派的蘭葉描,每一根線都有疏密虛實的變化……” 姬川拿出他的手持式眼鏡,跟著高茜的講解細細欣賞壁畫,“那就是說,唐代的有錢人,都要請人給自己和家人畫像?” “歐洲貴族也喜歡家族畫像啊,你要是有興趣,也可以去訂一幅油畫?!备哕绫镏φf,“比訂制西服有趣多了?!?/br> 姬川放下眼鏡看向高茜,一向以有錢無知著稱的逼王此刻看起來莫名的嚴肅,“要畫當然得是中國傳統藝術,勾線和色彩都比油畫生動多了!” 高茜一怔,正納悶逼王怎么突然有了如此崇高的審美境界,姬川繼續說:“正好你認識余大師,就讓他給我畫嘛!” “……” “唔,就畫在咱們八卦村的文王廟里……”姬川仿佛能想象出那富貴而華麗的畫面,一臉的陶醉和滿足,“就畫八卦村姬氏一族一心供養……” “愛的供養要不要?”高茜無情地給他潑了一桶冷水,“你真以為有錢就無敵啦,余大師給你畫壁畫?你怕是不知道余家傳人是什么概念吧?!?/br> 姬川的名片夾里至今還卡著余白簽名的超市小票,余家傳人是什么概念,他哪能知道?難道是沃爾瑪繼承人? “余家……很厲害嗎?” 高茜用一種學神看學渣的眼神白了姬川一眼,然后沖他伸出手掌,“這題必須五百!不還價!” 第三十八章 恨有什么難的 part38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但一定有無緣無故的恨。 ——《夜光夜話》 值得姬川花五百塊買答案的余白,雖然在高茜口中猶如傳奇,可實際上,待在余家山上的他連花五塊錢的自由都沒有。 農歷十五,山下趕集,季師傅帶著余白和兩個徒弟去買米買面,順便給余白相個親。姑娘是對面山頭趙家的老幺,小名叫沫沫。 下山的時候季師傅才告訴余白相親的事,“老趙家是燒陶瓷的,和你爺爺也熟,兩家知根知底,姑娘我見過,長得賊水靈,還賢惠!” 余白不想相親,但又不好意思回絕季師傅的一番心意,勉強同意見一面。他們到集市時,沫沫已經先到了,果然和季師傅說的一樣,二十歲剛出頭的年紀,白凈秀氣。她抬頭看了余白一眼,就羞澀地把頭低了下去。 她低眉的樣子很溫柔,可余白卻想起另一個不怎么溫柔的人,連他不穿衣服的時候都可以直勾勾盯著看。 季師傅往余白手里塞了一張紙幣,又推了他一把,“去吧,你和沫沫逛一逛,我們去買米?!?/br> “那我一會去哪找你們?”余白見他要走,急忙追問,“咱們什么時候回家?” 季師傅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微笑,但還是沒能壓住眼中的怒火,他咬牙低聲說:“我不用你找,我也不去找你,知、道、了、嘛?” 余白被他瞪得打了個激靈,季師傅溫柔地對沫沫笑了笑,轉身就走。 沫沫明白季師傅的用意,主動上前輕輕扯了余白的衣角一下?!拔覀內ス涔??”她主動開口,看樣子是看中余白了。 余白不自然地握緊拳頭,目光直直地越過沫沫的頭頂,梗著嗓子問:“你想逛什么?” “天太熱了,我們去吃冰棍吧?!蹦χf,她笑起來眉眼彎彎,也很好看,只是太過柔情似水了。 余白點頭同意,沫沫對集市很熟悉,領著余白走到一個冷飲攤前。大爺賣的冰棍放在一個大泡沫盒里,上面蓋著一床花色的被褥,見到有客人來,大爺麻利地掀開被子、打開盒蓋讓他們自己挑選。 盒子里冰棍的種類很多,有綠豆、有紅豆、有鹽水,還有巧克力和奶油味的。 余白問:“有可愛多嗎?” 大爺耳背沒聽清,大聲回道:“可愛??!你旁邊的姑娘很可愛!” 余白尷尬地想要解釋,可沫沫已經紅了臉,飛快地拿起兩個三色杯,往他面前一遞,余白知道這是要他付錢的意思,他趕緊松開拳頭,把季師傅塞給他的紙幣遞給大爺。 交接的剎那,余白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張……五塊錢? 大爺伸出手來比劃了一個六字,“小伙子,是六塊!” 余白是突然被季師傅帶下山的,自然什么都沒帶,他怎么也想不到季師傅給他塞錢、讓他帶姑娘去逛逛,是塞五塊錢?! 余白扭頭看了沫沫一眼,沫沫也深情地看著他。他如果沒記錯的話,黎夜光是不吃冰淇淋的,她說夏天到了,女人都要保持身材,穿短裙才好看。 于是他說:“要不……你就別吃了,夏天到了,該減肥了?!?/br> “……” 沫沫是哭著跑走的,余白還留在冷飲攤前,他自己買了一個三色杯,挖了一大勺送進嘴里。 原來不是開心的時候才能吃冰淇淋,而是吃了冰淇淋就可以開心啊。那他要是把一盒都吃完了,是不是就可以特別開心,開心到忘掉難過的事呢? 可吃著吃著,余白才發現不可能,因為吃冰淇淋讓人開心,他和黎夜光在一起也很開心,所以吃冰淇淋和黎夜光在一起,越吃他越忘不掉她。 “余——白——!” 季師傅雖然瘦瘦小小,但聲音很大,五十米開外叫的一嗓子,都能嚇得余白打個了嗝,“我讓你相親!你自己吃冰棍?!” 余白眨眨眼,“我相了啊,但她自己跑了?!?/br> “你不給人家姑娘買冰棍,還說人家胖,人家能不跑嗎!”季師傅剛買完米就和邊哭邊跑的沫沫撞了個滿懷,這才知道余白干的好事! “我沒有說她胖?!庇喟缀軣o辜地搖頭,“我只是給了她一個夏天的小建議?!彼f著將剩下的兩塊錢硬幣還給季師傅,“主要是你就給了我五塊錢,我根本不夠買兩個?!?/br> “我給你五塊錢是讓你自己別吃!給人家吃!” “我為什么不能吃?”余白糊涂了,在c市的時候,黎夜光什么都給他買,什么都讓給他吃,點十籠包子她自己只吃三兩個,無論是買冰淇淋還是手抓餅都只給他一個人吃。就算余白是個戀愛白癡,可這點比較他還是能分清的。 “為什么!為什么!這還用問!”一向寵愛余白的季師傅惱羞成怒地說,“因為你一頓飯吃十個饅頭,還要吃兩斤豬rou!咱們以前一個月就買一次米,你回來一個月還不到,今天都買第三次米了!” 余白抽了一下鼻子問:“難道你是嫌我吃的多,才讓我相親,想趕我走嗎?” 當著徒弟的面,季師傅壓住怒火,很婉轉地說:“老趙家有良田一百畝……” “……” 還真是嫌他吃的多了! 趕集相親回來,余白就陷入了沉思,因為他實在理不清自己的情緒。 吃晚飯的時候,劉哥注意到余白只添了三碗飯,估計他是有心事了。飯后在院里乘涼時,劉哥問他:“怎么了?看你吃飯都沒什么胃口?!?/br> “季師傅今天帶我去相親了……”余白低著頭悶悶地說。 “恩,我聽說了?!眲⒏琰c了一根煙,有些羨慕地說,“是老趙家最水靈的那個姑娘啊,聽說溫柔賢惠、勤儉持家,十里八鄉的待嫁姑娘就屬她最搶手!季瘦子能幫你把她約出來,是費了不少心思的?!?/br> 余白沒說話,只是將地上的碎石子一顆接一顆踢進院中一汪小池塘里。 “你不喜歡?”劉哥疑惑地問,“難道真人不好看?” “她很好看,說話也溫柔……”余白回憶了一下短暫的相親,可腦海里的沫沫只有一張模糊的臉“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喜歡她?!?/br> “這有什么不知道的!”劉哥猛地一拍大腿,抖了一腿的煙灰,“都說長得不好看的關了燈都一樣,那長得好看的還不看一眼就可以結婚了!” 余白卻搖搖頭,很堅定地說:“不是的,兩個人在一起得自由平等、三觀一致,還有靈魂契合?!?/br> 劉哥對這十二個字有點印象,兩眼一瞇,就看穿了他的糾結心思?!澳氵€想著黎夜光啊……人家都把你甩了!你做人得有血性??!” 余白沉默了。 其實劉哥說的對,黎夜光把他甩了,他但凡有點骨氣的話,是絕不應該想她的,可他偏偏做不到。 “你們都說她騙我、利用我,是個壞人,是不值得的人??伤龑ξ摇娴暮芎??!彼悦5乜粗鴦⒏缯f。離開c市這么久,最讓他無法釋懷的就是這一點。 在余白的認知里,黎夜光欺騙他是很過分的事,但她對他的好,也是真實的。所以他無法決定自己是應該生氣,還是應該繼續懷念。 劉哥也被他說懵了,吧嗒吧嗒地大口抽煙,一根煙抽完,劉哥按滅煙頭,想出了一個主意,“要不……你恨她吧?” “恨她?” “對??!”劉哥激動地雙手比劃,“你看啊,現在你忘不掉她,但又不應該繼續想她,那怎么辦呢?你只能恨她,愛是忘不掉該想的人,恨就是忘不掉不該想的人!” 余白醍醐灌頂,一下就想通了。 他一直以來的糾結,就是因為找不到一種情緒來安放心中的黎夜光,因為無處安放,所以他氣惱她的時候覺得不舍,思念她的時候又覺得不該。 見他神色明朗起來,劉哥繼續說:“她做了那么過分的事,你要是不恨她,多不公平啊,你自己也過不去心里的坎??!你受了傷、受了委屈,要是還不恨,傷口是無法治愈的!” “怎么治愈?”余白認真地問。 劉哥緊握雙拳,慷鏘有力地說:“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一切在瞬間豁然開朗,如果余白恨她的話,所有的混亂情緒都可以抽絲剝繭,所有壓抑的情感也都可以徹底釋放! 她親吻他、勾引他,然后甩了他,不擇手段!他恨! 她利用他、欺騙他,然后甩了他,十惡不赦!他恨! 她照顧他、關心他,然后甩了他,始亂終棄!他恨! 血氣上涌,余白目光如炬,素來純真善良的面孔此刻竟變得冷漠決絕。 因為只要恨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想她,恨又有什么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