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鳳章君卻輕嘆道:“昭告了天下卻又如何?天下何時曾傾聽過無名之人的聲音?投石入水,不過只是驚擾了魚群,你又何時曾經見過那些游魚被石塊砸中?!?/br> 倒也是這個道理,練朱弦點點頭,卻又道:“但他還可以私下里將線索告知于你,助你暗中調查,豈不是更加保密?” “那恐怕并不是師父的初衷?!兵P章君搖了搖頭:“現如今,他一步步掀起江湖波浪,便是在一點一滴吸引著眾人的目光。他不用說一句話,卻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睜開眼睛,因為再沒什么比親眼所見更能令人信服的了?!?/br> 練朱弦又道:“耳聞之不如目見之,這我也能夠理解??墒虑轸[大了,豈不打草驚蛇?” 鳳章君靜默了一會兒,給出了兩種可能:“其一,碧云居和西仙源,都是要打的蛇。其二,真正的大蛇,已經無路可逃?!?/br> 作者有話要說: 練朱弦:要不是看在我倆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否則我才不會原諒你隱瞞我這么久的問題! 鳳章君:首先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其次,咱們重新見面好像也才十多天而已,不算太久吧? 練朱弦:仔細想想我和你的進展好像的確是有點太快了…… 鳳章君:……瞞了你這么久,的確是我的錯。 練朱弦:哈哈哈哈哈看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原諒你啦??! 鳳章君:…… 斗篷怪客:我的好徒兒果然還記得為師,么么噠 鳳章君:師父你還沒玩夠嗎?連我一起玩兒嗎? 斗篷怪客:瞧你說的,為師是這么壞的人嗎?為師搞的那些人,難道不該死嗎?? 鳳章君:那你就不能悄悄的搞死?非得那么明顯的? 斗篷怪客:為師一個人做不到哇……不如下次你幫我? 鳳章君:說得好像我們現在沒有被你牽著走似的。 —— 是的,斗篷怪客就是鳳章君的師父無憂。記得他嗎?上一次鳳章君和練朱弦泡溫泉的時候,提到過他哦?。?! —— 文中提到的從中原傳到西洋的骨牌,其實就是多米諾骨牌哈哈哈哈 第85章 雨露此時濃 紫藤花架之下,氣氛凝重。 稍稍花費了一些時間,練朱弦終于大致梳理出了事件的原委。 鳳章君的師父無憂子就是那位身披黑斗篷、戴銀面具的神秘人。早在兩百年前,他便以神秘人的姿態出現在落魄失意的懷遠面前,或許正是他與懷遠的一番對談,間接導致了曾善與懷遠的悲劇。 此后又過了百年,他再次現身,收下鳳章君為徒,悉心教導;卻又在十多年之后拋下鳳章君不告而別,自此音訊杳無。 而就在這幾天,一度疑似尸解登仙的無憂子卻又帶著一名或許是碧云居前掌門的尸鬼出現,首先協助顧煙藍屠盡碧云居,然后又輾轉西仙源,除掉了大司命。途中還節外生枝,間接導致了未央城之亂。 而當禍水慢慢延伸向云蒼峰的時候,卻被鳳章君與練朱弦阻止了。 不對……練朱弦旋即又糾正了自己的判斷:云蒼峰之亂,規模遠遠不能與碧云居以及西仙源的情況相提并論,甚至連顧煙藍附帶引發的未央城百鬼夜行相比都算不上什么。 它更像是一個誘餌,誘導著鳳章君追尋著“內丹”這條線索,先是找到西仙源,然后再找到未央城,接著是碧云居…… “你師父,他希望你能夠成為帶領眾人親手揭開真相的那個人?!?/br> 練朱弦看向鳳章君,說出了自己的推測,“這或許也就是當年,他選擇收你為徒的真正原因?!?/br> “也許的確如此罷?!兵P章君苦笑,“究竟真相如何,恐怕也只有找出他,親口詢問了才能明白??上椰F在絲毫沒有半點頭緒?!?/br> “是啊,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若想要找到一個刻意藏起來的高手,談何容易……” 練朱弦進而思忖道:“記得你曾經提起過,當年初遇之時,你的師父是法宗客座。那他與妙玄子的關系是否密切?是否可能尚有往來?” “……” 鳳章君將目光移向空無一物之處,似乎正在回溯記憶:“師父與妙玄子早年確有私交,不過個中因緣,我并不清楚。當年我在山中修行之時,偶爾也曾見過妙玄子與師父會面清談??墒呛髞硭麄兯坪醍a生了某些分歧,妙玄子便再也不到山上來了?!?/br> “原來如此?!本氈煜矣肿穯枺骸澳悄慊貧w宮廷之后,可曾向妙玄子提起過你師父之事,他又是何反應?” 鳳章君道:“我當然向他打聽過師父的下落。然而妙玄子卻說與師父早已經道不合不相為謀,對于師父如今的下落也毫不在意?!?/br> “……我覺得妙玄子不像是在說真話?!本氈煜也恢獜哪睦镉砍隽艘还芍庇X,“看起來這個妙玄子還真有些問題。不能輕易地放過他?!?/br> 鳳章君輕輕“嗯”了一聲,旋即以難得歉意的目光重新看向練朱弦:“對不起,我原本打算瞞著你的,是我的不對?!?/br> “不,其實你瞞著我也沒幾天啊?!本氈煜曳炊α似饋?,“再說了,在顧煙藍坦白一切之前,你估計也想不到自家親師父竟然謀劃出了這么撲朔迷離的一個局吧?!?/br> 笑過之后,他卻又稍稍正色道:“但你有沒有想過,事情總歸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到那時候,如果全江湖都知道了掀起腥風血雨的人是你的師父,你又該如何自處?” “我的確想過。到了那時,我所經營的一切全都將化為烏有,甚至會身敗名裂?!兵P章君如實回答,消極但卻并不悲觀,“但我始終認為,師父他不會陷我于絕境之中。所有這些事,一定還會出現轉機?!?/br> “希望如此?!本氈煜尹c頭表示贊同,卻又做了一個補充:“如果……我是說如果,事情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就悄悄跟著我回南詔。五仙谷雖然不大,但是要藏下一個人,還是綽綽有余的?!?/br> “要真到了那種時候,中原想必已經大亂,五仙教恐怕也會受到波及。我是絕不會讓你為難的?!兵P章君伸手撫摸著他柔軟的黑發,“后事尚未可知,先不要多想了?!?/br> 見他似乎不愿多提,練朱弦便也主動換了話題:“……所以,明天你就要回云蒼了?” “我需要回去與春梧君商量一下云蒼未來的對策,順便監督碧云居一事的調查結果?!?/br> 鳳章君低聲道:“碧云居掌門這些年來向云蒼進貢過不少錢財寶物,按理說云蒼是應該盡到庇護之責的。所以這次出事,云蒼派其實也臉上無光。如若查實碧云居內部的確有內訌屠殺等行為,我想花間堂還會來要求息事寧人?!?/br> “那你可要小心?!本氈煜矣行鷳n起來,“雖然我這么說未必道義,但是看起來花間堂的人也不好惹。如果時機不成熟,不要來硬的?!?/br> 其實這些厲害關系,鳳章君自然全都明白;可是從并不十分了解中原情勢的練朱弦嘴里說出來,卻又是一份難得的情意。 于是他低聲溫存道:“我明白了,多謝你的提點?!?/br> “……” 練朱弦覺得自己好像是被鳳章君揶揄了,卻又覺得連這種揶揄也是甜滋滋的。他一時也不知應該說些什么才好,這一安靜下來,突然間感覺出了滿心的不舍。 而鳳章君,顯然也正在感受著與練朱弦相同的煩惱。 “你的馬還在云蒼養著,明天我先送你回五仙?!?/br> 說罷,他從懷里掏出了幾張瓔珞符紙,上面已經事先寫好了化形的符咒。 他將這些符紙遞給練朱弦:“你若是有什么話想要對我說,就將符紙折成小鳥形狀。我再教你一句咒術,就可以變出一只真鳥。你將要帶給我的話說給鳥聽,它就會飛回來找我?!?/br> 說完,他又取出了之前那條穿了青蚨銅錢的紅線,一并要送給練朱弦。 練朱弦接過這些,想了想道:“我不會折鳥?!?/br> “我教你?!?/br> 鳳章君直接從對面轉而坐到他的身旁,從他腿上拈起一張符紙,開始示范小鳥的正確折疊方法。 練朱弦平時那么聰明機智的人,這時候卻突然笨拙起來,怎么看也學不會??紤]到符紙珍貴,鳳章君不得不將符紙遞給他,然后手把著手,手指壓著手指,一點點地傳授這項簡單得不能更簡單的技巧。 用不了多少時候,一只小巧可愛的紙鳥就停在了練朱弦的手上。鳳章君念出一串法咒之后朝著練朱弦的掌心輕輕吹一口氣,只聽一陣啁啾,紙鳥瞬間化作一只通體雪羽的小雀,撲棱著翅膀飛到了半空中。 “它體型雖小,速度卻很快?!兵P章君在練朱弦耳邊低語,“從五仙教到云蒼峰,只需要半個時辰?!?/br> 練朱弦看了一陣子小鳥在紫藤花枝間嬉戲,突然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扭過頭來看著鳳章君:“在回五仙教之前,我還想先學會一樣東西……這世上只有你能夠教我的?!?/br> 鳳章君卻故意柔聲反問他:“先說說你想學的是什么?!?/br> 練朱弦的臉頰微紅了,可眸光卻如同午后暖陽下的湖水一般,瀲滟生情。 “我想學道侶印?!彼p聲但清晰道,“不要臨時的那一種?!?/br> 像是早就猜到了答案,鳳章君忍不住勾起了嘴唇,卻故意搖頭。 “你真的想學?”他逗弄般地提出了反問,“以你折紙的表現來看,只一次恐怕學不會?!?/br> 練朱弦也跟著笑了,毫不避諱地直視著鳳章君那深邃的黑色眼眸:“一次不會,你難道就不會再多教幾次?” 如此大膽直接的挑逗,再加上那身輕薄神秘的五仙教裝扮,愈發顯得此刻的練朱弦艷麗如火。美好得撩人心弦,誘惑得無法挪開眼神。 有美當前,與君為伴。鳳章君不得不承認,即便是百毒不侵的自己,此刻也已經體溫攀升、心跳加速了。 即便尚有著千絲萬縷的煩惱亟待厘清,可這種時候若是還能分心去考慮其他事,那恐怕不是圣賢就是太監了罷。 鳳章君既不是圣賢,當然也不是太監。何況他的身體里畢竟還流淌著風流倜儻、唯我獨尊的皇族之血。他已經忍耐了許久,此刻便應當是狩獵的最佳時機。 飛快地拋卻了一切雜念,鳳章君輕輕咬住了練朱弦的耳廓,順便送上了一句濡濕的低語:“是你要我好好教你的……那可就不能后悔了?!?/br> 一股灼熱的呼吸沿著耳道緩緩吹入,練朱弦身體微微一僵,卻又迅速綻開了如情花一般迷人的笑靨。 “哼……誰怕誰?!” 他伸手一把拽住了鳳章君的衣領,強行將他拽到自己面前,然后找準了位置,狠狠吻上了那雙只能專屬于他一個人的嘴唇。 而鳳章君同樣伸手緊緊地擁住了他。 —— 清風徐來,吹拂著滿院藤花,如同垂幕微微搖擺,籠住了滿庭春光。 被結界嚴密保護著的庭院里針落有聲,不過,某些曖昧的輕響反倒變得明顯起來。 藤榻輕輕地吱嘎作響,像是有什么人在上面糾纏折騰著;同時響起的還有銀鈴與銀飾互相碰撞的樂音。 “嘖?!表懧暤谋M頭,竟是鳳章君一聲不耐煩的感嘆,“你身上這些復雜的東西究竟是怎么穿戴上去的?!?/br> 隨之響起的則是練朱弦的輕笑:“你不也幫我仔細整理過中原的衣袍嗎?” 鳳章君沒有再說話,作為回應的是幾下帶著氣聲與鼻音的熱吻,繼續伴隨著藤榻的輕響。 又過了不一會兒,只聽見幾聲銀飾落地的錚響,緊接著藤花搖曳的間歇里露出了地面的一角——在那里,月白色的云蒼法袍壓著藍綠色的五仙教服飾,交疊在了一起。 藤榻的吱嘎聲還在繼續,間或夾雜著不知是誰的慵懶輕笑聲,偶爾還有輕輕的抗議:“癢……” 緊接著響起的是“咚”的一聲清脆聲響,一個小竹筒顯然是被鳳章君順手給丟到了地上,還在衣物上翻滾了幾圈。 “小心我的寶貝!”練朱弦一聲驚呼。 “抱歉?!兵P章君從善如流,接下去的幾個竹筒,都直接用手輕輕地放到了地上。 可他并沒有忘記也揶揄:“你身上帶著的東西怎么那么多?!?/br> “你不也一樣?”練朱弦反唇相譏,“說好的仙鶴符紙已經沒了呢?怎么一摸就是一沓?” “你說呢?”鳳章君的聲音沙啞了幾分,“明天送你回五仙谷,你是要鶴還是要我?” 練朱弦因為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而輕笑起來:“這還用說嗎?當然是……要肥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