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但對于懷遠來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看來,云蒼與五仙教交好之后便不再需要曾善這種眼線;退一萬步來講,今后打著“交流、走動”的名義,也可以時?;氐街性?,不必囿于南詔這塊在他眼里只有“毒蟲、野獸和蠻夷”的蒙昧之地。 然而他的種種未竟設想,卻被曾善的一聲回應打斷了。 “我不會回中原去了?!?/br> 她抬起酡紅的臉頰,眼神卻意外明亮而平靜。 “我決定留在五仙教,這里比云蒼更需要我?!?/br> 作者有話要說: 諾索瑪:諸位學渣后會有期,我先一步飛升了 蠱王:兩個人的雙修,卻不能攜帶家屬,我恨?。。?! 鳳章君:阿蜒你不許飛升 練朱弦:根據故事設定明明是你飛升的可能性更大! 曾善:明明是我最應該飛升?。?!讓我遠離懷遠?。?! 阿晴:這一章有幼年的掌門師兄?!哇,還是個小哭包??! 玄桐:怎么又說到我身上了??! 諾索瑪:兒子,義父好想你哇……(死死摟?。?/br> 蠱王:至于嗎,咱們現在不都在一個群里嗎? 群名:【五仙谷:相親相愛一家人】 第25章 摘花人 懷遠的笑容逐漸凝固在臉上,成了一張僵硬的假面具。 剛開始,他以為自己聽到的無非是一句醉話,然而很快他就發現,曾善根本就沒有醉。 她只是借著酒性說出了一直不敢說的話。 懷遠開始緊張了。 他一遍又一遍反復確認著曾善的意思,搬出師門、搬出師父來試圖勾起她的思念與愧疚感。 可曾善始終沒有一丁點兒松動。 當酒勁不那么猛烈的時候,她抬起頭來告訴他,盡管只有短短幾年,可自己的確是打心底里喜歡上了那個雪山腳下的狹小山谷。這種喜歡并非建立在對于云蒼派的厭惡和失望之上——她依舊感念著師恩,只是就像尋常兒女一樣,長大了,自然需要離家。 “可為什么是五仙教?!” 懷遠仍舊忿忿不平:“天地那么寬廣,你只是偶然入了五仙,怎么就決定要留下?要不,咱們也不回云蒼,就在江湖上到處游歷,說不定還會有比這里更加……” “不會有了!” 曾善大聲地打斷了他,“我心意已決!” 就在這時候,練朱弦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他走上前去,將手覆在曾善的額角上。雖然一虛一實看上去并沒有發生真正的接觸,但是練朱弦卻迅速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她覺得諾索瑪的離去,自己要負很大的責任?!?/br> 他為鳳章君轉達曾善此刻的心中所想:“當諾索瑪將玄桐交托到她手上的時候,她將過去的記憶與那一幕重疊混淆了起來?!?/br> 鳳章君若有所思:“玄桐讓她想起了幼時的懷遠?” “倒也不是確切指掌門師兄這個人,有點籠統,很難形容?!?/br> 練朱弦盡量詮釋著從曾善那里感受到的情緒:“雖然諾索瑪多半只是無心之舉,可確實又為曾善加上了一把枷鎖。無論是出于好感還是負疚感,曾善都會心甘情愿地被套住,這是她的本性,怪不了任何人?!?/br> 眼面前,懷遠又斷斷續續地與曾善糾纏著,使出各種手段希望自己唯一的師姐能夠回心轉意。 可惜一切只是徒勞。 他的眼神一點點地黯淡下來,甚至變得陰冷了。 “師姐……你可不要逼我?!?/br> 他緩緩拖長了語氣,做出了一個孤注一擲的決定:“你若執意留在五仙教,我也只有揭發你的身份,看看到時候五仙教的那幫蠻子還有沒有那么大的心,繼續將你視為他們的一份子了?!?/br> 此話一出,曾善頓時抬起頭來,眼神中卻毫無懼色。 “如果你不惜破壞云蒼與五仙之間的關系,那就隨你的便!不過,從此之后再沒人替你擋在前面,滾出了云蒼…你還能到哪里去!” 懷遠陰郁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像是活生生地被人掐住了咽喉。 他仿佛是想要做出一個不屑的嗤笑,可是比笑聲更快的卻是眼淚。 “師姐啊……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他的聲音又軟得像是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我的心,真的好痛…” 這恐怕也是他這一生,唯一能夠感受到的痛苦。 因為稀有,所以格外地難以忍受。 可他并不知道,這種痛對于別人而言,或許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 醉仙樓里的這段過往最終不歡而散。場景變換,又來到了夜晚的戶外。 時間應當是冬季。放眼望去,廣袤平坦的大地上覆蓋著斑駁的積雪。雪原之上的黑夜隱約透著腥紅,像是凝固已久的血痂。 “這里是懷遠村?!?/br> 正當練朱弦還在努力辨識方位的時候,鳳章君已經指著一株歪脖子老樹道出了答案。 他們又回到了香窺的起點,不過周遭的景象發生了改變—— 村莊的廢墟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群聚的墳冢,如同連綿起伏的雪山峰巒,千年萬年地孤寂著。 冷風吹過,帶來了喃喃自語的聲音。 他們循聲走過去,看見懷遠瘦小的身軀跪伏在一座巨大的墳丘前。墳上沒有樹碑,但不難猜測這應該就是當年那些慘死婦孺的合葬墓。 懷遠或許是直接從南詔過來的,身上依舊穿著較為單薄的裌衣。半空中徐徐飄飛的雪花落在他蓬亂的頭發上,讓他看起來竟像一個老人。 “你們為什么不帶走我?” 他目光無神,對著墳冢嘶啞著聲音,“為什么要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個世界上?” 墳冢無聲,可他卻仿佛從呼嘯的北風里聽見了什么。 “……云蒼山很好?把我托付過去很放心?哈……哈哈……” 他仰天發出一串支離破碎的笑聲。 “你們知不知道,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高貴的云蒼派的。你們知不知道,他們從我小時侯就開始說我蠢、說我笨,說我不成器,根本就不合適修仙,更不應該成為云蒼的弟子……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氣管里噴出哨音一般的刺耳雜音,又像哭聲。 “我明明那么蠢、那么笨,可十多年了,他們誰都沒看出來,其實我一直都在演戲……演一個又蠢又笨的正常人……” 他跪坐在雪地里,雙膝以下的積雪已經被壓成了冰。嚴寒讓他面色青紫,可是他卻渾然不覺。 “現在連也師姐不要我了……我不要留在云蒼…我也不要留在南詔……我沒有仙骨,我成不了仙……” 懷遠神經質地喃喃自語著,如癲如狂。而練朱弦卻從他的囈語里聽到了一個特別的字眼—— “仙骨”。 沒有仙骨的蠢物,即便僥幸上得仙山,也是朽木難雕。倒還不如在山下找個池塘湖泊,同樣是短暫一生,倒還能過得開心快活。 這是不久之前,鳳章君親口對練朱弦說過的話。 回想起來,這難道不是在說懷遠? 練朱弦心里猛地一突,旋即卻又自我否定——倘若鳳章君早就知道懷遠的事,又怎么可能放縱他在祭典上鬧出事端。 他正思忖,突然發覺懷遠凄惶的哭聲里,多出了一種不同的聲音。 吱嘎、吱嘎,是腳踏積雪的碾壓聲。 練朱弦循聲望去,驚訝地發現十步開外的不遠處,不知何時竟已站著一個陌生人。 —— 說是“陌生人”,其實練朱弦也并不確定——因為來人身披黑色斗篷,兜帽垂落下來遮蓋住了大半張臉頰,只能看見兜帽下方露出的幾綹長發,乍看也像諾索瑪一般雪白,卻又泛出一點淡淡的金色。 這顯然不是中原人的發色,若不是西域胡人,恐怕就應該是山精水怪了。 練朱弦在記憶里搜尋不到類似人選,于是將詢問的目光投向身旁的鳳章君。 而這一看,他突然發覺鳳章君的眼神不太一樣了。 那是一種極其微妙的改變,像一潭死水突然被風吹皺,在泛出點點波光的同時,也有些地方變得愈發黑暗了。 毫無疑問地,鳳章君肯定認識這個人。 雖然直接發問多半會遭到否認,可練朱弦就是不想忍耐。 “你認得他?” “……不?!?/br> 鳳章君果然搖頭,“沒見過?!?/br> 練朱弦心中愈發地不滿意了,干脆兩三步走上前去,準備一探斗篷客的真容??缮陨越咏蟛虐l現,原來斗篷下面是一張冷冰冰的銀色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眸,竟透出詭異的紅色。 “莫非是法宗?” 他不由得聯想起了那個令人不愉快的組織,卻緊接著又否定了自己——法宗之人只戴黑色鐵面,且常年甲胄加身,并不似面前之人這般斯文。 這個人到底是誰,為何如此打扮依舊能讓鳳章君辨認出來? 練朱弦越想越蹊蹺,于是愈發湊近去仔細觀察??刹艅傋叩侥侨嗣媲?,只見那面具下的紅眸一轉,竟朝他瞪視過來! 這怎么可能?! 習得香窺之術幾十年來,練朱弦從未遇見過這種情況,況且于理也不合——這里明明是百年之前的記憶琥珀,怎么可能會對百年后的窺視者做出反應?! 練朱弦突然有些發毛,可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鳳章君一把拽回到了身邊。 “別亂跑?!?/br> 明明是第一次參與香窺的旁觀者,此刻倒反客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