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節
楚宴冷得微微發顫,藺文荊卻借著為數不多的光亮,看得有些驚艷。 儼然,他說喜歡燕擎那些話只是騙他的。 藺文荊這二十幾年來根本就沒喜歡過誰,自然也不知自己到底喜歡的是男子還是女子。 人人都說齊王的容貌有多精致好看,可對于藺文荊來說,卻完全沒有感覺。 而如今看著一身女裝的楚宴,他卻第一次嘗到了把一個人看入迷是什么滋味。 “我若不跟來,怎知你如此蠱惑先生?”楚宴沒有理他,反而朝紀止云伸出了手,“先生,到我這里來?!?/br> 紀止云發怔的看向那只手,幾乎要下意識的朝楚宴走去。 而藺文荊的一句話,卻讓紀止云停下了腳步:“紀司徒,就算你真的舍不得這個替身,想把他當做葉霖一樣喜歡和疼愛,可你就忍得了燕擎嗎?” 紀止云的臉色泛白,儼然被藺文荊戳到了痛處。 然而藺文荊還在繼續說:“你不想讓他陪在你的身邊?燕擎對于你來說,難道就不礙眼?” 他一定要讓燕擎后悔,最好的辦法就是帶走齊湛。 藺文荊心里打著這個算盤,自然而然的要讓紀止云站在他這一方。 這些話讓楚宴臉色一沉:“夠了!” 他朝紀止云望去:“先生,別聽他的?!?/br> 紀止云低下了頭,任由那些雨水低落在自己的身上,就算楚宴這么說,他也完全沒有動。 藺文荊笑出了聲,他總算是算準了人心,紀止云嫉妒燕擎,怎么可能不接受他的提議? 藺文荊看向了楚宴:“很明顯,他在死之前想獨占你?!?/br> 楚宴根本不相信紀止云會有第二次的背叛:“先生,你真的想如他所言,今夜和他一起將我帶走?” 面對楚宴的質問,紀止云只是更加捏緊了手。 他沒有回答,身上那些雨水冷得他刺骨,像是一根根針一樣。原本之前就受過重傷,現在受了寒氣,只會更加的疼。 藺文荊見大勢已定,一步步的朝楚宴走去。 楚宴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看向了藺文荊:“你就那么恨我?三番四次要殺了我?” 從最開始將他灌醉,讓一名宮人引著他去了燕擎的床上;到之后鐘樓時,他親手推他下去;再到春狩那日,藺家徹底造反,要置他于死地。 這一系列的事情,讓楚宴遲遲沒有攻略,不僅僅是因為藺文荊難以攻略的緣故,還有藺文荊本身的性格。 現在是沒有人教會他感情,可藺文荊一旦學會,被玩弄的到底是誰,可就說不一定了。 他一定會利用此事,從而實現自己想要的東西。 “前幾次是的確想殺了大王,可這次卻不是?!碧A文荊朝他微笑,一步步的走到了楚宴身邊,用只有楚宴聽得到的聲音說,“我亦好奇為何燕王會對大王如此癡迷?!?/br> 楚宴臉色微變,已經猜到藺文荊想做什么了。 他朝后倒退了一步,而藺文荊卻率先抓住了他的手腕:“方才不是還膽大么?這會兒就想跑了?” 楚宴的心臟緊縮,那句放開還沒說出口的時候,身后的紀止云就朝藺文荊沖了過來。 轟隆—— 又一道閃電劃過天空,藺文荊放開了楚宴,緩緩朝后望去。 紀止云受傷沾染了血,一把刀刃就生生的刺在了藺文荊的腰上。 當匕首被紀止云拔出來的時候,鮮血瞬間就流了下去,混雜著雨水,讓周圍都充滿了血臭的氣息。 “為……” 紀止云自嘲的說:“所有的東西你都說得對,唯獨有一點……在死之前,比起獨占他,我寧愿為他清除掉所有的障礙?!?/br> 藺文荊睜大了眼,不明白只是一個代替品而已,為何紀止云還是花了這么多的心思。 紀止云握緊了匕首,又朝他一刀的刺去。 紀止云臉上有虛弱的笑容,眼底卻有著淚花:“你不懂,比起這四年痛苦的惶惶度日,我更愿意成為他的利劍,為他披荊斬棘,為他掃平一切?!?/br> 第157章 藺文荊倒了下去, 匕首還插在他的腰上,鮮血順著匕首流到了他身下的泥濘之中。 地下不僅有雨水和泥水, 還有些腐爛的枝葉?;祀s在一起,發著惡臭。那些東西打濕了他那張俊美的臉,就連落下的發絲也沒入泥土之中,沾染了污泥。 他就算再站在云端之上, 如今在死的時候也同樣凄慘。 藺文荊咳嗽了兩聲, 身體痙攣。 烏云遮蓋了一切,雨似乎越下越大了。耳畔全是雨水滴答在樹葉上的聲音,三人身上的衣衫全都濕透, 冷意便鉆了出來。 又是一道轟鳴聲, 快要把藺文荊的說話聲音給蓋住。 楚宴呆愣的站在原地, 只能看見藺文荊微微蠕動的嘴唇, 還有那張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到極點的臉。 楚宴想走近聽清他到底在說些什么, 紀止云卻走了過來,擋在楚宴和藺文荊中間:“別過去, 也別聽他說話?!?/br> “可他……” 紀止云看著他, 手有些無力的垂下:“我知道自己不配得到你的信任, 但藺文荊一心想對你不利, 你總該信我的?!?/br> 楚宴睜大了眼:“先生怎會這么想?” 紀止云無措的抬起頭。 楚宴朝他露出一個笑容:“我從未懷疑過先生?!?/br> 這一句話,讓紀止云熱淚盈眶。他的身體微微發顫,肩膀也抖動了起來。 為何……? 明明白天的時候, 已經聽楚宴說了不會原諒自己??涩F在他說這一句話, 就仿佛是把他從漆黑冰冷的地獄拉至了人間, 讓他那顆死寂的心重新感受到了溫暖。 所有的話,只匯聚成一個笑容。 楚宴看見了這一幕,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笑,因為雨水淋下來的時候,同時也將他的臉頰打濕,雨水順著眼睫滑落下來。 紀止云此刻的表情,像是哭。 “回去吧?!?/br> “好?!?/br> 楚宴沒有再往后看去,自然也沒有再聽藺文荊說什么。 他不會出手救他,所幸放任吧。 這一次若藺文荊沒有死,那他就按照系統的任務,選擇繼續攻略;若是藺文荊死了,他也承擔任務失敗的懲罰。 兩人的身影逐漸沒入森林之中,紀止云因為淋了太久的雨,腿都凍僵了。 他逐漸失卻力氣,差點朝前面跌倒。 楚宴扶了他一把,看向了紀止云:“沒事吧?” 紀止云知道,他已經時日無多。 這四年里,因為對楚宴的愧疚,他太折磨自己的身體了。 聽到楚宴的話,他卻朝對方笑了笑:“無事?!?/br> 他給予他的,從來都是一根細細的蛛絲。 他順著蛛絲攀爬,明知道這根蛛絲總會斷掉的,他還是義無反顧。 正如那一夜,他認出楚宴的時候,對他說的那句話。 ——我求你利用我。 — 森林深處,藺文荊遠沒有死絕。 藺文荊腰后被插了兩刀,疼痛讓他的臉扭曲起來。 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是那么涼,讓藺文荊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事——他快死了。 藺文荊的胸口起伏,因為失血太多,他甚至出現了幻覺。 那些雨琳在身上逐漸不會覺得冷了,反倒生出一股溫暖的感覺。 這些雨水肆虐的蠶食著他身上最后的溫度。 他不想死! 正在此時,從黑暗之中走出來一個人。 他走到了藺文荊的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你想說什么?” 藺文荊看清了來人,虛弱的說:“咳……你和紀止云這么護著他,無非是為了那張臉,到頭來為他人做嫁衣……齊湛會利用你們,繼而取得更多?!?/br> “就算是那樣,那我亦是歡喜的?!毖嗲娴脑掍h一轉,“紀止云下手還是太淺了,竟然捅了兩刀都沒讓你死?!?/br> 藺文荊臉色泛白:“你們兩個瘋子!” “是瘋了,寡人這個瘋子,竟然妄圖阻攔所有想要傷害他的東西,豈不是可笑?” 藺文荊心底生出幾分害怕來,他總以為自己不怕死,原來在死之前,他還是軟弱了。 藺文荊無聲的笑了起來:“我是輸了,輸在你和紀止云太過看中一個死人上!燕王,我當初若是選擇的魏王,而不是你,那該多好!” 他在齊國仍是三卿之一的時候,魏王曾派人來勸說他,以利誘之。 藺文荊心高氣傲,看不上魏王,卻沒想到轉而落得如此下場。 “你這樣會背叛君主的人,莫說寡人要不得,魏王也不會信任于你?!?/br> 藺文荊身體痙攣了兩下,露出憤恨的目光。 他原是想效忠輔佐眼前這個人的,而如今藺文荊卻恨極了他,比恨楚宴和紀止云還要恨。 燕擎舉著長劍,動作沒有分毫猶豫的刺了下去。 驚雷閃起,照在他的臉上,雨也下得很大,幾乎要濕透他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