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節
五月溫度恰逢溫暖, 草木葳蕤, 繁花似錦, 遠遠望去前方兩三戶人家炊煙裊裊, 青煙若霧, 風一吹就斜了。 等眾人到達那個地方的時候, 天色驟然暗了下去。 還好春狩的圍院附近便是宮殿, 雖比不得齊王宮華麗,好歹不用宿在帳篷里了。 幸得這里有溫泉,楚宴結了身上的衣衫, 便直接的泡了下去。 云霧裊繞之間,一切若隱若現,楚宴在溫泉中更是昏昏欲睡, 都怪路途太勞累。 “大王?!?/br> 止煙在外面喊了一聲,沒有聽到里面的回應, 不得嚇出了一身冷汗, 還以為是出了什么事。 止煙看向燕王, 難為的說:“大王沒有回應,燕王是要在這里等候嗎?” 燕擎怎么可能在外面等著? 他直接推開了門,朝里面走了進去。 這番無禮的樣子, 還讓止煙瞪圓了眼, 心里想著難怪齊國人都說他們燕人無禮, 連燕國的大王都是如此, 燕國下面還怎么恪守禮儀? 止煙知曉燕擎不會害楚宴,猶猶豫豫之下,還是沒進去阻攔。 還是等楚宴在里面發話之后,他再進去吧。 否則此刻貿貿然攔下燕擎,怕是他會遭殃的。 止煙便同兩個御軍一起守在門口,麗山宮殿建于山腳下,齊國的建筑偏華麗,這里算是齊國難得的氣勢宏偉的建筑了。 今日繁星璀璨,匯聚成一條閃閃發光的銀河。 光是看著這樣的場景,都覺心情舒暢。 夜風攜著三分花香傳到了里面,殿中栽種了不少丁香花的盆栽,淡紫的花瓣羞怯的綻放,讓略微冷清的宮殿看上去多了些別樣的顏色。 燕擎朝里面走去,一直疑惑著為何楚宴沒有回話。 他在里面找了一圈,卻是在溫泉那邊找到了他。楚宴已經睡著了,從云霧之間望去,有種若隱若現的美感。 唯獨兩色最為顯目,一是逶迤而下的墨色長發,一部分緊貼在他的臉上,一部分沒入了水中,在水里漂浮的樣子宛如一滴墨水暈開在宣紙上;二是他的唇,朱唇一點桃花殷,秀色若珪璋,一時間完全勾住了燕擎的眼。 等燕擎走進,便坐在了白玉池邊:“齊湛,醒醒?!?/br> 楚宴還是沒醒,燕擎不知他怎么了,便湊近了一些:“齊湛……” 還沒說完,對方就抓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扯入了溫泉水里。 燕擎正要發怒,卻見對方眼眸彎彎,笑得一副得逞的模樣,看上去竟戳心窩的可愛。燕擎的氣瞬間就消了大半。 “你在裝睡?” “沒有,是真的睡著了,不過你過來的時候,我又醒了?!?/br> 燕擎皺緊眉頭:“既然醒了,為何要扯我下水?” 楚宴笑了兩聲:“開心?!?/br> 燕擎:“……都多大了,還這么頑皮?” “我才十六,還小著呢?!?/br> 燕擎想起自己的年紀,竟有種一口老血噎在了心頭的感覺。 他的臉色有些黑:“十六也不小了?!?/br> 楚宴若有其事的點了點頭:“是啊,都可以娶妻了?!?/br> 燕擎不知為何,總覺心里有些不爽:“十六還小,娶什么妻?” 楚宴:“……”不是你說十六不小了的嗎! 外面的夜色越深,夜風席卷而來幾分薄涼。 楚宴從溫泉里起身,剛吹到這風,就止不住的抖了兩下,正當他準備穿衣的時候,身后的燕擎也從溫泉里起來,就這么站在他的背后:“你拉寡人下水,現在衣衫全都濕透了,看來你是存心想讓外面的那些人誤會?” 楚宴呸了一聲,這意思怎么整得他想要勾引他似的? 楚宴轉過頭去,五月已經從春衫換上了輕薄的夏衫,他的發梢還滴著水,整個人顯得慵懶而霸氣。他的衣衫全都濕透,還能隱隱看見里面的蜜色的胸肌。溫泉的霧氣繚繞在四周,楚宴看他便像是霧里看花一般的美感和色氣。 他一時看得有點愣神,收回自己眼神的時候還在心里默默的算計—— 該怎么勾引? “我這兒也有夏衫,大不了等會兒你穿我的回去便是?!?/br> 燕擎皺緊了眉頭,讓他穿楚宴的衣服,成何體統? 再說了,兩人的提醒有異,對方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而他已經是個成年男子了,如何穿得下? 燕擎正想要說什么,止煙便在外面稟告:“大王,紀司徒和太師想要覲見?!?/br> 紀止云和王叔? 他們怎么一起來了? 楚宴有些緊張了起來,燕擎可還在里面呢,被這兩個人看到了,還不準兒會發生什么事情了! 不行,不能讓他們進來! “止煙,就說寡人已經睡下了,讓他們改日再來?!?/br> “諾?!?/br> 燕擎詫異的看了楚宴一眼,那眼神充滿著懷疑和打量,都讓楚宴覺得對方已經識破了他的身份似的。 “紀止云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來見你?” 楚宴頗有種被抓jian在床的滋味,他滿是心虛:“我,我也不知?!?/br> 燕擎的目光就更加懷疑的打量了,恨不得在楚宴身上燒出個洞來。 楚宴原本以為這事情就這么了了,等他們離開之后燕擎再離開不遲。 誰知道那兩人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強硬的留在外面。 止煙只好再來稟報:“大王,他們說有急事,必須得朝大王稟告,若是大王不見他們,他們便一直跪在外面?!?/br> 跪? 這兩個人無論誰跪都不好??! 紀止云跪在外面,只會有更多的人發現紀止云在為他辦事,而齊詢就更不好了,齊國暗里是由齊詢攝政,他這個大王就是明擺著的傀儡和棄子,若是被那些人知曉了,不知道又要念叨多久了。 楚宴慫了,對燕擎使眼色,叫他先去里面藏一藏。 燕擎也是個不能委屈的主,冷眼看他:“齊王想對我說什么,大可以直說?!?/br> 楚宴捂住了他的嘴:“噓,求燕王小聲些?!?/br> 兩人離得很近,燕擎的鼻尖還能聞到楚宴身上的熏香味,讓人為之炫目著迷。 他的唇觸碰到了楚宴的手心,燕擎似乎想要說什么,只是這微弱的動作,卻讓他覺得更癢了。 從唇的位置,一直傳到心里。 他深深的凝望著楚宴,而對方的注意力顯然已經沒有在他身上了,對外面的止煙說:“請他們二位進來吧?!?/br> “諾?!?/br> 不一會兒,紀止云和齊詢就從外面走來。 楚宴剛才已經穿上了單衣,晚上寒氣重,他又在外面多披了一件青色衣衫,這才朝溫泉這邊走了出去。 紀止云和齊詢看見楚宴此刻的樣子,不由微怔在原地。 他慵懶得猶如散亂的春花,嘴角綴著一抹笑意,讓人心生好感。 只是這么見面,完全不符合禮數,齊詢想要開口訓斥,可這等容色他也看愣了眼,只能柔和的訓著:“大王乃齊國君主,日后會見大臣……這衣著上還是得注意一些?!?/br> 這訓斥根本稱不上訓斥了,就是一個長輩的諄諄教導罷了。 楚宴笑了一下:“王叔和先生又不是外人,寡人見其他人自然會注意的?!?/br> 齊詢聽得心底熨燙,臉都差點笑開花了。 “今夜都這么晚了,你們來這里所為何事?” 齊詢看了紀止云一眼:“臣自然是有急事的,可就不知道紀司徒是什么事了?!?/br> 齊詢和止煙都稱呼紀止云為紀司徒,實乃周國并未廢除紀止云的司徒之職,紀止云在外仍舊是周國的司徒,他的確也有這個能力,所以周王才不肯舍了他。 現在周國只剩下一城,就更舍不得這根救命稻草了。 紀止云彬彬有禮的朝楚宴行了個拱手禮:“回大王,我向大王稟告之事,還望大王屏退左右,容我細說?!?/br> 齊詢睜大了眼,這個紀止云,怎么如此無禮! 喊得這般親熱,到底是誰的大王??! 他才不是齊人! 齊詢不禁有些氣呼呼的:“紀司徒,你有事能比我的事更重要?你要單獨和大王談,還請改天吧!” 紀止云都不怎么理會齊詢:“此事關乎齊國,臣想讓大王早些知曉?!?/br> “真是巧了!我的也是!” 兩人到最后莫名有些針鋒相對,楚宴額頭青筋凸起,還要笑著好生安慰:“王叔,來者既為客,紀司徒也算齊國的半個客人。既然紀司徒有急事,不若請他先說吧?!?/br> 齊詢一陣語塞,可楚宴都開了口,他只好狠狠一拂袖,先在外面等著去了。 這個紀止云,怎么不說該尊長,他先說呢! 紀止云見齊詢出去了,才對楚宴說:“藺家于明日有行動?!?/br> “什么?” “藺家手里握著齊國一點兵權,他們對于大王廢除藺文荊三卿職位的決定很不滿,且藺文荊已經說通了他的父親,要在春狩圍場截殺大王?!?/br> 楚宴的臉色凝重了起來:“我原以為藺家還有回轉的余地,原本只是藺文荊走偏了而已,沒想到藺家所有人都偏了?!?/br> “藺家既然都走偏了,就得全數誅滅,大王別再婦人之仁了?!奔o止云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我今日趕來,便是想為大王稟告此事,大王在今夜就得早些部署,否則明日的春狩……危險了!” 楚宴連忙點頭:“多謝你,若非你過來說這個消息,怕是我明日就被人給暗害了?!?/br> 紀止云笑容無力:“我能做的也就這么多了,我說過……會為了以前的事情彌補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