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
藺伯欽:“……” 他想到了當初在黑店客棧的不愉快回憶。 只是今次楚姮不在,否則她又會站出來把春二姐狠罵一通罷。 春二姐也知道形勢對自己不利,她勾了勾嘴角,撫著指甲上染的丹蔻,直接道:“不錯,吳光弼是我殺的,但是受蔡高義的指使?!彼晃逡皇畬⑹虑樵o說了出來,蔡高義的臉色也越來越差。 “……給馮河賣毒米的是我,借馮河之手借劍的是我,引蕭琸去幽州的也是我?!彼f到此處,眸光微一深,忽而看向蔡高義,“但殺曹阿爹的人,是蔡高義!” 蔡高義咬牙道:“你……你們聯合起來污蔑我!” 春二姐似乎早就知道他要否認,仰頭一笑,從懷中拋出一沓紙:“這些日子的往來書信我全都留著呢!蔡大人寫的一手好瘦金,天下怕是沒幾個模仿的來!” 信件落了一地,眼尖的都看到落款是蔡高義的表字,且有的還蓋著他的私章。 顧景同上前,彎腰將信件都給撿起來,呈給藺伯欽過目。 藺伯欽閱后交給霍鞅,直言道:“私章和字跡,蔡大人如何解釋?難道想說有人模仿你的瘦金,還有人仿造了你的章?” 蔡高義頭皮陣陣發麻,他死鴨子還嘴硬:“不錯?!?/br> “是么!”藺伯欽冷然說道,卻是把手中的信紙都給捏皺。 他死不認賬,春二姐卻笑了起來。 “蔡大人,你這是何必呢?你以為你不承認,霍大人藺大人他們全都是瞎子,看不出來?”春二姐勾了勾嘴角,幽幽嘆了嘆,“直接將你定罪,再由霍大人呈卷宗上去,皇上看了也就明白怎么回事兒了。管你認不認,你指使我殺的吳光弼,這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實?!?/br> 說完,她又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隨從:“這兒還有人活著呢?!?/br> 霍鞅自不是瞎子,蔡高義主謀誰都看得出來。 他也不想繼續耗費時間,直接道:“來人,將蔡高義的官服扒下來,押往京城,交由刑部定罪?!?/br> 蔡高義本打算不認賬,可想到去了刑部,手段比這里還要嚴苛一萬倍,頓時心如死灰。 他攤在地上,任由衙役扒掉官服,戴上枷鎖,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他的仕途完了,家人完了,一切都完了。 突然想到什么,蔡高義猛然起身就要朝春二姐撲去,他腳步虛浮,怎么可能傷得了會武功的春二姐。 春二姐往后一退,閃開了來。 蔡高義一擊不中,被衙差死死拽住,他掙扎著,嘴里不干不凈的罵道:“你這個毒婦!賤人!枉我費盡心機將你從吳光弼的手中救出來,你卻恩將仇報,如此對我!你背叛本官,你死了都永不超生!賤人!賤貨!下三濫的狗東西!” “堵住他的嘴?!被赭甭犓R的愈發不堪入耳,擺了擺手。 楊臘和胡裕早就看不順他,忙上前脫下蔡高義的襪子,塞他自個兒口里。 春二姐盯著蔡高義,拄著拐杖上前兩步,冷笑一聲:“蔡高義啊蔡高義,我本不想揭穿你的。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揭穿你,自己又能有什么好處?” 她這番話,讓掙扎不已的蔡高義冷靜下來。 他浮腫的眼中,顯現疑惑。 春二姐的神色透著一絲凄厲,連語氣都是咬牙切齒的恨,“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殺了曹阿爺!我從小被人遺棄,是個孤兒。四歲開始流浪,與野狗搶過飯,喝過臭泥水,好不容易挨到八歲,那年卻開始鬧饑荒。天造人禍,酷暑六月,連路邊的草根樹皮都被拔的干干凈凈。將死之際,若不是曹阿爺好心給了我一碗高粱飯,我根本活不到今天?!?/br> 她素來喜歡把自己打扮的光鮮漂亮,用妖冶魅惑的姿態撩人??扇缃裣肫鹜?,說著說著,便忍不住淚流滿面。 “曹阿爺也窮啊,他和飛華爺孫倆個多年來沒吃過一口飽飯,都餓的瘦脫相了??伤幌胛宜?,愣是寧愿自己少吃一口,也要把高粱留給我。他對我的恩情,這輩子我也回報不了?!贝憾闾涫脺I,哽咽了半晌,自嘲一笑,“我十三歲那年,認識了一個走南闖北的鏢師。他比我大整整三十歲,可我還是嫁給他了。想著老是老了點兒,總算有個歸處。我跟著這鏢師學了武功,本以為日子會好起來,結果沒過一年,那短命鬼遇上山匪劫鏢,再沒回來。我當時不過十四,鏢師的兄弟姊妹來搶奪家產,我毫無還手的能力,就那樣孑然一身的被趕出家門?!?/br> 眼淚流到了春二姐嘴邊,她用舌頭頂了頂左腮,繼續道:“那時候我就明白了,當好人沒好結果,只有當惡人?!?/br> 后來,她仗著武功不錯,開始走江湖,用身體勾引過男人,也用花言巧語騙過錢財。在認識另外一個山匪之后,她直接打家劫舍。 即使壞事做盡,她心底仍對曹阿爺感激又敬愛。 她此生已經沒有善了,可每次看到曹阿爺,她便會想起小時候貧窮卻單純的美好歲月。 年年她都會抽出時間去看望曹阿爺,六年前,曹阿爺的眼睛越來越壞,曹飛華知道自己不是考科舉的料子,便要求跟著春二姐走江湖。 曹阿爺以為走江湖是賣藝,完全不知道春二姐做的是什么勾當,于是同意了。 曹飛華知道春二姐在作惡事,但他喜歡這種得錢方便的感覺。 因此二人多年來都瞞著沒說。 直到,遇上藺伯欽一行,曹飛華死了。 這下春二姐瞞不住了,她只有硬著頭皮告訴曹阿爺。曹阿爺雖然痛心疾首,但也沒有怪罪于她,只說一定要給自己的孫子報仇。 春二姐也想報仇,于是就有了和蔡高義聯手,在清遠縣刺殺吳光弼的案子。 “我曹阿爹即便抖露一些事情又有什么關系?一直都是我在跟你交涉,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卻要殺他滅口,我如何能放過你??!”春二姐朝蔡高義大吼道,“我不能讓你逍遙快活,我要你死,更要你全家都為此付出代價!” 蕭琸她恨,蔡高義她也恨。 對比自己斷腳,和曹阿爹的慘死,她選擇了報復后者。 即使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好過在悲痛、遺憾、怨恨中茍且偷生。 春二姐深知蔡高義身邊有死士,人脈靈活,且京城的高宅大院,官宦之家,她區區一個瘸腳的女人,要去報仇猶如蚍蜉撼樹,如何能將其扳倒? 思來想去,只有揭穿蔡高義! 法規之下,他必定免官賜死,家人不是流放也是充軍,斷不會得到好處。 眾人聽得此話,心底都有些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