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單峻海心里的淚淌成了河,感覺自己被家里的兩個女人背叛了。 “你這一晚上的,苦著一張臉,到底再琢磨些什么???”吃完晚飯,蔣婆子將小兒子給攔住,拉著他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娘,嚴山生那小子,居然送咱們福寶簪子?!?/br> 多大點人了,就這么會哄小姑娘,再大點,那還了得。 將心比心,單峻海當初就喜歡攢家里爹娘給的零花錢,然后湊到整數,就去鎮上,或是找那些來村里的游商買一點小姑娘喜歡的東西,不然為啥家里那么多堂表兄妹,他媳婦就看上他一個呢,還不是因為當初他這鋤頭鏟得好,一點一滴的,就將這花朵鏟到自己屋里來了。 在單峻??磥?,嚴山生就和自己一樣無恥,丁點大年紀,就覬覦人家家里的花骨朵了。 “那不是挺好的嗎,兩個孩子從小一塊長大,山生也沒什么朋友,就和福德還有福寶玩得好?!笔Y婆子一時間還沒明白兒子的意思,畢竟孫女的年紀實在太小了些,六歲的孩子,年女之防的年紀都沒到呢。 “憑啥啊,那是我閨女,他給福寶送東西,他就是不懷好意?!眴尉O萑肓松蛋职值哪д侠?,估計一時半會兒,爬不出來了。 “嗨,你是說山生那孩子喜歡咱們福寶?” 蔣婆子拍著大腿直笑,那才多大點人啊,能知道喜歡是什么意思嗎,正想要反駁兒子的話,但下一秒,蔣婆子就怔楞住了。 仔細想想,把這兩個孩子湊成對,還真不是不可以。 首先,作為一個女人,蔣婆子將心比心,婆媳問題,那就是千古難解的麻煩。 當初她嫁到單家的時候,單家的老太太可不好糊弄,要不是她自個兒的性格足夠潑辣,能夠立得住,還不知道被磨搓成什么樣呢,但一個孝字大過天,當初單家老太太還活著的時候,蔣婆子也是因此吃過不少苦頭的,好在對方歲壽不長,在長子單峻山出生后第三年就去世了,蔣婆子才因此松了口氣,徹底成了單家的當家人。 現在自個兒做了婆婆,蔣婆子就有些理解當初她婆婆的心情了,就好比家里的三個兒媳婦,即便她再想做的公正,這心里首先就有了偏好,先是老三媳婦,再是老大媳婦,剩下一個老二媳婦,她是頂頂看不上的,更別提給她什么好臉色了。 就這樣,蔣婆子還算是村里數一數二的好婆婆了,不打罵兒媳婦,也不仗著身份,在兒子兒媳里頭攪風攪雨,還早早給他們分了家,讓他們過自己的小日子。 不然為什么說多年媳婦熬成婆,就是因為在有婆婆在的日子里,比苦瓜水泡的,還要苦啊。 拋去其他條件,嚴山生有一點,就讓蔣婆子覺得很好了,那就是他沒娘,也就是說,福寶要是和他成了,嫁過去就是管家婆,還不用受婆母的欺負,光憑這一點,在蔣婆子看來,他就甩其他人一條街。 再說了,嚴家的條件也不差,鎮上有房有鋪子,家傳手藝能夠養家糊口,加上現在嚴家可是跟他們家合伙做著生意呢,將來兩家結了親,諒他們父子倆不會做出什么對不起福寶的事。 “老三啊老三,你可總算干了件明白事?!?/br> 蔣婆子越想越美,之前她就覺得紅娘說和的親事都不靠譜,比如老大兩口子,還有老二兩口子,相反老三和老三媳婦,那是從小一塊長大,自己看對眼的,感情上,就比另外兩對深厚了許多。 現在孫女兒和嚴山生不就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嗎,要是真有那緣分,她還得給老天爺敬上三炷香,保佑這對小情人長長久久呢。 “娘,你明白啥???” 單峻海正發牢sao呢,就看著他娘紅光滿面就回他屋找他媳婦去了,搞得他都有些不明白了。 “就是福寶還有山——算了算了,說了你也不懂,以后待人家山生好一點知不知道?!比f一,人家就成了你女婿了呢,蔣婆子沒說后半句話,畢竟還是沒影的事。 單峻海被親娘嫌棄地趕到了一邊,望著夜空中高高掛起的圓月,單峻海只覺的這一天,自己的心都是涼的。 “這些花兒長得真漂亮,以前我可從來都沒見過?!?/br> “這個木勺上雕的是什么,怪有趣的?!?/br> 因為縣太爺再一次來到單家的緣故,城里那些貴人也跟著來單家湊熱鬧來了。 第一次來單家的人,還沒有強烈的反差,而那些第二次,第三次來單家的人,看到完全煥然一新的單家,都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了。 寬敞的院子外圍了籬笆墻,不知道從哪兒移過來的喇叭花開的正好,纏繞在籬笆上,花朵極艷,將這個農家小院,點綴的分外美麗。 原本有些泥濘的院子被重新規劃了,通往堂屋的那條走到鋪了石子路,這些石子是福寶讓村里的孩子們找來的,都被河水重洗的圓潤,色彩各異,鑲嵌在泥地里,鋪成一條供兩三個人并排行走的小道,這樣的鋪裝方式,是這年頭的人沒見過的,不得不說,這種石子路,讓那些嬌貴的夫人都挑不出毛病來。 至于被石子路分為兩半的院子也被重新規劃了,所有的植物種植井然有序,院子里那株有十多年樹齡,幾乎蓋了一小半院子的葡萄樹藤下擺了張石椅和幾張石凳,也夠人乘涼休憩。 至于邊上那間用來養殖家畜的舊物,在那些家畜都送去山腳下那片牲畜棚后,被重新拆建,打算等到時候建成了,就和單家現在的小院打通。 因為那些家畜搬了,最初縈繞在單家邊上的那些糞便的臭味,自然也消失的一干二凈。 單家的墻重新刷了膩子,里頭的家具算不上用料名貴,可好歹也是煥然一新了,尤其是一些用來盛湯盛菜的小物件,簡直讓那些原本還端著的貴婦人恨不得抱住小聲尖叫。 這也是福寶想出來的主意,在委托木匠做碗和盤子的時候,讓他雕了一些立體的動物花卉在那些物品上,現在還不興這些東西,光是看個稀奇。 從一開始,福寶就對自家有一個明確的定位,按照他們家的情況,想要比富貴,肯定是比不過那些光顧他們家生意的貴人的,因此與其花更多的錢,做到一個讓對方比較滿意的程度,那還不如節省點話費,從其他新奇有趣的角度出發,再結合自家本來的田園優勢,營造出一個讓那些貴人吃的舒適,玩的開心氛圍環境。 和溫家夫婦一樣,原本只是抱著討好縣令的心過來的貴人,在看到單家翻天覆地的改變后,心里之前的抗拒沒了,加上單家的飯菜確實做得比飯莊的還要好,干脆就將單家定做了一個偶爾調劑調劑口味的地點。 在單家的牲畜以及農產品還沒有推入到千家萬戶的時候,單家私房菜的招牌,卻在壩江縣這個地方,小有名氣了。 當然,現在這個名氣僅限于鄉紳圈里,加上單家的主營也不是做菜,他們以每天招待一兩戶貴人的速度,慢慢的,借著口碑擴散著自己的影響力,漸漸的,連那些縣城里的普通人家,以及周邊縣城的鄉紳們,也開始聽說單家的事了。 單峻山作為縣城酒館的掌柜,貴人們都往鄉下跑了,這么大的動靜,他怎么可能一點都不知道,加上最近這段日子,越來越多來他們酒館喝酒的貴人開始談起了平柳村,談起了單家,他要是不傻,就該將這兩者結合到一塊了。 平柳村里,姓單的人家可不多,有那個財力弄這些事的,更是鳳毛麟角。 自個兒琢磨著不對頭,當天晚上,他就回家和呂秀菊談起了這件事,正巧,呂秀菊也想起了不久前隔壁那戶人家爭吵時那孩子的說辭。 “明天我就回鄉下看看?!?/br> 呂秀菊想著,就算這件事和老兩口還有老三家無關,回趟家,拔點菜葉子拿些雞蛋回來也好啊。 同樣的震撼,王春花的感受可比呂秀菊來的深的多。 原本分家得了二十畝左右的田地,王春花心里頭比誰都高興,可誰成想,剛分完家,老兩口和老三家就搞起了什么養殖的事,城里那些貴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一個個砸銀子鬧著要去老宅子吃飯。 王春花仔細一琢磨,就覺得不對勁了,老宅子的那一出出,感覺就像是為了把他們兩房踢開,然后再帶著三房發財似得。 這時候,再回過頭來看他們二房分到的東西,看著她那個傻呵呵還直樂的男人,王春花就覺得不是滋味了。 第61章 月餅 “秀菊回來了,你家小叔可是跟著你公婆發達了,現在見天的有那些貴人來家里,也不知道是干什么來的?!?/br> 呂秀菊一回村,剛到村口就被那些好事的人給攔下了,那些三姑六婆的,眼里閃爍著八卦的光芒,恨不得從呂秀菊身上,多打聽到一些關于單家的事。 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單家的三個兒媳婦,呂秀菊的嘴巴最大,剩下的兩個,老二悶,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老三精,問她點家里的事,通通推說不知道,倆人都不是那種特別好套話的人。 現在單家分了家,最喜歡和人家聊東家長西家短的呂秀菊去了縣城,導致村里那些長舌婦們,缺少了八卦單家的素材,吃飯都沒滋味了。 “我在縣城能知道點啥啊?!?/br> 呂秀菊一聽大伙兒的話,心里就有數了,感情現在縣城里議論的單家,還真是他們家啊。 “我回來還有事呢,這不是我們家峻山的東家分了點中秋的月餅,特地讓我拿回來孝敬爹娘的,都是上好的精面做的呢,想要拿錢買,可不便宜?!眳涡憔帐掷锪嘀粋€小木盒,里面裝的,就是她口中的月餅。 說話間,呂秀菊還不忘掀開點蓋子,讓圍觀的人瞅瞅里面裝著的東西。 月餅的圖案精致,上頭花紋清晰,整體呈焦黃色,略微帶著幾分油光,看上去比村里人自己用模具做的月餅,不知道好上幾分。 “峻山一直都是孝順又出息的,秀菊啊,嫁給這樣一個男人,你可跟著享福啊?!惫?,因為呂秀菊那三言兩語的,村里人暫時忘了剛剛熱議的話題,爭相夸贊起單峻山來。 在他們看來,單家再風光,畢竟還和他們一樣下鄉下窩著,單峻山一家就不一樣了,在縣城里有了一個屬于他們自個兒的院子,單峻海還是大酒館的掌柜,手下管理著十幾號人,有時候村里有后生想要去縣城找什么活計,都會托單峻山幫忙。 因此,在他們的意識里,單峻山的成就,還是旁人暫時無法企及的。 “哪里哪里?!?/br> 呂秀菊客氣的笑了笑,實際上她拿來的這一盒月餅,只有其中兩個是拿回家孝敬單老頭夫婦倆的,剩下那七八個月餅,她都打算拿回娘家去。她娘家的村子離平柳村也沒多少時間的路程,等她打探完消息就過去,也不礙事。 只是她知道名聲的重要性,反正當著村里人的面,她必須得讓他們知道了,自家兩口子到底有多孝敬老人。 “那我就先走了,等會兒咱們再聊?!?/br> 呂秀菊急著打探老家的情況呢,沒有閑工夫跟人扯淡,因此寒暄了幾句,她就匆匆忙忙朝村子里趕去,在走到一條小岔口的時候,她猶豫了幾下,往一個并不是單家老宅位置的方向走去。 “大嫂,你怎么來了?!?/br> 王春花正在打掃家里的院子呢,就看到大嫂呂秀菊走了進來。 分家后,二房就重新從村里買了一塊宅基地,然后重新修建了房子,他們沒有太多的余錢,因此修建的房子遠沒有單家老宅闊氣,連帶著上次分家分到的那些家畜,都得擱院子里養著。 不過村里多數人家都是這樣的情況,他們家里人少,算起來,還是寬敞的了。 “老宅子到底都發生了些什么事?我和你大哥怎么從來都沒聽說過呢?” 雖然分家了,可呂秀菊還是沒有改變她對王春花的態度,在她看來,王春花膽小又懦弱,自己撐不起來,就合該被欺負,因此當著她的面,呂秀菊絲毫沒有遮掩自己囂張又霸道的脾氣,進到二房家里,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涼茶,然后就頤指氣使了起來。 “大嫂,你說的是什么事???” 王春花的眼神閃了閃,她大概猜到這個女人的來意了。 “就是村里人說的老三家和鎮上屠戶做生意的事,之前爹娘也沒說過啊?!眳涡憔兆詣雍雎粤酥胺旨业臅r候,單老頭提出過讓他們夫妻倆回來搞養殖的生意,但是被他們夫妻拒絕的事,口述時散發的語氣,好像老兩口存心蒙蔽了他們似的。 “還有城里來的貴人,那些人沒事為什么上老宅子吃飯啊,這里頭又有什么門道?”呂秀菊想啊,那些貴人平日里見都見不到一面,要是能夠搞好關系,以后豈不是她兒子的助力。 她可是聽說了,縣里幾個舉人老爺都過來了,他們中的誰肯指點她兒子幾句,憑福宗的才智,考個秀才還不是輕而易舉的。 “大嫂,你是知道的,我們家老二從來就不會去打聽這些,還有爹娘最疼老三,有什么好事,也不會讓我們二房知道,倒是大哥大嫂你們,說起來,你們長房才是承重的,即便爹娘以后靠老三養老了,可也不至于什么事都不和你們說一聲吧?!?/br> 王春花唯唯諾諾的小聲說道,言語間,帶著挑撥離間的意思。 “呵,一段時間不見,你還學精了?!蓖醮夯ǖ幕鸷蜻h遠不夠,那點小聰明呂秀菊一眼就看透了,可即便她知道王春花在這兒給她拱火呢,她還是忍不住生氣。 是啊,就算分家了,他們家還是長房,真有什么賺錢的生意,憑什么不告訴他們一聲呢。 “行了,收收你的小心眼,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眼皮子淺呢,就知道盯著爹娘那點東西,我告訴你,我和你大哥關心這件事,只是因為不想爹娘一把年紀到時候被騙,或是惹怒貴人,鬧出什么解決不了的大麻煩來?!?/br> 呂秀菊理直氣壯的教訓了王春花一通,看著她憋屈的模樣,一下子爽快了許多。 果然,人都是要靠對比的,再怎么樣,她呂秀菊都比她王春花來得好。 “真是的,找你問屁點的事你都不知道,真不懂老二當初把你留下,到底是什么想法?!眳涡憔毡梢暳送醮夯ㄒ环?,然后將杯子里的涼茶喝盡,拎上食盒就走。 她算是白來了這一趟,本來還想著從二房這兒打聽點消息呢,結果一堆蠢貨,什么都打聽不出來,還不如剛剛直接回老宅呢。 呂秀菊走后,王春花氣的將她喝過的那個杯子徑直砸在了地上,捂著胸口,激動的直喘氣。 一個個都欺負她,王春花面目猙獰的看著呂秀菊離開的背影,拳頭捏的緊緊的。 “娘,剛剛我是不是聽到大伯娘的聲音了?” 梅娘現在已經是一個十二歲的大姑娘了,在村里,已經是能說親的年紀了,相看個幾年,等到十五六歲出嫁,再晚些,好點的對象恐怕都得被人搶光了。 或許是基于王春花曾經的不靠譜,梅娘的婚事,被單峻河委托給了自己的親娘相看,或許也是因為這件事,王春花和這個大閨女之間的隔閡更加深了,平日里倒也沒表現出來,但就是淡淡的,一點都不像是一對母女。 相反蘭娘在分家后,倒是和王春花這個親娘親了不少,只是現在她依舊最聽的還是大姐梅娘的話,只是不知道梅娘出嫁后,她又會怎樣。 “嗯,你大伯娘剛剛來了,走的時候,不小心將咱們家杯子給打碎了?!?/br> 梅娘出來后,王春花臉上的神情又恢復成了以往受氣包的怯弱模樣,然后蹲下身撿著地上的茶杯碎片,將杯子被打碎這個鍋,甩在了走遠的呂秀菊身上。 “大伯娘也太不小心了?!?/br> 這件事,梅娘倒是沒有懷疑,畢竟之前沒分家的時候,呂秀菊那脾氣就擺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