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你們老單家也太欺負人了?!?/br> 廚房里一群女人忙的熱火朝天,正當呂秀菊打算支使著王春花將蒸好的芋頭給端出去時,外面一聲咆哮,呂秀菊打了一個激靈,眼神發亮的看著外頭,心思蠢蠢欲動。 “春花,這不是你娘家媽的聲音嗎,還不趕緊過去看看咋的了?!?/br> 呂秀菊推了推木楞的王春花,也沒管對方的反應,趕緊沖了出去。 “大伙評評理,我們王家難道就不是單家的實在親戚?每桌桌面上的白切rou都那么實在,怎么到了我們那一桌,就只剩下表面光了呢?” 王婆子沖出來,想也不想就跑去最近的那桌酒席,搶過人家手里的筷子往那碗還冒著些許熱氣的白切rou盤子里一撥,上面蓋著厚實的三層rou片,再底下才是白菜,看rou的分量很算足了。 想著他們那盤只有最外層薄薄一片,其他都是水煮白菜的白切rou,王婆子只覺得單家實在是太欺負人。 “親家伯母,今天可是我大侄女的好日子,您老人家非得壞我們單家的好事不成?”呂秀菊這次可沒跟她客氣,雙手叉腰,下巴一臺,盡顯潑婦本色。 “你你你?!?/br> 王婆子眼珠子一轉,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哀嚎起來,“單家欺負人啊,瞧不起咱們這些窮親戚,狗眼看人低,我不活了?!?/br> “娘,你快起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春花都是懵的,她不是給爹娘送了飯菜過去嗎,怎么爹娘還鬧起來了。 “怎么回事,我還想問你怎么回事呢,一盤白切rou,沒看見幾片rou,全是白菜,一盤韭菜炒雞蛋,也就頂面一些雞蛋,剩下的全都是韭菜,這是招待親家的樣子嗎,你們單家家大業大,看不起咱們這些窮親戚就明說,我們王家也不是那種沒臉沒皮的?!?/br> 王婆子連王春花這個沒用的閨女都怪上了,他們今天來可是來打牙祭的,白菜韭菜有什么吃頭,他們真正想吃的,是大塊大塊的rou,還有精面揉的饅頭啊。 “真是好笑了,鄉親們給我作證啊,后頭灶房的菜都是我親手盛的,王婆子這是損我呢?!?/br> 呂秀菊鳳眼一瞪,一手叉腰指著王婆子詰問了起來,“看在是親家的份上,我給你留臉了,到底是誰大喜的日子來我們單家打秋風的,哪戶要點臉的人家能做出拿著一把藿菜帶著家里幾十口人來吃酒的?!?/br> 王婆子停止哭鬧,面不改色氣不喘,絲毫沒有被罵不要臉的難堪,她推開一旁的閨女,拍拍屁股上的灰站直了身體:“不要臉的小娼婦,你說你給盛的飯菜分量是一樣的,那為什么我們那桌的rou就比人家少呢?” “笑話,每一桌我給的分量可都是一樣的,誰知道是不是有些不要臉的人嫌rou不夠吃,故意來訛人的呢?” 呂秀菊現在可是自認自己站在道德制高點,哪里還會怵那老婆子:“再說了,菜可是你閨女端出來,我還能控制她端哪碟菜到你們那桌去了不成?” 說罷,呂秀菊推開王婆子,沖向了后院,沒多久,她就端著兩盤空盤子出來,身后還跟著浩浩蕩蕩一長串的王家人。 “大伙兒看看啊,兩盤熱菜才上多久啊,就吃的精光光的,是不是被我說中了,嫌我們給的還不夠多,故意鬧上一場想要訛我們單家,也不想想,酒席的量是之前就定下的,他們吃的多,也就意味著人家桌面上的菜分量得少了,我說親家伯母,你也要點臉吧?!?/br> 呂秀菊早就想過了,頭兩盤菜,按照王春花那性子,一定會給她爹娘送過去,而王家那群孩子,但凡吃酒席都如同蝗蟲過境一樣,只要飯菜上桌了,不管是rou還是其他,都能吃得精光,攔都攔不住,到時候就憑兩個空掉的菜碟,他能有什么證據說她給的rou少了,還不是因為他們貪心覺得rou還不夠吃嗎。 如呂秀菊算計的一樣,村里人同樣也覺得是王家人做的太過分了,之前王春花給王家人端過去的可是頭盤菜,按理是送到主桌去的,呂秀菊作為盛菜的人,沒道理給主桌小分量的rou和蛋啊。 加上王家人有前科,仗著王春花娘家人的頭銜,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單家的酒宴上蹭吃蹭喝了,估計這一次單家沒請他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不過對方消息靈通,還是被他們知曉了單家要給新出生的小孫女辦洗三酒的事,因此不要臉的又纏上來了。 “你,你……” 王婆子哪里說得過嘴皮子溜的呂秀菊,聽著邊上人的指指點點,氣的她恨不得撕爛呂秀菊的嘴。 還是王老頭要點臉,攔著正要對罵的王婆子往院子外走去,還不忘叫上那些眼饞盯著其他桌桌面上的飯菜的孫子孫女。 他們王家還得靠著單家呢,可不能讓老婆子徹底把單家人給得罪了,剛剛外頭鬧了那么久,也沒見蔣婆子出來,可想而知單家大兒媳婦的舉動,她也是默認的。 不就是一餐飯嗎,不吃也餓不死,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讓這件事快點過去,不能讓單家徹底厭了他們這門親戚。 王家人灰溜溜的離開,對其他客人并沒有造成太大影響,尤其是當客人們看著之后送上來的每盤飯菜分量都比之前跟足的時候,心里還覺得王家人走的好。 也沒人覺得單家對親家太絕情,要不是王家得寸進尺,這酒席不是吃的好好的嗎,要怪也只能怪王家自己太貪心。 呂秀菊滿意了,得意地朝傻愣著的王春花看了一眼,哼著小曲兒回了灶房。 “二嫂?” 蘇湘坐月子不能出房門,因此外面的爭執吵鬧,她聽了一些,卻也沒聽清楚。 此時她正給閨女喂奶,就看著二嫂面無表情從外頭進來,直勾勾地盯著她懷里那個喝奶的孩子。 蘇湘皺了皺眉,總覺得她這個二嫂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 “弟妹啊,孩子生下來這么多天了,我還沒好好瞧過她呢,論帶閨女,我比你有經驗,這不外面的酒席忙活的差不多了嗎,我就想找你來聊聊?!?/br> 王春花扯了扯嘴角,她就不明白了,同樣都是丫頭片子,為什么家里的其他人都向著三房的賠錢貨。 對方這句話說得合情合理,蘇湘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只能看著王春花朝她越走越近。 單福寶正美美地喝著奶呢,就感受到背后一陣惡意,她抖了抖身子,蘇湘只當女兒著涼了,把她摟地更嚴實了些。 “啊啊——” 單福寶也親昵地往小娘親懷里鉆了鉆,穿越以后,她喜歡上了這個親近的感覺,自然也忘了剛剛一瞬間感受到的惡意。 “這孩子,長得真好?!?/br> 王春花站在蘇湘邊上,湊近看著她懷里的孩子,怔忪著說道。 原本她覺得自己會厭惡這個孩子的,可等湊近了,她發覺自己似乎厭惡不起來。 是啊,她只是個孩子,那些人偏心和她又有什么關系呢。 王春花抹了抹眼角,終于忍不住,跪坐在炕邊,看著那個撲閃著眼睛朝她所在方向看來的孩子,嚎啕起來。 “福寶,你二伯娘心里好苦啊?!?/br> 蘇湘:…… 福寶:…… 她還是個寶寶,這個自稱是她二伯娘的女人,是不是找錯哭訴的對象了? 第9章 哥哥 “福寶啊,你二伯娘這命可真是苦啊?!?/br> “我娘家……” “我婆家……” “我那兩個閨女……” “啊,我這輩子就是在苦泔水里泡大的啊,誒呀我的福寶啊……” 王春花就跪坐在炕床邊上,看著小小一團的單福寶,拍著炕沿連哭帶唱把這些日子來自己的煩心事都給說出來了,也沒意識到她對面除了單福寶這個奶娃娃,還有蘇湘這個大人在著呢。 “二嫂,你和福寶說這些,她也聽不懂啊?!?/br> 蘇湘都懵了,看著這樣的二嫂,都不知道她是制止好呢,還是任由對方哭下去好,不過對于王春花現在的舉動,蘇湘心里是很不滿意的。 今天怎么說都是她女兒的好日子,而王春花當著她的面就開始號喪,不知道的還以為家里死人了呢,再好的福氣都被她給哭沒了。 從陰謀論的角度來說,王春花選擇對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吐苦水,這一點在蘇湘看來就是莫名其妙的,她更愿意相信,剛剛王春花那些抱怨,都是說給她聽的。 尤其你聽聽她說的都是什么? 怪娘給福寶重新取了名兒,怪娘給福寶辦的洗三宴比她兩個閨女來的大,怪大伯哥偏心眼,給了她閨女銀鐲子。 一樁樁的,看似怪的都是別人,實際上還不是沖著她閨女來的? 沒想到以前看上去膽小如鼠的二嫂還有這個心計,蘇湘喘氣的動作大了些,將年幼的閨女護的牢牢的,生怕這個腦子不清醒的女人等會兒又做出其他什么事來。 而還是個奶娃娃的單福寶,和她的小娘親一樣,要不是顧忌自己的年紀不應該聽得懂王春花的抱怨,她都想露出一個懵逼臉來了。 她還是個寶寶,和她抱怨這些,真的好嗎? 對于才剛出生三天的單福寶而言,這個新家還是很和諧的。 雖然有些混,但是對家庭負責,疼愛妻兒的小爹爹,溫柔賢惠疼愛兒女的小娘親,一個今天第一天見面,感覺卻很不錯的親哥哥。 除此之外,潑辣偏心的奶奶和沉默穩重的爺爺,以及特別熱情大方的大伯娘,還有幾個尚且年幼的堂姐,都讓單福寶覺得這個家庭的氛圍一定特別溫馨。 王春花這個二伯娘的出現,打破了單福寶之前的期望,也是,一個家族枝繁葉茂,怎么可能沒點矛盾呢。 不過二伯娘對著她抱怨爺奶偏心,抱怨家里人都針對她的娘家人,這點就讓單福寶看不明白了,和小娘親一樣,單福寶同樣認為王春花這段話壓根就不是說給她聽的,而是借著這個口,說給蘇湘聽的。 “三弟妹啊,你的命可真好?!?/br> 王春花還真沒兩人想的那么復雜,首先她就沒那個腦子想那么多有的沒的,她剛剛那通發泄,就是真情實意的爆發。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看著三房那個讓她嫉妒了好些天的娃娃,就覺得特別親,以前壓在心里的委屈,也特別想向她訴說。 王春花覺得,別人都不能理解她,但是那個孩子一定可以。 想想就有些傷感,這樣好的孩子怎么就沒投生到她肚子里呢,哪像梅娘和蘭娘這兩個養不熟白眼狼,心里想著的就只有她們那對偏心眼的爺奶,一點都不將她的話當回事。 想著自己之前好心的勸說反而還被閨女一通懟王春花心里就來氣,她想著,如果福寶是她閨女,即便也是賠錢貨,可她一定會對她比對梅娘還有蘭娘好很多的。 “二嫂,我好像聽見娘在喊你了,要不你出去瞧瞧?” 蘇湘覺得王春花的眼神有些可怕,似乎恨不得將她的寶貝福寶搶過去似得,趕緊找了一個理由,想把人支使出去。 “娘喊我了?” 王春花怔了怔,剛剛哭的太投入,她都沒聽見。 也沒懷疑蘇湘是不是騙她的,想到婆婆找不到人后可能會有的嚴重后果,王春花打了個寒顫,擦了擦眼淚,收回黏在單福寶身上的眼神,一步三回頭地往門外走。 在她離開后,母女倆忍不住都松了口氣,下一秒門簾又被拉開,兩人還當是王春花去而復返,差點沒被嚇死。 不過這一會兒進來的可不是王春花了,而是三房今年剛滿四歲的德哥兒。 單家條件好,幾個孫兒自然養的也精貴。 在村里多數人還在溫飽線徘徊的時候,單家的男孩每隔兩天就能吃一個自家母雞下的蛋,要不是單家還得供大孫子念書,就是一天吃一個,單家人都不帶心疼的。 除此之外,單家也是村里少有的隔三差五就能吃rou的人家,作為家里的男孫,他們那份自然少不了,因此四歲的單福德養的白白胖胖的,加上繼承了父母雙方的優質基因,看上去就格外討人喜歡。 除了被寄予厚望的長孫,單福德也是單家第三代里最受單家老兩口寵愛的孩子。 “娘,我要看meimei?!?/br> 單福德是在酒席的間歇溜進來的,手里還攥著一個小雞腿,嘴巴油乎乎的,顯然沒少吃好東西。 剛剛在外面的時候,單福德的眼睛就黏在了父親抱著的meimei身上,只可惜長得矮,蹦蹦跳跳也只能看得清meimei身上那件天藍色的襁褓。 這讓單福德別提多喪氣了,這不,一看剛剛爹爹將meimei送回了房間讓娘親給喂奶,趁著大人不注意,他自己就攥著雞腿偷溜進來了。 在meimei出生前,單福德和爹娘都是睡一間房的,反正農家自己搭的土炕都寬敞,再來五個人都能翻身打滾。 考慮到單福德的小短腿,單峻海特地打了個木臺子,高度正好可以讓兒子踩著上炕,只見他靈活的將腳上的布鞋一蹬,蹭蹭蹭就爬上了炕,手腳靈活的爬到了娘親的邊上。 “meimei,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