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他還沒說話,門先被打開:“夫君,你能坐起來了?!”杜衍他娘撲到了床邊,驚喜交加。 顧敏悟:“……” 杜衍:“……” 江月兒:(@﹏@)~ ………… 去顧家的認親以一個連杜衍都想不到的方式得到了結果。 經過他娘那一喊,原本臥床據說都有大半年的顧敏悟居然都能坐起來了。 雖然阿敬他娘一喝破之后,顧敏悟就瀉了那口氣,又躺了回去,但是隨后的郎中過來診脈時也說了,他的脈相有力多了,再好生調養一段日子,說不定病就能好。 江月兒看他那樣,還以為他是得了治不好人的肺癆,想不到郎中說,他的病原本就不大,只是情志不舒,加上覺得生而無望,不肯積極治療,就拖成了這個程度。 現在被江月兒一氣(當然郎中不是這么說的),郎中說他肺竅通了,病氣可以盡快散去,只要謹遵醫囑,這病不出半月就能好。 現在顧敏悟喝了安神湯已經睡下,杜衍他娘就握著兒子的手坐在偏廂里不放:“你別怪你爹。這些年他誰也不說,但我知道,他每天都牽掛你。盧老爺的每封信他不知道翻來覆去要看多少遍,只是他來信不多,也不敢通過官驛,這些年也只有三封來。那天香嬸,就是你的奶娘,你還記得嗎?” 杜衍搖搖頭。 江月兒不懷好意地接了一句:“她是不是會唱《十二月花》?” 杜衍他娘眼睛一亮:“是啊,就是她!香嬸以前經常唱這首歌哄你睡覺,你還記得?” 江月兒:“噗?!笨刹粏螁问怯浀?,還會唱會演呢! “香嬸怎么了?”杜衍暗暗捏江月兒一把,岔開話題。 杜衍他娘奇怪地看這倆人一眼,道:“香嬸打掃書房的時候,不小心掃到桌上的信,信破了一個大口子,老爺他不開心了很久。你怕是不記得了,老爺小時候多疼你,他每天下衙之后,總要抱你一會兒,還讓你騎大馬——” 杜衍他娘說著說著就要抹眼淚。 江月兒聽著也難受:雖說她剛剛罵得很痛快,可她不能否認,像顧敏悟之前的選擇才是最理智最正確的。 “我是怎么丟的?”杜衍悶悶道。 杜衍他娘眨下眼淚,道:“那天我把你交給盧志遠,就是盧老爺,盧老爺把你抱上船之后,你趁他不注意溜下了岸。你打小聰明,不管看了什么,到了哪,只要一遍,第二回就錯不了。先時我們也到碼頭玩過,你肯定想自己找回家的。等盧老爺發現你不見,你已經下了碼頭。他說他就攆在你后面下了船,就這么一會兒,你就被那人牙子給抱走了?!?/br> 這件事顯然也是杜衍他娘的痛苦之處,她才說這兩句話,就又滴下淚來。 “是我的錯,我該直接把你送上船的?!彼龁柩手f道。 若不是兩年后盧老爺來信,說找到了他的蹤跡,她早就撐不下去了。 蒼天有眼!人拐子曲曲折折地,也把容寶帶到了楊柳縣。她的兒子苦盡甘來,進了江家這樣的好人家里,她再沒什么放不下的了! 杜衍猶豫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杜衍他娘身形劇顫,抱住他失聲痛哭:“我的兒,我的兒??!這些年,你想煞娘了??!我的兒??!” 江月兒眼窩子又漫上了眼淚:像顧老爺那樣又臭又硬的,她能翻著花樣罵他一天都不解恨,可杜衍他娘……她是真的苦。 她聽不下去,起身出了房,還把墨生和荷香拉了出去。 她覺得,這個時候的阿敬,一定希望跟他家里人單獨相處一會兒。 然而,一出了門,江月兒就呆住了:衛老爺帶著福壽站在顧家門外,不知道聽了多久。 江月兒頭皮一乍:他不是吧?今天不是說好了,她陪著阿敬到顧家來嗎?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他記得還來催更? 她完全沒想到,衛老爺也可能不是來找她的。 不過,面對兩個催更狂魔,不管是哪一個,江月兒自己的心先虛了。 她小碎步蹭到衛老爺面前,賠著笑:“衛老爺,您怎么來了?” 走近了她才發現,衛老爺那張圓團團的臉上寫滿了傷感。 他看了江月兒一眼,邁步進了顧家的院子。 隨即,院子里傳來一聲驚呼:“見過陛下!” 江月兒跟在后頭,傻了。 陛陛陛,陛下?是她想的那個陛下???? ………… 到回到客棧的時候,江月兒都覺得自己還在夢游。 被杜衍戳一下,她終于半條魂魄從九天云外落下來:“阿敬,你說,衛老爺會不會把我捉到皇宮里催我畫畫???” 杜衍:“……”為什么這丫頭總是能找到這么奇特的角度來思考問題?正常的情況,她不是應該擔心自己有沒有哪得罪衛老爺,免得被當今皇帝記恨穿小鞋嗎? 江月兒顯然不是一般人物,她被自己想象出來的場面嚇壞了:“可我畫不出來啊,怎么辦?阿敬,被皇,不是,被老爺陛下他老人家一嚇,我更畫不出來了!怎么辦?” 她這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即使自己思緒也紛亂一團的杜衍也忍不住為她一揪心:“放心吧,不會的,衛老爺不是那等不通情達理的人?!弊钪匾氖?,她即使被帶進皇宮,也只會因為她那詭異的運氣。 當然,運氣這種事,這小丫頭也把控不了,干脆就不說來讓她白擔心了。 對杜衍來說,此次認親還有一件更要緊的事。 “對了,我娘之前說,我的生辰是什么時候來著?”杜衍皺眉苦想。 江月兒不疑有他:“不是說了嗎?三月三,上巳節那天你出生的?!?/br> “是啊,上巳節那天?!倍叛苤刂氐貜娬{道:“我比你大半歲啊?!?/br> 大半歲?江月兒這才遲鈍地抬頭,見這個之前還一臉苦大仇深的家伙可惡地大笑一聲:“來,叫聲哥哥我聽聽!” “……你休想!” 江月兒怒目圓睜:就知道這家伙無時不刻都在想著翻身當哥哥! 杜衍好整以暇:“哦,我知道你現在還想不轉,我們不著急,等你適應幾天,別忘了到時候叫我哥哥啊?!?/br> 白喊了這么些年jiejie,這回可得好好找補回來。 為什么之前她覺得這人可憐來著?他明明這么討厭,讓人恨得牙根兒直癢癢嘛! 她氣得要跟從前一樣來推他,被一把捉住手,那人還挑起了眉毛:“以下犯上,這就是你這當meimei的該做的事?!” “?。。。?!”江月兒一怒之下張嘴就要咬下去! 杜衍早在跟她斗智斗勇的過程中練就了先知之力,還不等她咬下去,搶先托住她的下巴,還沒開口。 “你們在干嘛?”一聲斷喝自他后邊響起! 江棟不知從什么地方冒出來,拽住女兒,怒視這臭小子:“你在干嘛?!” 那臭小子居然敢摸他女兒的下巴,簡直是豈有此理!他女兒的下巴也是他能摸的?! 雖說作為當爹的,這些年早把這小子納入了女婿的第一候選人之中,但不代表這小子可以占他女兒便宜了! 以前是兄妹,還能睜只眼閉只眼,眼看以后這小子要改姓顧了,那就得趁早劃清界限! 杜衍:“……我,我就是跟月妹開個玩笑?!?/br> 以前叫jiejie也就算了,叫月丫兒也勉強可以?,F在不叫月丫兒,連月妹都叫上了!這小子……江棟覺得,他的手有點癢,迫切想用這小子的臉皮蹭個癢! “阿爹,阿敬他要打我!” 靠山來了,江月兒就不怕了,躲在她阿爹后面,先告上一狀再說! 誰知道,她這一告狀,她阿爹的眼神變得很怪異:“你說他要打你?”不是要摸你? “嗯!”江月兒氣鼓鼓地道:“他逼我叫他哥哥,我不叫,他就要打我!” 杜衍:“……我那也叫要打你?”簡直是六月飛雪,明明是他在防衛??! 江棟卻放松了下來:“他要打你???”不是摸你——不是,要打人也是不對的! 這樣一想,江棟目光頓時又兇狠起來:“說說怎么回事?!?/br> 杜衍:為什么阿叔對我的態度變得這么快? 江棟:廢話,你以前是我兒子,現在是“有可能覬覦我女兒的臭小子”,不對你兇點,我女兒吃虧了怎么辦? 杜衍委屈道:“是月妹要咬我,我才捉住她下巴沒讓她咬下去,不是要打她?!?/br> 月妹?這稱呼……江棟聽得也很想打你好嗎? 不過,聽見女兒沒吃虧,江棟就選擇性地忘了前面那半句話,把女兒拉走,還不忘丟下一句警告:“以后他再想打你,趕緊叫阿爹,知道嗎?” 杜衍:“……”不是說了,我沒打她嘛???! 江月兒大獲全勝,美滋滋挽上自家阿爹的胳膊,得意且響亮地應道:“知道了,阿爹!” 杜衍:“……”總有種不妙的預感怎么辦。 江月兒卻完全沒體會杜衍的預感,她被她阿爹拉走后,回了自己的房間。 想起先時自己在顧家說的事,有點忐忑地道:“阿爹,我把你的身份跟阿敬他爹說了,怎么辦?” 江棟卻不吃驚:“顧敏悟那個樣子,你說出來,刺激他一下,未必不好?!?/br> 他跟梁王的恩怨還沒有結束,雖說自這一路行來,從蛛絲馬跡中江棟可以判斷出,陛下跟梁王之間并沒有像外界傳聞的那樣和睦,但梁王從先帝時期就手握重權,如今到了現在,歷經兩朝榮寵,已經是尾大不掉,梁王,并不是那么好除去的。 他得為女兒盡早打算起來。 如果沒有衛老爺探訪梅州顧氏的這一事,江棟或許會另外考慮女兒的歸宿,但有了這件事,可以證明顧敏悟圣眷仍在。而且衛老爺不遠千里從京師來看他,恐怕整個朝野這也是獨一份了。 有了圣眷,顧家東山再起的時候指日可待。 他即使沒有進過朝堂,但他自小受父祖熏陶,深知什么罪過都比不過圣眷優隆。 尤其顧家的事完全是被鹽務整頓牽連才導致的,這些年陛下一直沒放下它,說明這件事在陛下心里也是意難平。 剛登基的時候,根基不穩,陛下無法對抗這么多朝臣,現在十年過去,今非昔比,只要顧敏悟能夠再度展現他的才華,衛老爺肯定會重用他。 那么,將月丫兒托付給顧敏悟的獨子,他也可以放心了。 他對顧家有這樣的重恩,不怕顧家不善待月丫兒。當務之急,是先把月丫兒的事定下來,遲則恐生變。 江月兒不知道這片刻功夫,她爹心里轉了這么多念頭,聽見她阿爹不怪她,立刻高興起來:“那就好了。阿爹,那你說,顧家那人會好起來嗎?” 江月兒對顧敏悟的又臭又硬很有意見,現在還不想叫他阿叔呢。 江棟笑道:“陛下給他賜了藥材,有秦王爺從府里帶來的御醫,他怎么可能不好?” 江月兒舒了口氣:她那么罵顧敏悟,其實也怕把人氣死了。如今她爹這么安慰她,可叫她心里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又問她爹:“對了,阿爹,怎么沒看見阿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