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尤其是楊天喜犯的事還不止這一件,這所有的加起來都夠他死幾個來回了。 想到這里,楊隊長血氣涌上來,連站都站不穩了! 他想親自出面去向果果和顏溪他們道歉求情。 楊天喜是他弟弟唯一的兒子,是他家的獨苗,就算免不了他坐牢,但至少也該保住他一條命啊。 郭桂英作為楊隊長的妻子,跟他在一起生活幾十年,哪會不知道丈夫的心思。楊隊長的腳步還沒踏出門外,她就站在他背后說道:“楊友林,你今天要是敢走出這門,那咱們家這日子也別過了!” 楊友林青筋暴起:“你胡說八道什么呢?” 郭桂英冷笑道:“我胡說?你還覺得我胡說什?你看王金鳳他們母子幾個干的事,那是人事嗎?去侵犯人家一個女同志,這么畜牲的事也虧得他們干的出來!” 楊友林的聲音有點虛:“他們那不是還沒得逞嗎……” 郭桂英打斷道:“對,他們是沒得逞??伤麄儧]得逞,那是因為人家女同志自己運氣好!如果她當時沒有被人及時救下,你說最終會是什么后果?你那好侄子毀的可不只是人家的清白,更是人家的一輩子!人家一個好好的女同志,憑什么就要受你們家人的侵害?” “以前楊天喜干些偷雞摸狗的事,你護著他,到現在他作惡多端,你居然還想要包庇他。他今天敢對人家女同志下手,指不定明天就敢殺人放火!你難道都忘了幾個月前你那好侄女砸傷顏溪同志腿那事了?看吧,他們可是早早就想好了怎么算計人家呢,那次楊娟娟是害錯了人,那這次呢?我告訴你楊友林,你這根本不是在愛護他,是在害他,是在助紂為虐啊你知不知道?!” “你看看咱們這生長隊有多少人家沒在怨著你的,那都是因為看在你是生產隊隊長的份上,人家才不跟你說什么,難道你還真以為憑一個隊長的身份就可以頂天了?你要是想看我們一家子人從此都跟著你被人戳脊梁骨,那你就盡管豁出你那張老臉去求情吧,不過我看到時候你這隊長也別當了,干脆跟你那好侄子好弟妹一起蹲到牢里吃牢飯得了!” 楊友林被郭桂英一番冷嘲熱諷的話駁斥得啞口無言,臉上白一陣,青一陣,變換得煞是精彩。 夫妻這么多年來,家里大小的事情一貫都是他做主,今天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妻子態度如此強硬的反對他。 楊友林忽然感覺很無力。 可他們家這回不只是郭桂英,就連他所有子女也都站在與他對立的一面。 他們這些人心里的怨言不是一兩天造成的,楊友林對楊天喜這個侄子,比對他們這些親生子女還要好,他們怎么可能不怨! 王金鳳這次終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了,現在事情敗露可不止是被打罵一頓或者是坐牢這么簡單,那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要被拖出去槍斃的。 王金鳳只能去求楊隊長,他們家天喜可是他唯一的侄子,他總不可能見死不救吧。 王金鳳本以為吃準了楊隊長,可楊隊長現在自己還正愁著呢。王金鳳沒見著楊隊長,便又在他家門口撒潑打滾,干嚎起來,大罵楊友林見死不救,還罵他不顧侄子的死活會遭天譴云云。 楊隊長在屋子里聽了一陣,臉色鐵青,最后還是郭桂英出面,對著王金鳳冷冷的說:“叫吧,你就繼續叫吧,再叫大一點聲,現在公安還沒有走呢,正好可以讓他們現在就把你抓到牢里去?!?/br> 王金鳳被嚇得啞了一陣,可她哪是那么容易罷休的,繼而就罵起郭桂英來。 郭桂英才不怕她罵,這種人就是典型的不見棺材不落淚。 郭桂英怒極反笑道:“我以前一直忍讓你,那是不想跟你這種人一般見識,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你怪不了任何人,那全都是你自己作出來的,瞧瞧你們家的兩個孩子都被你教成什么樣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那骨子里的根都是爛的,真正害了他們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你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我要是你啊,哪還有臉罵得出口,早就在老楊家的祖宗面前以死謝罪了?!?/br> 以上這些事情,顏溪和果果當然都聽說了,別說楊隊長最終沒有出面求他們,就算是他真的求了,他們也不可能會答應放過楊天喜一家的。 就說她左腿被釘耙砸傷的事,當初傷口那么深,流了那么多血,一只腿差點就廢了,到頭來才知道那根本不是楊娟娟不小心,而是早有預謀,只不過是人家技術不純熟,砸錯了人而已。以前沒有追究,那是他們沒有證據,現在事實都擺在面前,再輕拿輕放,那她們遭了那些罪豈不是白受了?更何況這次事件發生的性質可比上次還要惡劣得多,他們隨隨便便就想毀了別人的人生,她們還怎么可能當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顏溪不禁聯想起上輩子的事情,這個時候的果果若是沒有被邵正南及時救下,若是沒有他們這些人在她身邊,她只怕是已經受到了最大的侵害了吧? 果果孤身一人,事情就算鬧大了只怕也沒有什么用,而楊天喜還有楊隊長說情包庇,最終做壞事的人不會受到什么應得的懲戒,反倒是被害人可能受到更大的傷害。想想,那遭受欺辱和不公的果果得多可憐啊…… 楊天喜那幾個人必須要為此付出代價! 這邊,楊天喜和黃大仙他們幾個還沒有被公安帶走,那邊楊家就又出事了。 郭桂英和周邊鄰里聽到聲音趕到楊天喜家里時,只見王金鳳渾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只有眼珠子能動,嘴里發不出聲音,而楊娟娟就坐在她的面前,手里正拿著沾了血的刀子。 見如此情景,饒是郭桂英也倒抽了一口氣,其他鄰居嚇得不敢上前,只有郭桂英走進去問道:“娟娟啊,這是怎么了,你干什么了呀?” 楊娟娟原本木然的臉上有些泛白,聽到聲音,她身子動了一下,揚著手里的刀子,笑了笑,跟她說道:“伯母,你不是經常問我怎么不敢反抗我媽嗎,你看我現在做到了,我做到了……” “娟娟……” “我終于做到了,終于做到了……”楊娟娟癡癡的傻笑了一陣,然后眼淚珠子一滴滴的流落了下來。 她等這一天等了十幾年,也捱了十幾年了。以前還小的時候她經常羨慕別人,為什么她的mama跟別人的mama完全不一樣,別人家那就算再重男輕女,對于女兒多少也還有點母愛。 可她家沒有,一丁點都沒有。 她從小到大感受最多的只有打罵,除了打罵也還是打罵,到后來漸漸也麻木了,可她不想過這樣的日子的,真的一點都不想??! 窮一點,苦一點,她都不怕,她也想像其他人一樣,有親朋,有好友,不用受人唾棄,不用被人鄙夷,不用被逼著做違背良心的事,可她生在這樣的家里,有這樣的mama和哥哥,她卻是一點希望都看不到,甚至連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么都不知道。 現在,她總算是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了,也總算可以解脫了! 郭桂英看著她又哭又笑的模樣,喉嚨好像哽住了一樣,心里沉悶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王金鳳沒有死,身上還剩一口氣,被送到城里的醫院后,最終又救活過來了。只是楊娟娟拿刀子殺王金鳳的事,卻在生產隊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大家都沒想到楊娟娟居然有膽子敢這么做。 這下子好了,他們一家三口又可以在監獄里團圓了。 大家都感到唏噓。 但要說同情和心軟,那是不存在的,那一家子禍害終于解決了,生產隊很多人都只覺得解氣,有些人還想著放鞭炮慶祝呢。 至于楊天喜他們判刑的結果卻還沒這么快下來,是死,還是坐牢,這就要看上頭的意思了。 自經過那晚的事之后,果果就搬到了阿婆家和顏溪同住。顏溪的床很小,之前只是用幾塊木板合在了一起,現在果果搬來了,她們便又在外面多加了幾塊木板。 大抵是那晚留下的心里陰影過重,果果剛開始幾夜都睡得不太好,不是整夜做噩夢,就是半夜被噩夢嚇得驚醒過來。而外面,也時常會有些不好聽的閑言碎語流傳出來,多是一些婦女在背后嚼舌根子,但還好有顏溪陪一直在她身邊,開導她,鼓勵她,那段最難過的日子也就漸漸熬過來了。 冬天越來越冷,這個時節生產隊幾乎沒什么活兒干,大家一般都是閑在家里。 眼看著就快要過年了,顏溪和果果又一起去了一趟城里,在買些年貨的同時,顏溪還到商場買了一把毛線團,她想給邵正北織一條圍巾。 邵正北膚白,每次見他來找她時,耳根和臉頰都被冷風吹得通紅,先前她用棉絮給他縫制了一個耳罩,現在再織條圍巾,就當是過年送他的禮物吧。 上輩子讀大學的時候,顏溪也曾給邵正北織過一條圍巾,那段時候學校的風氣如此,女同學都會親手織圍巾送給自己喜歡的男生,顏溪和邵正北那會兒還不是情侶關系,當然不會主動織圍巾送給他,但架不住他太能磨人。顏溪當時雖會做些手工藝品,卻完全不擅長織圍巾,她不懂針法,送給他的那條圍巾織得歪七扭八的,可他卻當做成寶貝似的,那條圍巾他戴了一整個冬天,即便是被人笑話了,也沒舍得解下來。 現在顏溪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初學者,織圍巾的手藝也熟練了很多。 邵正北收到禮物的時候喜不自勝,歡喜得抱著顏溪不肯撒手,心里更是感動得一塌糊涂,“溪溪你真好?!?/br> 顏溪笑:“哪里好了?” 邵正北很輕柔的吻了一下她的唇,覺得還不夠,又親吻了兩下,輕輕道:“哪里都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兩更呀(?°3°)? 第63章 等回到家后,邵正北便迫不及待的把圍巾圍在了脖子上, 這下不只是身暖, 連心都暖了。他一面不舍得把圍巾解下來,另一面卻又怕圍巾戴久了會弄臟了想當寶貝似的好好收藏起來。 他那歡歡喜喜的模樣叫邵正南看在眼里也不免有些羨慕,不用說他都知道, 那肯定又是顏溪同志送給小北的。 邵正南輕輕嘆了嘆氣, 只得小聲跟邵正東說:“哥, 等咱們過了年以后你還是早點去說親吧, 這樣到了來年冬天,嫂子進了門,說不定也會給我們織圍巾做耳罩呢?!?/br> 這樣他們就不用再去羨慕小北了。 邵正南心里想得很美,邵正東卻一陣無語。 不過邵正南萬萬沒有想到, 只是隔了不到兩天, 他竟然真的就收到一條新圍巾了。 那圍巾是果果特意織來送給他的,理由是答謝他那天晚上在后山救了她。 這還是邵正南有史以來第一次收到女同志送的禮物, 他感覺特別不好意思,可是盛情難卻, 最終他還是收下了。 果果織的這條圍巾跟顏溪送給邵正北的那條圍巾并不太一樣,大概是兩人私底下一早就商量好了, 怕會撞色,所以所選的毛線顏色和織法都不相同,邵正北收到的圍巾是白色的,邵正南則是黑色的。 雖然剛系著圍巾的時候邵正南面上還有些羞赧,但他心里面其實是很高興的, 還特意到他哥面前轉了兩圈,指著他脖子上的圍巾喜滋滋的問道:“哥,好看嗎?” “……” 接著,他又拍了拍他哥的肩膀,認真說道:“哥,我覺得你是真的應該要快點說親了,看我們家現在就只剩你沒有圍巾呢?!?/br> 邵正東:“……” 看著那一臉傻笑的弟弟,邵正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心塞過! 終于要過年了,雖然這個年代在物資上比不上后世,但是年味還是十足。 除夕那晚,顏溪和果果在阿婆家包了很多的餃子,后來邵正北也來了,幾個人美美的享受了一頓豐盛的年夜飯。 大年初一那天她們還收到了阿婆送的紅包,雖然金額不多,但那也是一份厚重的心意。當天,知青們還在知青點自主組織了一場文藝表演,有唱歌的,跳舞的,朗誦的,吹口琴的……大家自娛自樂,很歡鬧,也很開心。 初二那天顏溪和果果則去了邵家做包子,不過當然是邵正北和邵正南他們負責做,顏溪和果果兩人負責吃。 到了初六,知青們又收到了一份喜糖,因為謝小青終于還是被楊奎松同志那憨厚真誠的情意和鍥而不舍的精神打動,同意嫁給他。兩人雖只是領了證沒辦酒,但也收到了很多好友的祝福。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時間不夠,明天二更補上 第64章 說起來謝小青會答應嫁給楊奎松這事讓很多人都有些意外,剛來生產隊的那兩年, 謝小青也跟其他女知青一樣很傲氣, 不過卻不同于蔣媛那種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傲慢,她只是人較為清高了一點,雖然說現在已經改變了不少, 但要跟楊奎松這種憨厚老實的男人在一起, 似乎還是顯得有些不搭。 不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楊奎松最終能得償所愿抱得美人歸, 那也是很值得大家高興和祝福的事情。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與謝小青結了婚以后,楊奎松整個人感覺都不一樣了。兩人領證的當天,楊奎松帶著謝小青去認親戚, 還拿了很多喜糖到邵家請邵正東兄弟幾個吃, 好似完全不介意謝小青最初喜歡邵正東的事實。 楊奎松與邵正東年紀差不多大,這下他的終身大事已經解決了, 生產隊便也因此少了一個大齡剩男,可比起他來, 邵家的那三條光棍卻還是一個都沒有著落呢。 不,其實還是有一個的。 眼見著楊奎松都結婚了, 這便又勾起了邵正北心里的那點向往。 那天晚上,他抱著顏溪說:“溪溪,等我賺夠了錢,我們也結婚吧?!?/br> 顏溪想說好啊,可話語一轉, 她嘴里卻問他:“這要賺多少錢才算賺夠?” 邵正北沉吟了一下,說道:“我記得這個年代好像很流行萬元戶,這么算的話,那至少得要賺一萬以上了?!?/br> 萬元戶??? 顏溪想了想,這可真是任重道遠。 她倒也沒有想過要打擊邵正北的士氣,反正她現在也不急著嫁人,便回答他:“行,那就等你賺夠錢的那天再說?!?/br> 正月里,元宵節都還沒有過完,上頭便又下放了兩個壞分子到生產隊來,據說兩人都是老學者,高級知識分子。 可對于生產隊的眾人來說,不管他們以前是什么身份,有多么受人尊崇,只要現在被打入了壞分子行列,那就跟真正的壞分子沒什么區別,都一樣要倍受世人的唾棄。 按著上面的吩咐,楊隊長只給他們安排了兩間又破又舊陰冷又潮濕的老房子給他們住,其他的一概不管,就由他們自生自滅。 干最累的活,住最差勁的地方,受最多的苦……這些才是作為“壞分子”該享受的待遇。 開批/斗大會的那一天,顏溪站在人群后面終于看清楚了那兩位老學者的模樣,他們穿著很樸實,年紀看起來有些大,六七十歲左右,大概是之前就糟了罪,所以精神樣貌都不算很好。 當日批/斗會批得很狠,其他人才沒有因為他們年紀大就對他們手下留情,顏溪看著那情形不禁有些唏噓,現在離文/革結束還有好幾年,也不知道在這期間兩位老人家還能不能撐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