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邵正北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好意思的神色,有些猶豫道:“其實,我是有一件事情想再麻煩梨花嬸……” 張梨花卻擺手說道:“嗐,什么麻不麻煩的,說得這么見外,有事你就盡管說,只要嬸子能做得到的,絕不推脫?!?/br> 邵正北聞言一臉“那我就放心了”的笑了起來,接著壓低聲音她面前嘀咕了幾句,張梨花聽得瞪大了眼,“什么,這個壞分子她還敢打你哥的注意,還不死心?!”她捋起了衣袖,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樣子,道:”你放心吧小北,我一定會幫你看緊她的!” 邵正北挑眉笑了:“那捍衛我哥清譽這件事,就全靠你了嬸子?!?/br> …… 歷經了一場洪災后,生產隊需要修整收拾的地方實在太多,比起周邊幾個生產隊的損失,上楊生產隊的損失已算是相對較小的了。 過去十多天來,大家一直在收拾殘局。 中午,顏溪和果果扛著鋤頭準備回家吃午飯,路上迎頭碰上了楊娟娟。 她們走的道路很狹小,后邊又有人,這回楊娟娟總算是沒地方可以躲了。 顏溪看著站在那里畏畏縮縮的楊娟娟,道:“上次砸傷我腿的事你應當還記得吧?你不覺得你還欠了什么話沒有跟我說?” 果果也道:“別以為你一直想躲就能躲得過去,我們都知道你那次根本不是不小心,你這么做,還想逃避責任,不會良心不安嗎?” 楊娟娟在她們的逼問下頓時慌了神,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要說什么,最后竟然嚇得把手里的鋤頭都扔下不要,慌慌張張的轉回頭往反方向拼命逃走了。 顏溪和果果:“……” 而這時,在另一邊的道上,一輛自行車忽然在路口停了下來,騎著自行車的人攔住了一位過路的人,笑著問:“這位嬸子,跟你打聽個事兒,你知道剛剛從那邊走過去的兩位女同志叫什么名嗎?之前發生了點誤會,我還一直沒機會跟她們道歉,這回可總算是遇到她們了,嬸子若是知道便告訴我一聲,我十分感謝……” 第60章 楊娟娟繞了一個大彎才回到家里, 她一路跑得很急,到了家里已經累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王金鳳心里頭正不痛快得很,看到楊娟娟回來,迎頭就是一陣痛罵:“死丫頭跑什么跑,有鬼在后面追你啊,平時干活的時候怎么不見你這么有沖勁?” 罵的同時,她還一邊狠狠用力的往楊娟娟胳膊上擰了一把。 楊娟娟早就被她媽打罵怕了,不敢躲也不敢回嘴, 縮著身子乖乖的站在那里由著她打罵。 王金鳳見楊娟娟那畏畏縮縮的樣子更是來氣, 又抄起門邊的掃把往她后背上敲打了兩下:“還杵在這里干嘛, 裝死呢,沒見著已經到中午了,還不趕緊去做飯,你想餓死我和你哥???!” “我……我這就去做飯?!睏罹昃晟s了兩下,連忙點頭跑去柴房拿柴燒火做飯了。 “真是沒用的東西,也不知道我上輩子做了什么孽才生了這么個賠錢貨……”王金鳳看在著她在背后繼續罵道。 她這心里實在是慪火, 等罵完了楊娟娟, 又接著開始罵楊友林和郭桂英兩口子, 到最后把他們老楊家的人全給罵進去了。 王金鳳心里已經很久沒有舒坦過了,這主要還得從上次漲洪水的事說起。那回楊天喜聯合兩個狐朋狗友想要害死邵正北, 結果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好不容易從邵正北手里撿回一條小命,當天回到家竟然就病倒了。也不知道他那病是在水里浸泡太久了凍出來的,還是被嚇出來的。反正病了十多天一直都沒好, 反反復復的把楊天喜折磨得瘦得快不成人形了。 一直以來王金鳳唯一看中唯一緊張的就只有他這個寶貝兒子,那天逃過一劫后楊天喜自是沒敢把自己真正落水的原因告訴她,因此王金鳳便也以為他是自己掉到水里去的,再想著那些被洪水淹死的人,這事可把她嚇得心肝亂顫。尤其是楊天喜病了這么多天又一直不見好,再加上平常日子里還有諸多不順,這就更是讓她心里痛快不起來了。 其實楊天喜這段時間看病吃藥的錢還都是楊隊長家幫忙墊付的,王金鳳慣會撒潑打滾耍無賴,她拿不出錢給楊天喜看病便就跑到楊隊長家去鬧,楊隊長再不喜歡王金鳳這行事作風,也沒辦法真的看著自己的侄子病倒了不管,可王金鳳又偏偏不是個懂得見好就收的主,鬧著楊隊長給錢看病還不夠,還天天囔囔著要求楊隊長家殺雞宰鴨煮雞蛋給楊天喜補身子。 楊隊長家里當然不可能答應,郭桂英早就憋足了一肚子氣,她就沒見過王金鳳這么不要臉的人,所以每每一見著王金鳳上門就得跟她吵一回架。 而王金鳳卻覺得她兒子的身體會一直那么虛弱,全是因為楊隊長和郭桂英夫妻倆心腸太狠,舍不得那幾個臭錢和那些雞鴨給楊天喜補身子,也因此心懷忌恨的王金鳳逮著機會就要咒罵他們幾句。 至于她身上僅有的那幾塊子錢早都花在了黃大仙那里。前兩日黃大仙又送來了特制的符水,可惜楊天喜喝了也還是不見效。 想起黃大仙走時的那些囑咐,王金鳳的眼珠子轉了好幾圈,暗暗咬牙。 不行,她必須得想辦法讓家里盡快轉運,不然她家天喜的性命可要就不保了! …… 中午吃完飯,果果先去了一趟楊隊長家,回來后帶著一臉掩飾不住的燦爛笑容。 “顏溪,顏溪,我爸媽又給我來信了,他們這次還給我寄來了牛rou干和錢……” 她手里揚起從京市寄來的一封信件和包裹,一走進阿婆家大門就愉悅的沖里面喊到,見著顏溪從屋子里走出來,開心得想要拉著她轉圈圈。 顏溪見她開心得要人來瘋,忍不住笑道:“是嗎,那真好?!?/br> “嘿嘿……”果果嘿嘿的笑個不停,忽然想到一些事,她漸漸又不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顏溪,小聲道:“對不起啊顏溪,都怪我一時高興了過頭,忘記了你和你家里……”語一頓,她懊惱的道:“我、我不是故意要跟你炫耀的?!?/br> 顏溪輕輕敲她的頭,笑道:“說什么傻話呢,沒見著我正跟你一起高興嗎,那些人和事我早就不在意了?!?/br> 自來到生產隊,果果幾乎每個月都能收到她爸媽寄來的信件,有的時候一個月內還可能多收到好幾封信,即便是沒有寄東西來,也能在信的內容里感覺到他們對她的想念和愛意,可這相比起她來,顏溪就顯得有些可憐。因為遠在京市的那些親人不僅沒對她表示半點的關心,甚至還像討債鬼一樣催著要榨干她的血。 就在上個月,顏溪又收到了原主家里寄來的第二封信,依舊是顏瀅主筆,不過這回的內容卻要比第一封信簡單很多,所有人表達的也只有一個意思——如果她再不寄錢寄糧回去,他們一家人從此就跟她斷絕關系! 顏溪看完信后氣得冷笑,拿起紙和筆就開始寫信,她還巴不得和他們斷絕關系呢,但是等把信寫好后,她又覺得這樣做有點蠢,既然都要斷絕關系了,那她還理他們干嘛呢,干脆把信撕了,以后老死不相往來。 這事顏溪也沒瞞著果果,果果在得知她有這樣一堆極品親人后,一邊替她抱不平,一邊又不免心生憐惜。所以在提起家人的時候,果果便總是多有幾分小心,生怕顏溪會傷心難過。 顏溪倒是一點都不在意,像現在這樣和京市那邊的顏家人劃清界線正好。 果果見顏溪臉上的笑容不像有假,便又拉著她笑嘻嘻的道:“喏,上次我寫信回去讓我爸媽認你做干女兒,他們都已經答應了,這從此以后我爸媽就是你爸媽,你也有新的家人了?!?/br> 顏溪捏著她圓圓的臉,真的越看越覺得可愛,“好啊,那以后我就是你jiejie了,記得要乖乖聽話啊?!?/br> …… 到了十一月底,李彩萍未婚先孕的事到底是沒能隱瞞住,被暴露出來了。 在這個年代,還沒有結婚就先懷孕是一件非常不恥的事情,尤其是當下的□□勢和社會風氣正是最緊張的時候,以李彩萍這樣的情況,雖然不會像古代那樣浸豬籠,但也不可能讓她好好的活下去。 事發的當天,李彩萍就被生產隊的紅/衛兵抓住關了起來,這最先要審問的當然是與她發生關系的男人到底是誰。 李彩萍大概是嚇怕了,還沒隔一晚上就把人招了出來,據她自己說,那個男人就是生產隊的社員楊文斌。于是,很快的,楊文斌也被抓起來了。 按照這種時候的規矩,未婚男女一旦發生性關系,女方就必須要跟定男方,若是不成,男的就要以流氓罪論處,一旦判定強/jian犯,那可是要槍斃的,而女方自是也落不到半點好處。 楊文斌家中很窮,他父親早逝,家里就只有一個老母親,而老母親還瞎了一只眼睛。當楊文斌的母親在聽說兒子被抓的事以后,差不多是一路跪著求到了生產隊的幾位隊長面前。 這整件事情到最后幾位隊長是怎么協商的,知情的人并不多。不過,等到李彩萍和楊文斌被放出來以后,兩人已經是打好了結婚證明了。 “呵呵呵,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蔣媛坐在屋子里的一張破椅子上得意的笑著,笑得前倒后仰的,臉都快變形了。 周麗雯聽著蔣媛那陰冷的笑聲就覺得瘆人,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罵道:“要發瘋就出去瘋,別再這里礙我的眼!” 蔣媛這回卻沒有跟著周麗雯對罵,依舊坐在那里笑,笑到最后顯得越發得意與張狂。 李彩萍的事,別人不知道,蔣媛可清楚的很,什么楊文斌,她那肚子里的種根本就不是楊文斌的。楊文斌不過是李彩萍找來接盤的而已。 這件事情上輩子其實也發生過,蔣媛記得真相被揭穿還得要等個一兩年后,因為李彩萍肚子里的孩子生出來以后竟一點都不像楊文斌,反而越長越像李彩萍的那個jian夫,所以這才逐漸引起了大家的懷疑。 而自那時候起,李彩萍的好日子也就真的到頭了,楊文斌當了便宜爹不說,還被人戴了綠帽,這種虧身為男人怎么可能吃得下去,本來就擅長家暴的楊文斌還不得把李彩萍往死里折磨,再加上他那個瞎了眼的娘,這母子倆齊上陣,就差把李彩萍生吞活剝了。 蔣媛想著這些就覺得身心舒坦。 得罪她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這輩子,她會讓李彩萍提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蔣媛笑完了又開始哼歌。 周麗雯覺得她是真的瘋了,不,應該說她一直都沒有正常過。 “周麗雯?!笔Y媛忽然叫了周麗雯一聲。 周麗雯不僅沒搭理她,連白眼都沒賞她一下。 蔣媛轉過身睨著周麗雯,眼皮底下落下了一層陰影,繼而發問:“你是不是還在想著邵正東?” 她冷冷地一笑,陰惻惻的說道:“我告訴你,不用再想了,你們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第61章 周麗雯這下子終究沒有忍住, 臉色緊緊繃著有些難看,又罵了她一句:“神經??!” 蔣媛看著她陰沉的臉,便以為她這是被自己戳中了痛腳才惱羞成怒的, 冷笑更甚, 滿是譏誚:“你別不信啊,我說的可都是事實, 邵正東不會是你的, 你再怎么想也沒有用?!?/br> 她得不到, 周麗雯更別想得到! 周麗雯不耐煩的剜了她一眼,話里也狠辣起來,冷冷地警告她:“你聽清楚了蔣媛, 這話我再跟你說最后一遍, 別把你那齷蹉心思按到我身上來, 你怎么想那都是你的事, 下次再對著我胡說八道, 我真的會抽死你的,信不信!” 瞬間,好像全世界都變安靜了! …… 十二月的天很冷,氣溫很低,霜凍天沒有下雪,每天早上起來外面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四處都長著冰礫子,腳踩在地上時還能聽到咔哧咔哧的聲響,每天上午一直要等到頭頂上出了大太陽那霧氣才會逐漸消散。 果果這幾日的心情就跟那灰蒙蒙的天一樣有些低氣壓, 因為她最寶貝的銀項鏈不見了。 那條銀項鏈還是果果滿周歲的時候她外婆打來送給她的,果果戴在脖子上已經有十多年了,一直都寶貝得很,自來到生產隊以后,她怕干活不方便,便把銀項鏈解下來藏在了枕頭里面。 這本來一直都好好的,可就在幾天前,女知青宿舍突然遭人偷竊,先是謝小青放在枕頭里面的幾十塊錢全都不見了,接著,其他知青放在宿舍的手表鋼筆口琴等比較貴重的物品也都不翼而飛。 宿舍不安全,一時人心惶惶的,果果很擔心她的項鏈也被人偷走,便又把項鏈拿出來戴在了身上,結果這還不到兩天,她的項鏈也不見了。起初還以為是掉在哪兒了,當天顏溪陪著她到她白天走動過的地方仔細尋找,兩個人打著手電筒找了大半夜,把各個地方都找遍了,最終也還是沒能找著。 那銀項鏈就是一根細細的銀鏈子,倒也沒什么很特別的地方,他們白天人都在外面干活,走動的地方比較多,這下掉了要想再找回來是真的很難,果果也知道不能抱什么希望,為此傷心難過了好幾天,直到聽說公社那邊準備請人放電影,她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點。 根據公社那邊的通知,電影會連放三天,每天一場,晚上六點放到八點,因為是露天電影,所以只要想看的人都可以去看。 顏溪對這個年代的電影倒是沒什么興趣,大晚上的天氣又這么冷,趕狗都不愿意出門,更何況還是人呢。她本來是一點都不想去的,想著舒舒服服的躺在被窩里睡覺怎么都比站在外面凍成冰棍要來得強。不過,其他人可不像她這么想。 電影對于這個年代的人還來說是很稀罕的,尤其還是看的免費電影,這么難得,大伙兒的興致顯然都很高,顏溪知道果果也很想去,為了能讓她心情好起來,便也只能忍著冰凍陪她一起去看了。 生產隊距離公社并不算很遠,這邊走路過去差不多半個小時就能到。顏溪和果果說好了當天下午五點左右出發的,可她在阿婆家等到了五點一十幾,也不見果果來找她。 顏溪跑去知青點找果果的時候,正巧其他幾個女知青也都準備要出門去看電影了。 顏溪停下來問她們:“小青,你們有看到果果嗎?” 謝小青看著她,奇怪道:“果果?她不是說要找你跟她一起去看電影的嗎?” 顏溪回道:“是啊,可我一直沒見著她的人?!?/br> 這時,走在最后面的一個女知青忽然咦了一聲,出聲說道:“她跑出去的時候,我好像還聽她說要去一趟后山的,這個……她難道沒有跟你說?” 顏溪顯然不知道這事,訝異道:“她去后山了?這個時候她去后山干嘛?”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看她當時的樣子好像挺急的,剛才也沒來得及問她?!?/br> 顏溪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想不通果果這個時間會因為什么事情突然急著跑去后山,而且事先居然都沒有過去跟她說一聲。 顏溪想著這事心里有些不放心。之前多次聽邵正北提起過后山的蛇蟲鼠蟻特別多,到了冬天,日短夜長,過了下午五點,天色就已經很暗了,現在這頭頂不說月亮,就連一顆星星都沒有,這種時候去后山,顏溪實在很擔心果果的安全。 顏溪用力跺了跺凍得發麻的腳,這個天氣站在外面,即使穿著棉衣棉褲棉鞋,也還是覺得冷,她沒有多做猶豫,和謝小青她們說了一聲,便連忙前往邵家去找邵正北。 她對后山不熟,得找個人帶路才行,而且有邵正北陪著她一起去,這心里也總更安定些。